昌田縣有名的小吃一條街,林楓就在這里的一家小餐館里請羅正生吃飯;通過對羅正生的了解,這個人不但脾氣耿直,而且非常清廉,請他吃飯最好就在這種路邊小店,真要把他請到大飯店去吃滿漢全席,第二天他準保得查你。
菜是漢江很有特色的鴨脖、豬肉干、蝦球等名小吃,林楓問喝白的還是黃的,羅正生說天氣太冷,喝點白的熱乎,于是兩人各自提了一瓶老白干,也沒用杯子,就這么拿著瓶子對吹。
一口酒下肚,林楓頓覺嗓子火辣辣的,這老白干度數可不低,酒量不好很容易就趴下了,好在林楓前世也算是酒精考驗的革命戰士,一兩瓶老白干還不在話下;羅正生很是享受的喝了一大口,抬頭一看,嘿!這小子居然一口就吹了小半瓶,看來今天是遇到對手了。
林楓掏出云煙來發了一支給羅正生,二人點上火,羅正生笑著問道:“林書記,今天請我這老頭子喝酒怕不只是寂寞吧?”
林楓笑了笑,羅正生也算是官場老將了,自己那點兒小心思怎么瞞得過他呀,當下他也不回避,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意思,“羅書記,今天請您吃飯,其實我就兩層意思,第一嘛就是謝謝您上次在常委會上為我和我們公安局仗義執言,這第二嘛,是我心中有一個疑惑。”
“哦!?什么疑惑?林書記但說無妨,我老頭子一定知無不言。”
“羅書記,您就別叫我林書記了,您是老前輩,我聽著怪別扭的,您要看得起我,叫我一聲小林,或者直接喊名字也行。”
羅正生聽了哈哈大笑,“好好好,那我就冒昧了,叫您一聲小林;小林吶,你有什么疑惑,說出來聽聽。”
“是這樣的,今天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袁書記和宋縣長在常委會上打擂臺,可下面一個人也不吱聲,我就納悶了,要說宋縣長是新來的,沒有人幫他說話這個倒好理解,問題是袁書記在咱們昌田當了兩年的縣長,為什么下面的常委一個都不幫他說話呢?”
羅正生聞言神秘地一笑,“小林,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林楓百般真誠地搖了搖頭,就聽羅正生道:“其實各位常委之所以不發言,是因為這種言不能隨便發,觀點就只有兩種,而且是針鋒相對的,誰要發言支持哪一方的觀點,那勢必會被納入哪一方的陣營,從今天常委會上的形勢來看,袁書記和宋縣長是鐵定尿不到一個壺里,誰要發言支持他們中的哪一位,那就勢必得罪另一位,如今局勢尚不明朗,袁書記和宋縣長誰強誰弱誰也說不準,哪個敢隨便表態、輕易站隊?”
林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解地道:“話是這么說,可袁書記畢竟在昌田縣縣長這個位置干了兩年,難道常委里面就沒有一個鐵桿?再說了,他是縣委書記,是名符其實的一把手,從各方面來看支持他的人應該更多一些吧。”
“小林吶,您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官場上往往一個人后面都站著一群人,特別是一二把手,沒有后臺根本不可能,袁書記表面上看是比宋縣長強勢,可今天宋縣長所表現出的霸氣你也應該看到了;再說了,到了市里、省里甚至中央,他們各自身后站著的人誰強誰弱您我怎能知道,不等他們斗上幾百回合,局勢明朗以前,任何一個常委都是不會輕易表態的;至于說這兩年袁書記為什么沒有建立自己的班底,原因很簡單,這個人優越感太強,不能禮賢下士,對誰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試問這樣的領導誰會鐵了心跟著他混?就算以前站過隊,現在新來了一位強勢的縣長,誰又敢輕易賭上自己的前途幫他說話。”
明白了,原來大家都還沒有考慮好站隊的問題,既然陣營還沒有形成,那是否自己可以去分上一杯羹呢?想到這里,林楓試探性地問道:“羅書記,您會站哪邊呢?”
羅正生淡然一笑,“誰對我就站哪邊,咱們共產黨的官員那是要為人民服務的,誰做出的決定對老百姓有益,我羅正生就支持誰,就這么簡單。”
這樸實的話語讓林楓心頭為之一震,誰做出的決定對老百姓有益就支持誰,這不正好應了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嗎?林楓輕輕抬起酒瓶,“羅書記,受教了。”
羅正生滿意地點了點頭,舉起酒瓶豪飲了一口;林楓這小伙子是一點就透,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當晚這一老一少是越聊越投機,每人至少灌了一斤多老白干,直到喝到晚上九點多鐘,林楓才扶著路都走不太穩了的羅正生離開小餐館。
林楓堅持要送羅正生回去,羅正生哈哈一笑,拍著林楓的肩膀道:“你早點兒回去休息吧,這點兒酒算什么,我老頭子還不至于這么不中用。”
既然羅正生堅持,林楓只得把他送上了出租車;因為喝了很多酒,林楓實在是不想再坐車了,他獨自一人頂著寒風,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冬天夜里的寒風呼呼地刮在臉上,林楓頓覺酒醒了不少。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林楓正好看見一輛黑色的帕薩特轎車停在馬路中間,一名年輕的交警正在不停地向著那輛帕薩特轎車的司機敬禮;令人奇怪的是,無論交警如何敬禮,車上都跟沒人似的,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林楓大步走了過去,定睛一看,車內有人,而且還是一男一女,不過這兩人似乎都失明了,對車外站著的交警根本不予理會,連車窗玻璃都沒搖下來。
“怎么回事兒?”
執勤交警回過頭來,發現站在身后的居然是局長大人,連忙敬禮報告道:“林局,這輛車闖紅燈被我攔下了,可車上的人拒不下車接受處理。”
林楓走到車邊,輕輕敲了兩下左邊的車窗玻璃,司機回過頭來瞄了林楓一眼,輕蔑地冷笑一下,又回過頭繼續和副駕駛座上的女人聊起了天來,完全無視了林楓的存在。
跟我耍無賴?行,看誰硬得過誰;林楓回過頭來對著那名交警伸出右手:“把你的對講機給我。”
交警趕緊取下自己的對講機交到林楓手中,林楓拿起對講機就開始搬援兵了。
“指揮中心、指揮中心,001呼叫。”
“指揮中心收到,林局您有什么指示?”
“馬上通知交警大隊,讓他們派二十名交警到昌興大道路口,再讓他們派一輛拖車過來。”
“收到,林局,我馬上通知交警大隊。”
林楓把對講機還給那名交警,掏出煙來點上火,就站到帕薩特的車前抽起了煙來;不多時,五輛警車和一輛拖車就拉著警報閃著警燈過來了,帶隊的是交警大隊大隊長許勝龍。
林楓見許勝龍帶著交警下了車,用手輕輕指了指面前的帕薩特,淡淡地道:“掛上拖繩,給我連人帶車拖回去。”
幾名交警聞言立刻取下了拖車上的拖繩,跑上前來就要給帕薩特掛上,這時車里的司機總算是坐不住了,他一把拉開車門,當即就將走在最前面的一名交警推了個踉蹌,要不是后面幾名交警扶著,這名交警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媽的,知道我是誰嗎?知道這車是誰的嗎?想找死呀?”司機火氣大得嚇人,一看平時就是個牛皮哄哄的主。
這時林楓忽然發現,許勝龍的臉色變了;只見他輕輕挪到林楓身邊,用一只手捂著嘴巴,在林楓耳邊小聲地道:“林局,這好像是袁書記的車。”袁春林前段時間出國去了,林楓自然不認識他的車和他的司機,不過許勝龍干了這么些年交警大隊長,縣委主要領導的車他自然是認得的。
那司機好像也認識許勝龍,走過來輕蔑地笑道:“許大隊長,怎么著?要扣我的車?”
許勝龍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眼睛卻望向了林楓,不止是他,在場所有的交警都眼巴巴地看著林楓;林楓走到那名司機面前淡淡一笑,司機臉上的神色更得意了,卻不想下一刻林楓臉色一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直接就把司機給摁在了帕薩特的引擎蓋上;司機疼得哇哇大叫,林楓冷笑道:“你小子狂什么?這路是你們家修的?想怎么走隨你?”
這時副駕駛座上的那名女人沖下車來,一邊罵一邊就要去抓扯林楓,林楓躲閃不及,左手當即就被抓出了一道血痕;周圍的交警見狀立刻沖了上來,七手八腳將那名女子給拉開了。
林楓徹底火了,怒道:“都給我銬回去,車子拖走。”
一聽林楓發話,幾名交警當即掏出手銬將司機和那名女子銬了起來,另外幾名交警則將拖繩系在了帕薩特上;司機此刻還在高聲怒罵:“王八蛋,破警察,你敢銬老子,老子要你吃不了兜著走。”那名女子則罵得更是難聽,直接開始問候起林楓的祖宗來了。
林楓聽得連連擺手,“趕緊給我押走。”交警們七手八腳地將二人強行推到了警車上,一名交警開口說了一句,“你們就別罵了,那是我們林局長。”
兩人頓時啞巴了,司機傻傻地問道:“哪個林局長?”
交警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還有哪個林局長,我們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局長林楓。”
是他!!!司機和女子郁悶了,林楓的名氣在昌田實在是太大了,敢公然暴打縣財政局局長和沖到縣檢察院去抓檢察長,這樣的人會怕他一個小小的司機嗎??不過自己好歹也是袁春林的司機,不看僧面看佛面,林楓總不至于真要處理自己吧,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
結果他倆還真想錯了,到了交警隊,林楓當即在刑拘決定書上簽了字,刑拘!這可不是治安拘留,這下司機和那個女人徹底傻眼了,女人當場就嚇哭了,司機則拒不簽字,聲稱要打電話給袁春林。
辦案的交警在請示了林楓之后,同意了司機的請求,并把沒收的手機還給了他,司機接過電話立刻就給袁春林撥了過去。
“袁書記,你好,我是胡展鵬啊!”
“是展鵬啊!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兒嗎?”
“袁書記,我和我愛人現在在交警大隊,我因為有急事兒闖了紅燈,被政法委林書記給抓到這兒來了。”
“闖個紅燈林楓會親自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
“袁書記,是這樣的,我們和林書記發生了點兒小誤會,也怪我們兩口子剛才不太冷靜,我愛人把林書記的手給抓傷了,所以就…”
袁春林一聽林楓的手受了傷,當即就火了,“胡鬧!你們怎么可以動手,而且傷的還是林楓,我看你們這次怎么收場。”
胡展鵬急得都快哭了,一個勁兒的認錯,“袁書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麻煩你趕緊給林書記求個情吧,剛剛交警大隊已經決定刑拘我們了。”
“刑拘?”袁春林倒是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么大,他又責備了胡展鵬幾句,然后道:“這次我先給林楓幫你們兩口子求個情,以后你給我注意一點兒,少惹是生非。”
胡展鵬大喜,趕緊向袁春林連聲道謝,想來有袁書記出馬,林書記怎么著也得給個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