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惡魔。
雖然對混沌信徒來說,惡魔并不罕見。事實上,很多時候,混沌巫師都能憑借邪神賜予的權柄,召喚惡魔助戰。特別是在和南方人的戰斗中,這種情況下格外的多。
不過,在混沌內部的戰斗中(特別是在信仰同一邪神的情況下),召喚惡魔很難得到回應。很容易就能明白邪神的邏輯:內戰是為了淘汰弱者,選拔強者。要是都召喚惡魔來戰斗,那還怎么算是淘汰和選拔?所以,在混沌部落發生內戰的時候,基本上是不會有人召喚惡魔來戰斗的——因為召喚了也沒人理你。
但是無論如何,一個惡魔在戰場上作用真的很大。比方眼前的——對于人類來說,中央城堡的大門是不可逾越的。從來沒人會拿著斧頭戰錘之類武器去破壞城門,因為人類的體力能夠控制的武器,基本上對城門是無效的。除非擁有破城錘之類的大型戰爭機械,否則靠人的力量,對這玩意基本沒轍。
但是惡魔就不一樣了。
比方說眼前這個惡魔,肌肉虬結,體型高大得不輸巨人。一旦這樣的怪物揮舞重型武器,那誰也不能肯定城門能不能抵擋這股遠超人類的巨力。
城頭的守軍也發現了這個突;然出現的惡魔,產生了明顯的騷動。接著,惡魔用如老鼠一樣靈活的動作沖到了城門之前,手中出現了一柄黑色的巨刃。隨即,重重的一擊劈在城門之上,直接砍破了木頭外面包裹的鐵皮。整個城門發出了“吱呀”的呻吟聲。
城門發出的聲音讓人本能的意識到兩件事情。第一就是惡魔能夠破壞城門,第二就是惡魔要破壞城門,需要一定的時間。
另外一邊,攻城戰還在繼續。艾修魯法特將一面盾牌頂在自己頭上,沿著梯子向上爬去。守城部隊已經意識到敵人生力軍加入,所以加強防守力量。在整個戰線上,敵人開始使用叉桿嘗試將長梯推倒。
所幸,艾修魯法特的部隊擁有強大的魔法優勢。雖然在鮮血要塞里魔法的效果大大降低了,但是攻擊性的魔法雖然破壞力降低,但依然擁有致人死命的力量。奸奇的粉紅色次元魔焰在城頭反復閃現,吞噬了一個又一個過于暴露的人。只是一小會功夫,守城方就放棄了推倒長梯的嘗試。
不過在他們放棄之前,他們推倒了至少四架梯子——梯子上頂盔貫甲的士兵摔下去不死也是重傷。雙方傷亡大體持平。摔倒的梯子很快就被重新架上城墻,那些悍不畏死的恐虐信徒開始向上攀爬。
爬上城頭的瞬間,艾修魯法特用盾牌居前,擋下了兩下猛擊,然后飛躍而起,跳到一個比較空曠的位置上。他丟出盾牌,撞倒了一個沖過來的敵人,然后凋零之劍出現在手上。
四周的敵人一看到他的盔甲就認出他高階信徒的身份。每個人都知道該干什么,剎那之間,一大群敵人沖上來,刀槍并舉,想要一舉將他擊殺當場。
難以形容這一刻發生的事情,猛刺的長矛和狂擊的刀斧宛如一股鋼鐵的旋風,而艾修魯法特就是這個旋風的中心。他包裹著重甲的身體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移動,而各種武器在他的盔甲上劃過或者刺中。凋零之劍在這一刻充分發揮了可怕的殺傷力,沒有任何盔甲能夠抵擋這把雙手長劍的斬殺。
劍鋒所到之處,盔甲和兵刃統統被切開,斬斷,更別說人體了。凋零之劍劈開腦顱,切開胸膛、砍斷手腳、乃至于將人一刀兩斷。散落的殘肢在他周圍紛紛散落,形成一個血環,堆積的尸體幾乎將他的腿都包裹了起來。他的身體仍沒有顯露任何疲憊的跡象,,直到他的敵人最終喪膽,在憤怒和恐懼中喘著粗氣后退。
這場圍攻并不是毫無所獲。在艾修魯法特身上,插著好幾件已經失去主人的兵刃。一把被砍斷的黑鋼長矛刺中了艾修魯法特,在他胸甲和腹甲連接位置刺入,深深的沒入他的胸腹中間的位置。任何人都能夠輕易的判斷,這根長矛已經刺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定然已經損傷到了他的臟器。
另外一把折斷的戰刃稍微差一些,但是也刺中了他破損的肩甲缺口,斜斜的刺入他的胸膛,深深的扎入肺部。
沒有人能對這樣的重傷無動于衷。確實,有些人類能夠在受到致命重創之后依然保持戰斗力(此類現象對于混沌信徒而言特別的多見),但是這是以燃燒所有生命潛力作為代價的。這種情況下,人類能夠堅持一時三刻——然后就會迎來不可避免的死亡。
按照正常人的想象,現在的艾修魯法特應該是口鼻出血,每一口呼吸都會帶出一口血沫。雖然他雙足依然站著,但是實際上卻已經無力行動,只能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這么長時間以來,除了拜倫的那門大炮,這是艾修魯法特第一次在戰場上受到這么嚴重的創傷。從這一點來說,他自己也不相信會是這樣。
他低估了恐虐戰士嗜血的瘋狂程度——因為他原本認為自己能夠輕易的驅散已經疲憊的敵軍。但是與此同時,他也低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因為他原本覺得自己如果受到這樣深達內臟的傷,那一定不會感到好受。
早在布拉西安的時候,他就測試過自己的身體——恢復能力很強。但是他不可能用刀子刺入自己的內臟來測試這個恢復能力到底有多強。
現在他知道了。
很痛,不管是前面刺入的那把黑鋼長矛還是從斜上刺入的斷刃,都讓他真切的感覺到痛楚。但是,這個痛楚并非是那種不可忍受的痛楚,也沒有帶來自己上一次挨大炮的那種虛弱感。他的呼吸依然平穩而正常,他的身體依然平衡而且充滿力量,他的雙手依然能握緊長劍。事實上,他不認為這種程度的痛楚能夠剝奪他的戰斗能力。
靠著那件純白的特制披風的保護,他的后背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過現在艾修魯法特相信,哪怕他沒有穿披風,情況也不會差別很大。
他的四周依然被敵人包圍著。只是這可怕的一幕使得他們猶豫不決,一時之間不敢動手。艾修魯法特單手握劍,另外一只手將深深刺入的黑鋼長矛從身體上拔出。
他自己看得到,拔出長矛后,傷口的位置只流出了很少的血。這根本不像是深入內臟的可怕一擊,反而更像是手臂不慎被巖石擦破的小小傷口。
然后他把肩頭上的斷刃也拔了出來,丟到一邊。在拔出這兩件兵刃之后,能夠感到痛楚減輕了,而且也沒有出現血如泉涌之類的現象。甚至連包扎都不必。
然后他才發現自己為什么剛才在孤軍奮戰。因為后續部隊沒能跟上來。
星刻比想象中的聰明,或者說,他預想中的事情沒有發生。在他沖上城頭的時候,守軍正好把二線部隊調上來。這使得城頭守軍的數量是實際上的兩倍。之所以發生這種意外,是因為軍隊的營地距離城墻真的很近——如果是裝束完畢的話,半分鐘內,預備隊就能沖上城墻。
不該把惡魔這么早放出來的。艾修魯法特在心里自嘲了一下。應該是他們調集兵力打算面對惡魔,然后正好遇到自己攻城。
他花了一秒鐘自我安慰了一下,然后立刻舉劍向前,主動出擊。這一次,哪怕連恐虐的戰士都為之畏怯。在他面前,敵人紛紛后退。
艾修魯法特毫不費力的就沖到了梯子位置,掩護著一個又一個部下從下面爬上來。
等到他的部下數量多到能夠守住一個比較穩固陣地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一件事情:星刻沒出現。還有,薩格也不知去哪里了。
該不會是薩格碰到星刻了吧?艾修魯法特輕聲的說道。這無疑是最麻煩的事情之一。
在距離艾修魯法特所在位置最遠的另外一邊,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薩格手持著自己的巨劍,和星刻對峙。
在薩格腳下,是一大堆守軍的尸體。不過這已經不重要。在距離兩人十來步遠的位置,雙方的部下正在那里激烈廝殺。但是哪怕是激戰中的戰士也不敢向這邊靠攏。他們都本能的知道,這邊的戰斗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
“看起來你很有信心!”星刻笑盈盈的說道。她身上的混沌盔甲已經被鮮血刷洗了不知多少次,褐紅而油亮的外殼讓任何一個看到的人都膽戰心驚。“你一定覺得自己無可阻擋,無可戰勝…但是,”她的口氣一變。“或許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強大。因為你身著堅甲戰斗卻不敬神,你懸掛著神祗的標志卻不得神的歡心。”
“我走在恐虐的道路上…”薩格輕聲回答。他從對方身上感覺到那種壓力,令人窒息的壓力。
“但是并非正途。”星刻回答。“我知道你,薩格。知道你怎么來到這里的。瞧瞧你自己,你打輸了就投降的做法像奸奇的玩物,而不是血神。”
“血神的旨意…”
“你站在敵人一方,在攻擊鮮血要塞!你這種做法簡直在侮辱了血神!侮辱者必須付出代價…而代價…就是死亡!”
她發出一聲可怕的笑聲,仿佛數千萬的惡鬼尖嘯著沖向活物。伴隨著她笑聲的,是她手中長鞭那宛如毒蛇一樣的影子。
鞭子快的肉眼難辨,但是這一刻直覺指引了薩格的身體。他跳起來,避開了第一鞭。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