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紐斯特里亞城的城頭上點起了燈火。
正如前面說的,紐斯特里亞城是一座大型城池,而此時城中的人口只有數千。負責留守紐斯特里亞城的負責人手里只有一千多一點的兵力——這種程度的兵力完全是一種象征意義上的。假如真的發生了城池攻防戰的話,這點兵力是完全無法反抗的——哪怕在城頭隔三十步站一個人都不夠。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擔心了。艾修魯法特將軍在前線打敗了入侵的混沌軍團——不是那種普通的勝利,而是真正的大勝。混沌軍團先在戰場上潰敗,然后撤退的時候又鉆進了貝勒爾將軍設置的口袋陣,結果全軍覆沒。據說總人數七萬人的混沌軍團能夠逃生的不過寥寥數千人。在前線得到了這樣的勝利之后,紐斯特里亞城這里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此外,這里雖然守備兵力少,但是這是短時間的事情——因為紐斯特里亞城作為后勤中心,肩負著向前線輸送糧草的任務。眼下兵力少是因為一支運輸隊剛出發不久——這是典型的空窗期。
據說,王城那邊會迅速的調集一支部隊來增援,負責傷員、俘虜等各項事宜。當然,這支部隊絕對是臨時拼湊的民兵,但是守衛城市的話,民兵也夠用了。總之,再過三五天,最多不超過十天,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因為這種心理,城頭巡哨的士兵并未十分警覺。他們只是按照習慣(以及軍規)進行普通的巡邏任務而已。
城頭的巡邏隊分為明哨和暗哨。前者每走一段路,就會在城墻上點起篝火,然后憑借火光觀察城下動靜——因為黑暗遮蔽視野的緣故,只能看到很有限的范圍——觀察完畢后,滅火走人。暗哨則完全不同,他們兩人一組,在城墻上慢速行走。這些人是軍隊中選拔出來的,他們并不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仔細傾聽四周的動靜。
這是貝勒爾提供的思路——假如有敵人窺伺的話,他們很容易就能掌握明哨的節奏。但是假如他們不知真相,就會被暗哨查個正著。這種方法其實并不是針對敵人大規模攻擊,而是對付少數斥候、間諜翻墻潛入。
在城墻之外較遠的位置,黑暗中一雙雙眼睛看著城頭的變化。站在燈火下看黑暗是看不太遠的,但是站在黑暗中看向燈火卻可以看的比較清楚。
“愚蠢的行動。”血牙領主輕聲的說道。憑借恐虐的祝福,他也擁有相當出色的黑暗視力,使得他能夠觀察這座城市。
沒錯,紐斯特里亞城的城墻高大雄偉,但是沒有守衛者(或者手守衛者不足)的城墻,壓根談不上的什么障礙。不管是自然界形成的天險還是人工制造的障礙,如果沒有守衛者,那它只能被成為麻煩,而不能被稱為威脅。
“那群蠢貨的巡邏很有規律。”一個部下說道。“我們只要選在兩波巡邏的空,就能爬到城墻上去。”
“鉤索有了么?”血牙領主問道。
“有了!”部下很果斷的回答道。今天下午,他們洗劫了一個已經無人的村子,找到了一些能夠改造成鉤索的工具。但是數量真的不多。
“準備攻擊!”血牙領主冷冷的說道。“等到城門大開,全軍立刻突入…給我拿一根鉤索來!”
又一批巡邏的士兵走了過去——他們剛剛熄滅燈火離開不到幾分鐘,伴隨著輕微的聲響,幾根鉤索從城墻之下飛了上來,勾住了城墻。接著,城墻下方傳來清晰的聲響。那是人類憑借鉤索爬墻的時候發出的聲音。
兩名暗哨立刻察覺到了這個意外。其實他們只是按照軍規進行巡邏而已,警惕心并不是很高,但是這個實在太明顯了。
“怎么回事?這個聲音…”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立刻沖向聲音的來源。夜色雖然濃重,但是他還是很容易就發現了掛在城墻口的鉤索。
那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十多個…不,數十根!
“敵襲…警報!”
一名士兵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邊上一處哨站——說是哨站,其實只是城墻之上的一個空位罷了。這里放著一些巡邏和發出警報的必備工具——狼煙、鑼鼓、篝火、火種之類的東西都在這邊。
只是很短的時間,負責發出敵襲警報的大鑼就被敲響了。“咣當”“咣當”的聲音可謂震耳欲聾,響徹了整個城市。在鑼聲的空隙里,回蕩著哨兵尖利的呼喊。“敵襲!敵襲!”
另外一個士兵拔出手中的劍,開始嘗試截斷鉤索。不過組成鉤索的麻繩十分堅韌,他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最終砍斷了其中一根。在繩子斷掉的瞬間,他聽見了一聲人類身體撞擊地面的沉悶聲響。
不行…太多了…他一邊努力削砍著第二根一邊在心里計算著。在敵人爬上來之前,憑他的力量應該只能夠砍斷四、五根鉤索吧,不到鉤索總數的三分之一。但是,他知道明哨剛剛離開不是很遠。那可是整整十名士兵組成的分隊,只要他們能趕回來,應該能夠在敵人爬上城墻錢徹底砍斷所有的鉤索——哪怕沒有全部,爬上來的敵人也只會有那么一、兩個,完全可以對付得了。
第二根鉤索砍斷了,也許是這一位爬的比較高的緣故,使得他在掉下去的同時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哨兵開始切第三根鉤索。這個時候,他聽見了前方的腳步聲,那是剛剛走開沒多遠的巡邏隊掉頭回來了。
然后他看到一雙包裹著黑色甲胄的手抓住了城墻上的凸起位置。
那只是短短一瞬,甚至在他能夠做出任何反應前,那雙手用力一按,接著,一個身影從城墻之外跳起,落在了城墻之上。動作之迅捷輕盈,宛如一只猴子一樣。
和猴子不同的是,跳上來的這個人身上披掛著厚重的盔甲。盔甲的胸口有著一個夜色之中依然散發微光的圖案——和混沌軍團打過足夠多交道的人就會認出,那是一個血神恐虐的印記。
下一瞬間,鋼鐵的呼嘯聲破空而來。這個士兵本能的揮劍擋格,但巨大的力量從手上傳來,直接粉碎了他的力量。這股巨力撞上了他的身體,將這個不幸的士兵就這么直直的打飛出去,翻過城墻的護墻飛到夜空中。
又是一聲高空墜物的沉悶聲響。
一個巡邏分隊,或者說,一個明哨小隊,十名士兵沖了過來。他們每個人都手持長矛,撲向這個第一個登上城墻的混沌戰士。十比一,他們應該能獲勝。
這個混沌戰士臉上滿是傷疤,一看就知道是身經百戰的那一種。看著沖上來的十來個敵人,混沌戰士發出了一聲獰笑。他手中握持的是一把巨大的戰斧——大到普通人難以揮舞,而哪怕臂力強悍的人也只能雙手舞動——而他卻只是單手握著,看上去宛如捏著一根稻草一樣的輕巧自如。而他身上的盔甲宛如鱷魚鱗甲般層疊,一眼就能看出珍貴不凡。
在雙方接近的最后一瞬間,巡邏兵們按照他們的訓練,排成了一列橫隊,長矛前舉。另外三名士兵則從側翼包抄。這正是長矛步兵的經典戰術:當他們數量占據壓倒性優勢的時候,他們就會這么做。
血牙領主無視那一排對著他胸口的尖利長矛,手持戰斧向前,腳步平穩。他的嘴角上更是勾勒出了一個殘忍的弧度。
天色雖然已晚,但是在鷹隼城王宮內,屬于首相的那個辦公室,燈火依然通明。
“這個消息可靠嗎?”
“泰明大人的消息絕對可信。”說話的是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我對這個人有所了解。”
“泰明…”在今天之前,艾林恩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假如他聽說了,他也沒有在意過——這個名字的主人是一位總督,或者具體點說,一位邊遠小城的總督。作為首相,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是很正常的——今天艾林恩之所以會反復提及這個名字,關鍵還在于這位可敬的總督給鷹隼城傳來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情報。
前一段時間,埃辛將軍率軍從這位總督大人的地盤經過。由于軍隊的需要,埃辛將軍向總督大人索要了相當數量的補給品。按照國內的慣例,此類支出能夠直接和地方繳納稅收抵消。所以這位泰明總督大人在仔細算完了賬之后,就把相關的文件、收條之類的東西送到了鷹隼城來。
當然,總督大人其實并無特別的意思。他只是單純的想用這些東西抵消自己轄區的稅收而已——滿足埃辛將軍的軍需所費不小,足以讓他抵消三年份的稅收了。換句話說,只要鷹隼城這邊審核通過,總督大人就能夠三年合法的不上繳稅收給鷹隼城了。
但是,鷹隼城這邊正因為埃辛的古怪行動而有點驚疑——當然也僅僅是驚疑——所以就有人關注埃辛的行動。相關的材料馬上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沒花費太多的時間,關于埃辛的報告就被送到了艾林恩的案頭。
任何人稍微參照一下地圖就能看出,埃辛的前進路線壓根就和他負責的“討逆”任務無關。事實上,簡直就是南轅北轍。
“埃辛…他想干什么?”艾林恩輕聲嘀咕了一聲。埃辛向西——那是他發揮自己將軍的權力,自由選擇目標;向南,那意味著他打算離開這個國家——至少是他自己離開這個國家,投奔其他什么勢力(這個結果在艾林恩看來也不錯);向鷹隼城這邊,意味著他有發動叛亂的可能;但是他現在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