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那張長滿絡腮胡子的臉完全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他完全沒有聽見一樣。這也難怪,在這種地方干得久了,也自然而然的煉成一副鐵石心腸。
“我們要去哪里?”
“上車。”獄卒終于說了一個詞。雖然這句話和犯人的問題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雪莉無奈,只能登上了車。在上車之前,她回頭看了最后一眼。
這里是布拉西安城市的監獄——雖然這是一座小城市,但是實際上監獄卻頗有規模。這倒不是有人刻意為之,而是歷史傳承下來的——早在這片土地還處于群雄割據狀態的時候,這里曾經是一個流放犯人的地區。這么一座小城自然也沒有什么大規模改建的動力和資金,所以這座監獄就保留到了今天。
不過這一點到了今天反而有點意義。因為隨著商路的繁榮,城市的發展,類似小偷小摸、欺詐拐騙什么的案件也逐漸增多。這座監獄的“客人”也頗為不少。事實上,在她被送進來的時候,她感覺到這座監獄的大門就好像是一頭猛獸猙獰的血盆大口。但是現在要離開了,她卻感覺這座黑洞洞的監獄大門有點親切。當然,她自己的理智知道,這并不是因為這座冰冷的建筑突然變得好看起來,而是在她的心里,對于未知命運的恐懼超越了作為囚徒的恐懼。
不過她并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于傷感,因為車門馬上就被關上了。接著,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馬車的車輪滾動。
應該是被送去瓦隆城吧。布拉西安城畢竟是個小地方,從未有過拍賣罪奴的事情。如今國家對于奴隸的控制非常嚴格,除非是嚴重的罪犯,否則誰也不會輕易淪為奴隸——當然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擁有奴隸的。從這一點來說,她認為自己會在車上呆上五六天左右。這輛專門的囚車非常牢固,她一上車就死了旅途逃走的心,只能通過那個小格窗看外面。
“那個…雪莉,你左看右看的干什么?”
“不知道我們要被送到哪里…”
“咦,艾修魯法特先生不是當初答應下來…”
“他并沒有答應了,只是‘嗯’了一聲。而且就算他答應也不一定能做到。”雪莉回答。“哪怕是為了日后的逃走做準備,我們也必須知道我們在哪里,走過了一些什么路。”
外面傳來了“鐺”的一聲,這兩囚車的小格窗從外面關上了。現在馬車里一片漆黑。
“他們果然不會讓我們知道旅途。”雪莉哀嘆了一聲。“看來我們會被送到某個奇怪的地方。”
“沒那么糟糕吧?”法娜倒顯得比較鎮定。
在黑暗的囚車之中,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接著車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正是那一位絡腮胡子,顯得兇強霸道的獄卒。
“你們到了,下來!”獄卒用很兇的口吻說道。
雪莉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雖然在車里無法清除的感覺時間流逝,但是她也知道這一趟旅途不會超過半天。她跳下了馬車,因為鐐銬的緣故還差點摔了一跤,不過此時獄卒已經不再管她,而在另外一邊和一個陌生人交談。不過在馬車的架勢位置上,有一個穿著皮甲的男人正惡狠狠的叮囑她,身上佩戴著長劍,手中握著馬韁繩。
不過雪莉原本也沒想到過在戴著鐐銬的情況下逃走。她開始仔細的打量著四周。
在她面前,是一座不是很大,但是卻很精致的城堡。她就站在城堡正門前。和獄卒交談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城堡的看門人,這一點能夠從他身上穿戴看得出來。除此之外,在她左側是個平靜而美麗的小湖,隔著湖泊能夠看到遠方的牧場。一些羊正在草地上無憂無慮的吃草。此時正值秋末,不過今年的氣溫倒是較高,因此現在牧場上依然碧草茵茵。
在更遠的地方,則是青色的山峰。雖然是山,但是卻是那種緩坡型的,一看就知道整個地方都是很好的牧場。有了這個湖泊,有了這片原野和山區,這座城堡不僅周邊環境優美,更兼收入豐厚,可謂得天獨厚,實在是個好地方。此外城堡和外界連接的道路也修建都很好,因為她腳下是非常結實而耐久的石板路。
“哎呀,”就在她觀察著四周,想要弄明白自己到底來了哪里的時候,她聽見法娜感嘆的聲音。
“果然是這里啊。”法娜說道。
“這里?”雪莉立刻意識到這里是哪里。她早就知道艾修魯法特在城郊買下一座城堡的事情。她從來沒有實際來看過,不過之前法娜曾經來這里送過信。“艾修魯法特的城堡?”
說話之間,獄卒和那位看門人似乎已經說完話了。看門人是一位大概五十來歲的男人,眼睛盯著她們,露出了一個不知道是諷刺還是感嘆的笑。
“你們到了。”絡腮胡子的獄卒面無表情的對她們說道。接著他拿出鑰匙,解開了脖子上和腿上的鐐銬。這些刑具被一個一個的拿走,最后就剩下一個手銬。
“嗯,那么就這樣了。”獄卒將東西丟回馬車上,對看門人這么說道。后者立刻拿出一份文件。獄卒打開文件,仔細看了看,滿意的收起來。
“剩下的事情就和我們沒關系了。”獄卒打了個招呼,將一把鑰匙交給看門人。“自己看好。”說完這句話,他跳上了馬車,和那位駕車的并肩而坐。接著,他們就開始控制馬車掉頭。地上,只有雪莉和法娜看著這個看門人。
“你們跟我來吧,”看門人說道。“艾修魯法特爵士出門未歸,不過夫人們在城堡里。你們先去見她們。”
他們走進了城堡里,接著大門就被關上了。這座城堡雖然是宜居型的,但是說實話還真的有一座城堡的范兒,該有的防御工事一應俱全。比如這個城堡大門,就必須在里面通過一個升降轉盤才能打開。除非擁有飛檐走壁的本事,否則外人未經允許很難潛入城堡。
兩個人跟著那位看門人前進。
“雪莉,”法娜輕聲的對妹妹說道。“你怎么…在發抖呢?很害怕?”
“我有點擔心…我們…見到女主人會怎么樣?”雪莉說道。“最低程度,應該會被用鞭子狠狠的打一頓吧。這好像叫做‘殺威’,讓買來的女奴知道上下尊卑。”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說出口。在當代,國家對于奴隸的控制非常的嚴格,這一方面是讓人不會輕易的淪落到這個程度,另外一方面而言,則是讓已經淪為奴隸的人極難從這個深淵里爬出來。那些屬于私人的奴隸都會被烙上烙印——用燒紅的鋼鐵印戳,直接在奴隸們的肌膚上(通常是在后背、肩膀、或者手臂上)烙上烙印。有了這個印記,奴隸就不可能逃走并偽裝成平民。她們兩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被烙上,但是這個可是慣例。
“不會的啦。”法娜微笑著安慰她道。“如果是艾修魯法特先生的妻子,那肯定不會那么壞的。應該是很溫和的人才對。”
看門人帶著他們經過一條過道。雪莉注意到這座城堡被很明顯的分成兩個區域。外部看上去樸實簡單,里面就多上了很多比較豪華的家具。里外之間有一道厚重的大門。這可能是因為出自城堡防御外部攻擊的考量——哪怕敵人潛入城堡內,奪取大門。城堡的主人只需要關上這道門,就能夠拖延很長時間,從而有足夠的時間逃跑或者報警。
“在這里等一下。”看門人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雪莉停在這里,看著看門人走進去。她能夠聽見里面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但是卻聽不真切到底說了什么。但是,從說話者的聲音口氣隱約能能聽出慌亂和震驚。
難道艾修魯法特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他的兩個未婚妻?
一小會之后,看門人走了出來。“你們進去吧,夫人在這里等著你們呢。”他的口氣很平靜,聽不出有什么情緒。
雪莉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七上八下的心情走進里面。
這是一間小客廳——也可能是一間吸煙室。總之房間并不是很大,擺放著沙發和茶幾。當然了,雪莉知道這些沙發不是為自己準備的。她規規矩矩的來到房間正中央,面對著坐在房間里的那個女人,恭敬的低下頭,等候詢問。
當然,這并不影響她偷眼去觀察這位未來的女主人。她記得艾修魯法特的妻子是一對雙胞胎,事實上她還曾從遠處觀察過她們。當然了,此時最好不要提這些往事。出乎意料之外的,這個“女主人”臉上的不安超過了憤怒。或者可以這么說,她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在接見兩個女奴,還不如說她被人捉奸在床。那種無法掩飾的驚慌失措使得任何人——當然雪莉更是如此——都猜得出,這個女人剛才一定在做什么秘密事情。
過了好一陣子,房間的另外一側的門被打開了。一個不管是容貌和穿戴都和這個“女主人”幾乎完全一致的女人沖了進來。一眼就能看出她們兩個是雙胞胎。在雙胞胎姐妹到來之后,這個女人才慢慢的鎮定下來。雙胞胎可能用表情和手勢在交流了一些什么,不過雪莉這個角度沒辦法看到。
“你們叫什么名字?”那個新來到的雙胞胎問道。
“我叫法娜,她是我妹妹,叫做雪莉。”在雪莉尚未開口之際,身邊的姐姐先回答了。她注意到姐姐一點也沒有低頭,而是一種很自然的態度,就好像去應聘女仆的職位一樣。
哎!雪莉在心里哀嘆了一聲。法娜其實已經失去了發音能力,她說的話更近于一種精神交流,只能被身為姐妹的雪莉聽見。當然艾修魯法特也能——這一點相當奇怪。
“那么法娜,你們…是艾修魯法特買來的?”這位女主人說話的聲音里有幾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