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節 推測

　　“哦，我們只是隨便來拜訪一下罷了。”艾修魯法特禮貌的回答。“比起我們的事情，看起來您的事情更加重要。不過看起來，親愛的迪克斯先生，您的樣子好像是遇到了一個麻煩。”

　　“一個麻煩？”迪克斯的臉上露出苦笑。“噢，沒錯，是一個麻煩。我遭到了一次損失，一次金錢和財產方面的損失。”

　　“您是指什么事？”艾修魯法特故意如此說道。“看起來您遭到了一次很大的不幸。”

　　“我可以這么說，因為當財產上的損失達到兩萬金奧利以上的時候，將其稱為一次‘不幸’是完全恰當的。”迪克斯并沒有掩飾自己的表情。“但是真正讓我感到懊惱的倒不止是金錢方面的問題。我更惱恨的是這種命運、機遇，或者無論你叫它什么名字的這種力量。它破壞了我的希望和我的財產。”

　　“什么，兩萬？那真的可以稱為不幸了。”艾修魯法特問道。“我能問一下這個不幸的來源嗎？這完全只是我個人的好奇心，如果您覺得不便的話，可以當我沒說。”

　　“沒什么不便的，我想這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迪克斯勉強的笑了一下。“就是我身邊這匹馬。”

　　艾修魯法特近距離打量了一下這匹馬。先別說這匹馬到底實力如何，但是它的外形還真的沒話說。這匹馬的眼睛大、圓潤又充滿光澤，耳朵小而直立，脖子長而彎曲，背腰平直有力。剛才那位馬醫說“小美人”，這個詞用來形容這匹馬可謂一點也不夸張。

　　“這是一匹好馬。”艾修魯法特說道。

　　“是的，它曾經是附近一帶——或者說整個阿卡內亞省最出色的馬匹。我給它起名叫‘迅捷’。它是我的驕傲。它的價值，我毫不夸張的說，兩萬金奧利都是低估的。去年的時候，我打算騎它參加春季賽馬會。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公認我是奪冠的熱門——包括我自己在內。可是呢，僅僅是跳過一叢灌木時候的一個打滑，它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朝馬腿的位置一指。艾修魯法特順著迪克斯的手，看到了馬的一只蹄子上包扎著什么。一股濃濃的藥味讓他意識到這匹馬的蹄子正在接受藥物的外敷。

　　“我等了整整一年，請了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醫生來為它治療。”迪克斯繼續說道。“我本來把希望寄托在它能夠及時痊愈上。但是得到的結果是…我必須還要等上三年左右。可是就算我再等下去，它也只有一半的機會能夠完全恢復。而這個甚至是它的最好結果了。而現在，今年的賽馬會只剩下一個月左右了。現在就算我想去找一匹好馬也來不及啦。”迪克斯遺憾的搖了搖頭。“看起來我只能錯過今年的賽馬會了。”

　　“真的是…太遺憾了。”艾修魯法特表示同情。

　　“算了，不說這個。”迪克斯帶頭朝著房子那邊走去。“我的仆人應該已經準備好了上等的葡萄酒了。”

　　艾修魯法特也跟著過去。在他走過一半路的時候，一種本能的直覺讓他回頭朝后面看去，在那里，他看到一個被籬笆隔在外面，身穿風衣，頭戴帽子的陌生人。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是一個被好奇心帶來此地的過路人。此時此刻，這個陌生人正騎在馬背上，透過籬笆朝著這邊看過來。也許是注意到艾修魯法特的目光，這個陌生人策馬離開了那個觀察位，身形很快就被籬笆和喬木遮掩住了。

　　這一天下午的時候，伊奧在城里的一家商會的貨棧那里轉悠著。

　　其他零碎的事情都有部下負責，所以他這個主事者反而暫時得到了一段短暫的空閑。說起來，他離開這里也有好多年了。此時此刻，這座城市已經和他記憶中的有了很大的不同。至少這里，也就是他現在所在的這個貨棧，他記得曾經是星域諸神教會的一個神殿。

　　當然了，現在神殿已經搬到城郊緊挨著城門的位置——神殿的規模已經擴大了好幾倍，原先的小地方已經不敷使用。

　　不過，作為一家貨棧，這里倒是頗大的。因為如今的商人都講究樣品和貨物分離。樣品擺在貨棧里，真正的大宗貨物都藏在倉庫中的。這里是“雙馬”商會的貨棧，是布拉西安城中最大的一家商會。這個“最大”的意思是在本地的規模。雙馬商會最對只能算一家地區性的商會。但是其他的商會或許綜合實力遠在雙馬商會之上，他們放在布拉西安城的卻只不過是一處分會，甚至只是一個辦事處。而雙馬商會卻是一個真正的本地商會，在本地有很多的支持。它經營的業務也很多，甚至許多小型商會都是依附于它——作為它的上游供貨商或者下游經銷商——而存在的。

　　在人生過去的一段時間里，伊奧曾經將最大的理想定為加入雙馬商會的高層。遺憾的是，他這個人確實缺乏經商的才能，所以他這個理想始終也未能實現。當然了，這只是少年時代不成熟的理想罷了。現在的伊奧回想起過去也只是付諸一笑，他已經有了更加遠大的前途和未來。從他離開故鄉前往王城開始，他的未來就注定不是平凡的了。

　　只要他把眼下這件事情解決的話，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在他這么想的時候，一個年輕的伙計過來打招呼了。雖然伊奧本質來這里只是懷舊一下罷了，但是他流連不去的樣子卻被伙計誤認為生意上門了。

　　“先生，您是來采購的嗎？”那位伙計很禮貌的貼了上來。“您看，我們這里出產優質的毛皮。這個價格非常公道…”

　　“不，我不是來采購的？”

　　“您要做期貨買賣？”伙計誤解了伊奧的意思。“哦，我們這里有針對毛皮和煙草的期貨…我愿意偷偷的告訴您一個秘密，今年我們毛皮的質地很好，產量也多，但是明年很可能會漲價。一年豐收一年歉收是毛皮市場的一種常態…”

　　“我對期貨也沒興趣。我只是來看看…我的意思是只是參觀一下。”伊奧說道。這個時候，萊爾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伊奧大哥。”萊爾的表情看起來急匆匆的。“你果然在這里。”

　　“什么事？”伊奧乘機擺脫了這位伙計的糾纏。萊爾拖著他的手，將他拉到了貨棧外面。

　　“萊爾，怎么了？我讓你找人監視我那兩個表妹…”

　　“伊奧大哥，我正是來報告這方面的事情的。”萊爾走到一處偏僻的角落里。“今天早上，他們出去拜訪了迪克斯爵士。”

　　“去借錢？”伊奧問道。他已經從萊爾那里了解到了迪克斯的近況。事實上這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附近一帶誰不知道那個性喜奢華，專好賣弄的家伙已經在馬匹的事情上吃了一個大虧。但是怎么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叫他是個有錢人呢？迪克斯要是突然從家里某個角落撈出上萬枚金奧利的話，倒也不算什么太過于離譜的事情。

　　但是，雙方并不是什么深交的朋友。迪克斯總不至于被三言兩語忽悠昏了頭，把錢借給她們吧？伊奧原本對兩姐妹無法借到錢這件事情很有信心，但是看到萊爾那張急切的表情，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有幾分擔心。

　　“不，她們買走了迪克斯的那匹馬。”萊爾回答。

　　“走，我們到那邊細談。”伊奧松了一小口氣。

　　一小會之后，兩個人來到了他們已經十分熟悉的那家高檔酒館。此時酒館里人很少，所以兩個人很快找到了一個清靜的好位置。坐下來之后，萊爾就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向伊奧復述了一次。必須說明的是，萊爾這個人別看別的本事沒有，要說打探消息還真有一套。他不僅是派人跟著目標，還親自跑過去，花了幾個小錢從迪克斯的仆人嘴里得到了第一手情報。

　　“他們買了那匹馬？”伊奧疑惑的問道。“一匹已經瘸腿的馬？”

　　“沒錯，那匹馬幾乎已經不可能復原了。就算復原，也是好幾年之后的事情。”

　　“真的是這樣？”

　　“要是不是這樣，迪克斯怎么可能舍得賣掉呢？而且只賣了區區五百金奧利。”萊爾解釋道。“對于他這個人，伊奧大哥你應該也了解的。他雖然說好賣弄，但是也不至于是個傻瓜。”

　　“這個倒是。”伊奧仔細的回味著這個最新的情報。“他們買了一匹沒什么價值的馬…”

　　“那馬的價值就在于配種，生小馬駒了。”萊爾回答。“也就是這個價了。”

　　“不管怎么說，那匹馬是不可能參加賽馬會的。”伊奧說道。“也許它能生出出色的后代，但是那是三年五年之后的事情。”

　　“正是這樣。”萊爾回答。“所以這件事情透著不對勁。”

　　“我也覺得不對勁。”伊奧說道。“你說過，那個艾修魯法特之前還去城里馬市逛了一天。”

　　“沒錯，整整一天。根據盯梢的說，好像連午飯都沒有吃。但是最后什么馬也沒有買。”

　　“他先去馬市，卻沒有買馬。”伊奧總結著。“然后他跑到迪克斯那里，買下了一匹已經瘸腿的病馬？”他的臉上突然笑起來，露出一種讓萊爾都感到有點惶恐的笑容。

　　“我懂了。”伊奧回答。“繼續盯著他！看起來那個艾修魯法特很積極嘛。”

　　“很積極…”

　　“這也是雇傭兵的優點了吧。”伊奧說道。“為了錢，他們可以不顧一切。這也是為何我那兩個表妹會選擇他當丈夫。”

　　“伊奧大哥，你懂得了…什么意思？他們想干什么”

　　“他們想干什么？他們想干的事情很簡單——他們想要偷天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