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客…”艾修魯法特斟酌著這個詞,他開始懷疑葛瑞的意思是去喝酒。賭博能請客的么?或者說,這個叫葛瑞的商人真的富有到能請客賭博的?再說了,他請的可不是一個知根知底的貼心朋友,而是一個只見過一兩次面的普通朋友。
“我請客!”葛瑞豪邁的一拍胸脯。“走!”
雖然葛瑞可能新來乍到,暫時無法在商業上打開局面,但是看起來他對于城市的玩樂場所已經很熟悉。三拐兩轉的,他就把艾修魯法特帶到了一家賭館門口。進去以后,艾修魯法特意識到這里居然沒有換籌碼。
“小地方,沒那么麻煩。”葛瑞注意到艾修魯法特的疑惑。“這里不用籌碼,直接用錢幣就行了。”
“那么…這個柜臺干什么的?”
“借貸用的。”葛瑞走到柜臺前前,“我要借兩百個銀幣,大銀奧利。”
對方拿出一張擬好的借條,然后葛瑞簽了字,一個錢袋就從柜臺被拿出來了,落到葛瑞手上。
“怎么樣,方便吧?”葛瑞微笑著夸耀道,“一天之內是不收利息的哦。”他轉頭再次對柜臺說道。“給我這位朋友同樣來兩百個銀幣。”
柜臺里的服務員遞出了一張借條,示意艾修魯法特簽字。
不對啊,剛才葛瑞不是說請客么…怎么…艾修魯法特正在琢磨著,葛瑞已經先一步將借條接過,并且寫上了自己的名字。艾修魯法特注意到他簽字簽在“擔保人”一欄上。
“放心吧,”葛瑞將借條遞給他。“我做擔保人,你就一切安心好了。”
“擔保人,也就是說如果我輸了錢…”
“付不出來的話,就由我來付。”葛瑞哈哈一笑。“我說過我請客的。”
原來是這個請客方式。
這個賭場并不很大,外面是骰子、輪盤等等一些經典的賭博方式。但是比較難得的是,在這里的人看上去都是那種“上等人”,一個一個都打扮得體,也沒有發出什么特別的喧嘩。不過,帶路的葛瑞似乎完全沒有加入這些游戲的意思,他只是走直線從這些賭桌邊上經過。
“艾修魯法特,我從來不玩這些賭運氣的東西。”葛瑞走過輪盤邊上的時候,指著那邊聚精會神的人們說道。“如果一個游戲的勝負完全取決于運氣,我覺得那是很不公平的。比如說這個輪盤賭,就是簡單的押上黑白或者數字。而這個結果與參與者之間沒有任何關系,作為玩家,你無法控制結果——實際上玩家只是一個旁觀者,只能將一切托付給命運和諸神。”
“這不才是人間的常態嗎?”艾修魯法特笑著問道。
“但是這樣一來,個人的努力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啊。所以我還是比較喜歡打牌。”他一邊繼續向前走。
“但是牌面的好壞,也完全取決于運氣啊。如果是一手臭牌,那是絕對玩不過好牌的。”
“不能這樣看,如果是打牌,運氣的作用就被極大的降低了。”葛瑞回答道。“你知道,雖然說打牌也需要一些運氣——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是勝負卻取決于玩家的膽量和判斷力。因為打牌的勝負并不是贏得次數多就行,而是看輸贏的總額。我有天層看過一個高手玩牌,那一天他的手氣非常的差,差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一個下午,他幾乎把把都摸的是臭牌。他總攻就贏了三把,但是這三把的勝局中,他贏到的錢比其余幾十把牌局輸掉的還多。你說,他是贏了還是輸了呢?”
“這么說也有道理。”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這就是了。這才是人類世界的真理:雖然運氣很重要,但是個人的能力才是關鍵所在。運氣好的人可以在短時間內得勢——但是真正的強者,擁有的絕對不止運氣。我說的對不對?”
說話之間,他們進入了那個房間。和葛瑞介紹的一樣,這里是個牌局桌,幾個人坐在桌子邊上,正在玩牌。雖然是這么說,但是擺在桌面上的的賭金,可比外面多得多了。滿眼都是黃的和白的。
能夠看得出來,這幾位正在打牌都不是賭場的工作人員。真正的工作人員在邊上,正在為幾個人發牌。
這只是一個很正常的場面,艾修魯法特卻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神一震,一股熟悉的,但是又模糊的記憶從腦海里浮現出來。這種感覺比之前的靈光一閃強多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也站在一個類似的地方,看著另外一群相似的人正在賭桌邊上…
那個時候,似乎有一個人站在他的身邊,輕聲的向他解釋著賭場內的種種詭計。
“艾修魯法特,艾修魯法特?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艾修魯法特定了定神。“只是走神了而已。”
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幾個正在打牌的賭客。突然之間,他意識到其中有個一個不是賭客,而是賭場的人裝成的。他雖然打扮得像是一個外地客人,說話也明顯不是本地口音,但是他有一雙綠色的,宛如狼一樣的眼睛,而且時不時的用陰冷的目光掃視著其他的幾個人。那種眼光饑渴,狡詐,簡直就是餓狼在看著兔子進入伏擊范圍一樣。一個以娛樂為目標的賭客絕對不會有這種眼神。
當然,他此刻面前的賭金也堆得最高。
艾修魯法特繼續觀察著,接著他找到更多的破綻。一些普通人很難注意,但是又確實存在的破綻。艾修魯法特依稀有一種模糊的印象,在很久以前,有一個人曾在他的身邊,輕聲細語而又詳細的向他介紹著賭場觀察他人細節的種種技巧。不過在短暫的恍惚之后,他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那個人是誰。
果然…不管什么樣的賭場,都會玩這種作弊花樣嗎?
這個時候,正值發牌員最后一次發牌了。那個看上去微胖的發牌員動作卻很利索,兩根手指像變魔術一樣在牌堆上跳動著,一張一張牌被發了出去,速度快得簡直像紙牌自己在飛。雖然看起來好像一切正常,但是艾修魯法特突然之間卻發現發牌員在發牌的時候,把牌的順序發錯了——他給那位作弊份子發了本不應該屬于他的牌。
如此明顯的作弊動作,其他人都沒有發現嗎?是自己目光過分敏銳,亦或者是別人都未在意?
牌局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那疊最高的賭金小山又增添了一些高度,而其他三位輸家幾乎都滿臉沮喪且唉聲嘆氣的站起來,以實際行動宣布這一輪牌局結束。四周還有其他幾個旁觀者,不過眼看著這位贏家運氣爆棚,一時之間沒有不怕死上去繼續嘗試。
“我們去試試?”葛瑞熱情的向艾修魯法特建議。
“可是…”艾修魯法特其實覺得這壓根就是送錢入虎口。這不是公開的作弊的么?這么不公平的賭博,完全沒贏的機會啊。但是這么多人看著,他又不好說對方作弊的事情。畢竟剛才發牌員的動作很快,現在拿出來說卻是死無對證。
“哦,那位先生,你怕啦?”那個有著餓狼般眼睛的男人突然沖艾修魯法特說道。他用一種輕慢的目光看向艾修魯法特,眼睛里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態度。說句老實話,艾修魯法特清楚的感覺到對方那種特意為之的做作態度,這壓根就是一種對他的故意挑逗。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葛瑞。
葛瑞似乎完全不以為意,對那個陌生人那種不禮貌的挑釁態度視若無睹,只是一個勁的慫恿艾修魯法特上去參加賭博。這很不正常。
原來…是一個陷阱嗎?
艾修魯法特倒有了興趣。他很想上桌把這兩百個銀幣輸掉,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反正那個借條上擔保人寫著葛瑞。但是呢,那個陌生的作弊賭客的那種態度,讓他覺得很不舒服。艾修魯法特覺得自己以前要么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這一點似乎不太可能),要么是一個一直渴望高高在上的人,因為他發現自己此刻居然無法容忍對方的那種傲慢。
盡管那是一種刻意偽裝出來的傲慢。
“好,來試試。”他上前兩步,在桌子邊上坐下。葛瑞也隨之坐下。但是他們等了一小會,始終沒等到另外一個參與者。四周圍觀的人倒是不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都在這里輸怕了,但是至少看起來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有打算落座的意思。
“先生,沒有第四個人恐怕無法開始。”那位發牌員很有禮貌的說道,他似乎只是保持著職業的笑容,但是艾修魯法特還是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狡黠。
“那么我退出好了,這樣正好可以來二人賽。”葛瑞忙不迭的站起來。
艾修魯法特其實很想直截了當的問問葛瑞,把他騙到這里來到底有什么好處?不過他還是面帶笑容的看著葛瑞離開了桌子。
“兩個人可以開始了吧?”說話的是那個狼眼的男人,他似乎有點迫不及待了。“不過,你應該先把自己的賭本放上來吧。”
艾修魯法特依言把兩百個銀幣的錢袋放到桌面上。在看到銀幣的時候,對方發出了一陣哈哈大笑。
“這么一點錢…這么一點錢你都來這里賭?”冒牌貨笑得前俯后仰,氣都喘不過來。
艾修魯法特越來越肯定這事壓根就是一個陷阱。一個賭徒,特別是一個看起來有錢的賭徒,好歹也要表現出一點紳士的風度。像這樣一個張狂的家伙擺明了不正常。
“玩一把還要看錢多錢少的?”
“這里的規矩是這樣的。”在邊上的發牌員帶著職業笑容說道。“客人,如果資金不足,您可能會吃大虧。因為這里的牌局可以不設上限。換句話說,如果您拿了一手好牌,我的意思是拿了必勝的牌,您可以聰明的選擇無限提高賭注。”
“哦,有這種規定?如果我的牌很差,我是不是也可以無限提高賭注?這樣的話牌好牌壞有什么區別?不就等于錢多的人必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