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自己都為自己的情緒變化而感到吃驚。在迅風說完之后,他突然之間萌發出一股怒意。一股似乎毫無根由的憤怒從他心中燃起,迅速的席卷了他的整個大腦。
“這些渣滓!”在艾修魯法特身邊,維林諾也發出了一聲詛咒。接著他們三個從觀察的位置向后退了回來。
“我們必須投入戰斗,否則小城一定會被敵人攻陷的。”艾修魯法特第一個說道。“而且現在這種情況下,敵人為了準備攻城的武器而十分分散,他們的后隊完全沒有防備。如果我們能以戰斗隊形從后方發起一次突襲,就一定能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如果此時城里的士兵和我們同時出擊,那么我們有很大的機會一舉擊潰他們。”
“這個任務可以交給我。”迅風回答道。“我可以用響箭通知城里的同伴。戰斗一開始,我就能讓同伴們從正面殺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里有兩條路。”艾修魯法特說道。“一條大路,一條小路。我們的兵力太少,只能從其中一個位置發起攻擊。我們從大路進攻吧。”
“我覺得還是小路比較合適。”維林諾說道。“小路比較狹窄,這可以能夠讓敵人分辨不清我軍的真實兵力。一方面受到襲擊,一方面又判斷不出我軍的真正數量,這一定會讓敵人的指揮官迅速放棄戰斗。從大路進攻的話就沒有這個效果了。”
“不,事情沒這么簡單。”艾修魯法特反駁道。“我們從小路進攻確實能讓敵人更容易的動搖和混亂,但是這樣一來敵人就會從大路逃跑。大路地形開闊,只要他們的指揮官不是白癡,很快就能看出我軍的真正兵力…一旦他們停下來反擊,就能夠用數量上的優勢對我軍實施包圍。相反,如果從大路進攻,那么敵人只能從小路逃跑。這種狹窄的地形上,他們是無法判斷我軍的數量的,我們能順利的一路追擊敗兵而不必擔心他們的反撲。就算他們試圖反擊,這種狹窄的小路上,兵力也不能充分展開。我軍完全能擊敗他們。”
在他分析的時候,他并未注意到迅風和維林諾的表情和眼光。
“抱歉,我還一直沒有請教…閣下是?”迅風突然問道。
“我叫艾修魯法特。”艾修魯法特如此回答到。其實他很想編造一個什么血統和職務方面的謊言,但是他確實對精靈的事情知道得不多,萬一謊話被拆穿情況可能會更糟糕,所以他只能如此回答。
“您是一位王子嗎?”迅風問道。
“王子?哦…不…我不是。”艾修魯法特猶豫了一下。他的猶豫倒不是因為考慮是否拒絕這個頭銜,而是因為他擔心自己的簡單自我介紹是不是被人看出破綻來。
迪耐瑟和維林諾對視了一眼,但并沒有說話。
“如果沒意見的話,那就這樣做吧。”艾修魯法特決定趕緊把這件事情混過去。精靈的禮節真的很奇怪,為什么自我介紹的時候還要牽扯到父親家族、擔任職務還有自己的上司?“迅風,你就在這里,一旦進攻開始就直接用響箭通知你的同伴。維林諾船長,我們馬上行動,必須在敵人傷害無辜者之前發動攻勢。”
也許是習慣了,又或者是急于把話題繞開,免得精靈們對他起疑,艾修魯法特并未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成了發號施令的那一個。
時間差不多了。
黑暗精靈的指揮官騎在寒獸之上,看著不遠處的小城。在他身后,他的部下已經豎立起了幾根行刑柱。柱子上號哭的可憐蟲們有婦女、兒童,還有兩個受傷被俘的戰士。一個大嗓門的傳令兵已經去喊過話,要求城里的防御者投降,否則就處決所有的俘虜。他并沒有指望靠這幾個人質讓投降,但是希望這種虐殺無辜的行為能夠激怒守衛者沖出來和他決一死戰。當然,他們不沖出來也無所謂。這些可憎的近親,亞蘇爾們在火焰中的凄慘哭泣聲將愉悅他的身心。
真可惜,時間不夠,只能使用火刑這種堪稱粗暴的手段。如果有充裕的時間的話,他會讓城里的保衛者們明白,折磨俘虜絕對是一種藝術,一種非常美麗而獨特的藝術。當這種藝術施加在可憎的精靈身上的時候,才顯得格外有價值。
“準備行刑。”他懶洋洋的下令。燒死這些精靈,然后就準備全軍進攻。利用連發的十字弓壓制住城頭的射手,然后用梯子攻上城墻。最后用劍和火毀滅這里所有的一切。
一聲號角聲從后方響起,那是嘹亮的戰斗號角聲。
身穿銀白色盔甲的精靈戰士突然從大路上現身,排著密集的隊形,突然向黑暗精靈的后方發動了突襲。在后方的黑暗精靈們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甚至連隊形都沒有。第一波弓箭就讓他們混亂成一團,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鉆。
精靈的海軍陸戰隊士兵一路穩步前進,同時將弓箭不停的射到敵人的頭上。每一波弓箭都會造成十余個敵人的傷亡。
而在不遠處的小山頭上,此時響起了一陣尖利刺耳的鳴嘯聲。那是迅風射出了他的響箭。在做完這件事情之后,迅風連續向敵人指揮官的位置射了好幾箭,可惜的是距離實在太遠,唯一命中的一箭射在寒獸的尾巴之上,還是擦著鱗片滑開了。
在黑暗精靈的后方,此時海軍陸戰隊的戰士們手持長矛,猛的向驚惶而散亂的敵人發起了沖鋒。
但是黑暗精靈也是老練的戰士。在最初的混亂之后,此時已經有一小隊敵人聚集在一起。他們數量不是很多,但是他們很可能為自己的同伴爭取到寶貴的整隊時間。
“快!魔法!”維林諾大聲的下令。
迪耐瑟召喚出了一根散發琥珀色光芒的長矛,他緊握著長矛半透明的把手,奮力而且精確無誤的投向那一小團聚集起來的敵人。魔法的長矛如同被弩炮強力弓弦射出的巨矢一樣,在一瞬間貫穿了六、七名敵人,并打亂了敵人的隊形。這使得黑暗精靈的這個小隊立刻陷入混亂,他們爭取時間的行動就此完全宣告失敗。
精靈戰士的長矛如林一般壓向敵人,這一股敵人中的大部分見勢不妙立刻向后逃走。少數幾個負隅頑抗的立刻就成了長矛下的亡魂。
如果是一支人類的軍隊,那么指揮官審時度勢的結論就是暫時撤退。因為他即將面對前后夾擊的危險。但是精靈——不管是哪一種——軍隊的士氣和訓練程度都是遠遠超過人類的。雖然面對敵人士兵隊形整齊,排山倒海一樣的攻勢,但是來不及逃走的黑暗精靈依然三五成群,和步步逼近的精靈長矛方陣殊死搏斗。因為他們雖然血統接近,但彼此之間的仇恨已經太深,沒有一個黑暗精靈能夠指望他們近親的憐憫。既然如此,那不如死戰到底。
這種意外的情況為黑暗精靈爭取了那么一小點時間。無論是因為驍勇的天性又或者是敏銳的把握住了戰場上唯一的機會,黑暗精靈的指揮官此時做出了最關鍵的選擇。他丟下前方即將殺出城門的敵人于不顧,率領手下所有還保持斗志的部隊,朝著后方海軍陸戰隊發動了一波沖鋒。
交戰雙方都意識到,這一波沖鋒就決定了這場戰斗的勝負。如果黑暗精靈能夠依靠優勢數量沖垮海軍陸戰隊戰士們的隊形,那么他們就有充裕的時間反過來再吞掉出城反擊的精靈戰士們。反之,如果他們的攻勢被敵人打垮,那么他們就輸定了。
維林諾和他的部下們這個時候表現出了人類望塵莫及的嚴格紀律和高超戰斗技巧。在維林諾的指揮下,海軍陸戰隊全隊停下,放下長矛,改用弓箭對沖鋒而來的敵人射出了一波箭雨。然后才丟下弓箭,舉起長矛,在敵人面前排成一座宛如刺猬一樣的長矛之墻。
如果說這波最后的箭雨削弱了敵人,那么至少外表是一點也看不出來。黑暗精靈的戰士揮舞著武器,怒吼著沖了過來。在雙方距離較遠的時候,他們的沖鋒隊形看起來是散落的。但是隨著越沖越近,他們的隊形也越來越密集。在最后五十步左右的時候,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整齊的方陣。
迪耐瑟這個時候發出了一聲不自然的尖利嘯聲,成群的烏鴉從虛無中被他召喚出來,向敵人沖去。這些烏鴉實際上是魔法制造出來的擬生命體,它們瘋狂的攻擊著敵人的頭部臉部,特別是眼睛。但是即使如此,黑暗精靈的隊形也不見任何混亂。
一副正在咯咯大笑的火焰面容突然在海軍陸戰隊方陣的側翼形成。接著,這副面容發出了一聲尖叫,朝著黑暗精靈的方陣直撲而去。
火焰在黑暗精靈的隊伍里犁過,所到之處所有的黑暗精靈都被燒成了灰燼。這個魔法生生的攪亂了黑暗精靈的隊形。他們中的一部分因為這個意外打擊的恐懼和傷害停下了腳步,驚疑不定。另外一部分卻收不住腳,一頭撞上了精靈的長矛陣。
“他們居然有兩個魔法師!”黑暗精靈的軍官發出了一聲憤怒的詛咒。隊形混亂的士兵無法突破對方的長矛陣,他知道自己的反擊已經失敗了,但是依然驅策寒獸從側翼沖上去。雖然這次戰斗失敗了,但是那個魔法師和本隊距離較遠,他應該可以殺死對方。
那個魔法師身上披著一件顏色看起來骯里骯臟的斗篷,手中卻拿著一張弓,這樣子很有點古怪。不過此刻黑暗精靈的指揮官已經沒有時間在意這種小細節。他手持長槍,利用寒獸的跳躍力量閃過了精靈們的長矛,將自己手中的利刃對準了魔法師的脖子。
然后他看到魔法師的身體動了一下。接著,那件灰色的斗篷飛了起來,被他的長槍刺了個正著。
長槍上傳來的觸感告訴他刺了一個空。他想勒住寒獸,但卻發現坐騎完全不聽使喚。他的身體突然失去了重量,等到他意識到這是因為寒獸被砍斷了雙腿時,他已經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他想爬起來,卻正好看到那個精靈魔法師轉過頭。魔法師的手上握持著一把雙手長劍,而他在斗篷之下穿著一副閃耀著銀色光芒的盔甲,胸甲正中間,畫著一個紅色龍型的圖案。
一發飛箭從斜刺里射來,穿過盔甲的縫隙,正中他的脖子。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小點時間,他腦子里只有一個疑問:“難道那并不是一個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