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再說話,因為此時一個身影出現在雨幕之中。緋和艾修魯法特都認出那是有人用披風裹著頭,朝著這邊跑過來。
來的人正是艾里克。雨是那么的大,他在進屋的時候,全身就已經被淋得宛如落湯雞一般。不過艾里克可沒有半點沮喪或者埋怨,在看到緋和艾修魯法特都在這里等他的時候,他的眼睛里射出了喜悅的光彩。
“很好,你們都在!”艾里克說道。“我們的運氣很好,現在正是最佳時機。”
“具體的計劃是什么?”艾修魯法特問。
“挖掘場那邊,有三個營地,或者說牢房。”艾里克隨手撿起幾塊碎木頭,放在桌子上擺出示意圖。“這是農場營地,這里是牧場營地,這里的囚犯算是比較幸運的,因為這兩個地方并不危險。所以我們的目標不是他們,而是城堡邊上的這個營地。”
艾修魯法特去過挖掘現場,所以他知道艾里克所指的是什么。這是整個挖掘場中苦役犯最多,同時也最危險的牢房,所以也放在最容易看管的位置。不管怎么說,那座城堡里駐扎著數千守軍呢,稍有異動,隨時可以出動鎮壓。
但是,那是指正常情況。這樣大的雨中,要是牢房出什么動靜的話,雖然說是相隔咫尺,城堡那邊也不一定能知道。
“這個營地分左右兩側,”艾里克繼續說道。“每當入夜,兩側各有兩個守衛,共4個守衛負責警戒。這樣的大雨中挖掘工作無法進行,所以守衛的布置應該和夜晚時候是一樣的。我的計劃就是同時在兩邊動手,干掉這4個守衛,然后帶著苦役犯離開。”
“就算離開也沒用啊,大門那邊還有幾百號守軍呢。”艾修魯法特想起自己進來的時候。
“沒有幾百號,只有三十來個人。”艾里克回答。“雨太大,而且持續時間也不一定,所以那邊給養不足,容不下幾百號人駐守。同時這樣的大雨期間,也不會有外人關顧。所以大雨開始之前,大門那邊的部隊已經絕大部分都撤回城堡了。”
“畢竟還有三十幾個人吧。”幾十號人,一下子干掉是不可能的。而且教會這么多魔法師,肯定有什么辦法在大雨中也傳出警告的。
“皮諾德男爵的部下會趁著大雨潛伏在門口。我們只要打開門就行了。”艾里克回答。“就算他們傳出警訊,等到城堡駐軍趕到,我們也已經逃遠了。這么大的雨,足跡之類的東西馬上就會被沖掉,他們想追也沒地方追。等到雨停…好幾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什么都搞定了。”
“皮諾德的部下?”艾修魯法特意識到其中有語病,他眼下不正算皮諾德的部下么?
“我和你的同伴取得聯系了。”艾里克解釋道。“有一支隊伍已經在大門外等候著幫助這次逃亡了。至于苦役犯那邊…我也已經通知過少數人了。不過這事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全部愿意參加這次行動。”
“但是這種大雨,就算一切順利,也會失散不少人。”艾修魯法特說道。
“這種大雨中,肯定會出現失散、迷路之類的事情。”艾里克絲毫沒有動搖。“但是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就我自己來說,只要我們能救出一半人,我們的付出就很值得了!”
“那么我們的行動具體時間呢?”
“今天晚上。”艾里克回答。
暴雨的夜晚,天色格外黑暗。幾根火把掛在墻上搖曳著,將整個房間照的一片血紅色。
這片營房實際上是囚禁犯人的牢房,每個牢房都裝著牢固的鐵柵欄,一個牢房里都住著五個、七個乃至九個犯人。不過這種數量是不一定的,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所以牢房會逐漸顯得空曠起來。不過最終,總是會有一批新的囚犯到來,為這個死亡的囚籠填補上數量上的缺額。很少有看守關心這人來自何方,到底是那些真正窮兇極惡的死刑犯?亦或者只是其他犯下小罪的流放者,也許還有被拐騙來的倒霉蛋,甚至是某些自愿為宗教獻身的傻瓜。反正這些人都很快被送到附近了幾個墳地去,以死者的身份。
但是今天晚上,所有的牢房的柵欄門都被打開了,在空空蕩蕩的營房里隨風搖晃,發出輕微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值班的衛兵的尸體倒在地上,他們都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遭到襲擊并被殺死的。這其實不是他們的錯,當身為挖掘場中層官員的艾里克(對看守來說甚至還是長官)突然發動襲擊的時候,他們是很難防御的。
大部分囚犯都在這里呆了一小段時間并且親眼看到很多同伴是如何死去,所以說服囚犯們離開成了一件很簡單的小事。與死亡相比,在雨夜里走一趟路顯得可愛很多。嘉莉想出了一個有效的辦法來為這支松散而龐大的隊伍指路。他們弄來了一根很長的細繩,讓人握著繩子前進。
如果換一個時機,或許囚犯們前進時的騷動早就引起了外面哨兵的注意。但是今天沒有安排哨兵,滂沱大雨的嘩嘩聲更是讓天然的遮斷了聲音。城堡里的駐軍絲毫沒有發現一場大逃亡正在他們鼻子底下進行著。
“必須加快速度,我們的速度比預想的慢得多!”艾修魯法特走在隊伍前方,和艾里克一起。從牢房到挖掘場的大門之間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而大雨和黑夜極大的阻滯了這群逃亡者的前進速度。“不論如何,也要在天亮之前趕到!天一亮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艾里克也意識到這件事情上的不妥,幸好這只是不妥的程度。畢竟雨幕中,白天也不能看太遠。而且此時天這么黑,雨這么大,路這么滑。而拉根長繩子的做法雖然有效的減少了人員的迷路和分散,但是也對速度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按我們現在的速度,到那邊肯定會天亮。”艾修魯法特記得大門的構造,說實話那邊在建造的時候也考慮過內部囚犯暴/動逃亡的事情。假如逃亡隊伍真的被發現了,剩下的守軍肯定會發出警報并斬斷城門的起落鐵索。到時候要出城人們只能從城墻上借助繩子向下攀爬。這樣的話,幾千號犯人全部逃出去就可就需要非常長的時間。
“確實…那么該怎么辦?”雨水打濕了艾里克的臉,從他下顎上一滴滴的滴下來。
“我和緋先過去,試試能不能先把門打開。”艾修魯法特說道。
“你,可是他們不認識你?在你行動之前,他們就會有準備的!”艾里克大聲的說。
“這不是問題。”艾修魯法特想起那些守軍松懈的警備。“你知道他們是通過什么發警報的嗎?”
“城墻上有個魔法大鑼!”艾里克回答。“一旦敲響,城堡那里就會知道大門出事了。”
“我去把鑼弄掉,然后打開城門等著你們。”
“我不敢肯定你的同伴會在外面守夜,他們可能早上才到。”艾里克說道。
“沒關系!”艾修魯法特回答。“我的目的只是破壞掉那個鑼,順帶打開大門。至于門外有沒有人倒不要緊。”
艾里克遲疑了一下,但是最后還是答應了這個要求。“好,你帶上緋一起去!”
“我一個人…”不過艾修魯法特自己拒絕這個善意的要求不太合適,所以還是答應了。
在他們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在隊伍的后方,兩個男人正一聲不吭的走在最后面,跟在一個握著繩子的人身后。如果有第三者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其中一個男人手上刺著一頭老虎的刺青。這種刺青是那種街頭地痞中常有的標示,主要是為了威嚇普通人,炫耀自己的地位。兩個男人的脖子上依稀能看出用紅色的某種涂料畫上去的符號——那是死刑犯的符號。這個做法是為了斷頭臺上的劊子手更方便的砍中正確的地方。
其實這不值得奇怪,雖然這里的犯人很多是不該死的,但是該死的多少也有一些。
“大哥,我們這次…能逃出去吧?”其中一個低聲的對同伴說道。
“不知道。”另外一個同樣回答。“還記得我們進來的時候,那個大門的事情嗎?”
“嗯,我記得,那里可不容易通過。”
“那個艾里克肯定有什么計劃通過那里,但是只要有那么一點點的錯誤,我們就死定了。我們會堵在這個位置,然后等著被殺掉。”說話的這位獰笑了一下。“也許我們能換個方法?”
“可是這地方無路可逃啊?”事實上,每個犯人看過看守們拷打被抓回來的囚犯的殘酷景象。這里唯一的出口有大量士兵和一道難以逾越的城墻,去爬四面的懸崖還不如去翻越那道墻呢,至少后者還有理論上的可能性。當然,還有一側的海灘。不過這片海域似乎也不怎么友好,看守們經常會從海灘上撿到被魚或者其他什么啃吃得血跡斑斑的殘缺尸體,并把尸體給囚犯們參觀以打消他們的愚蠢念頭。
“我有一個辦法…我們去城堡那里報告這件事情。”說的那位側過身,用僅能同伴聽見的聲音說道。“把艾里克背叛的事情告訴他們…我們肯定會得到獎勵!”
“獎勵?可是…這樣逃走有自由,如果留下來,就算得到獎勵,也不一定有自由!”
“不,我認識那個祭司…他現在是這里的負責人,但我過去見過他…他是個慷慨的人。如果我們向他要自由作為獎勵,他絕對不會拒絕。”
“可是,老大…”
“跟我走,或者留下這里賭一把!”那個男人四下張望,此時他們兩個已經距離大隊伍一小段空間了,四周大雨滂沱,如果他們掉頭遁入黑暗,是沒人能追查,甚至根本不會被發現的。就算被發現了,也會被理解為天黑走散。“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的同伴猶豫了一小段時間,但是最后還是做出了決定。
兩個身影悄無聲息的遁入了黑暗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