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勇氣,比如說我。在面對一個強大的,我不可能戰勝的敵人的時候,我的選擇就是冷靜的逃跑。”
“逃跑?”這次羅賓驚訝了。
“一個真正的將領,應該能用理智支配一切。他不受任何道德、忠義、榮譽、感情所束縛,為了勝利必須舍棄和犧牲一切。他能夠抵御所有的痛苦、絕望和誘惑,如此,方才具備了作為將領的基礎條件。有些人天生就能做到這一點,但是更多的人必須要付出靈魂上的犧牲,那是人類難以承受的可怕犧牲。”
“羅賓,還記得我昨天看的的《斯提吉亞戰爭史》嗎?想象一下圣吉恩和帕羅之間的血腥拼殺。那不僅是軍人之間無情的戰斗,還把無數平民牽連在內。想想那些失陷的城市,在那些寬闊的街道上將塞滿難民。肥胖的商人不等利刃碰到身體,就會交出他們全部的黃金,希望以此換得一條性命。苗條的女孩顫抖著被拖進角落里,幾乎連一聲尖叫也都發不出來。人類的生命在征服者的鐵蹄面前下賤得猶若螻蟻,屠殺、縱火、破壞,每一秒都有無數的生命尖叫著死去!而這一切并不是因為他們做錯任何事情,他們只是打了敗仗而已!”
“所以,一個將軍必須在關鍵時刻割舍自己的一切以保衛祖國和人民,并為這個目的奉獻自己的軀體和靈魂。而那些在保衛下安身立命的人們永遠無法理解這份犧牲所代表的真正意義——他們只會覺得當個將軍又榮耀又光彩,可以最大程度的滿足虛榮心。”
“所以,在這一方面,”貝勒爾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前方的臺子,幾個人正將那個混沌冠軍的頭盔拿上來。“也許能理解我的,或者說能夠互相理解的,只有湯瑪士了。”
“各位來賓!”一個穿著考究制服,文質彬彬的男人用很大的嗓門高喊著,打斷了臺下觀眾的竊竊私語。“拍賣現在正式開始,第一件拍賣品就是這個:來自白堡的珍貴戰利品,混沌冠軍武士的頭盔。請諸位看,上面還有混沌邪神的祝福印記!”
主持人熟練的用一大堆溢美辭藻來激發觀眾對拍賣品的興趣。這次光臨的客人數量不少,所以他說起話來格外賣力。
接著,他報出一個起拍價,果然沒有一百枚金幣那么夸張。
貝勒爾隨意的參與了一次角逐,馬上就被其他人的出價給壓了下去。有幾個年輕人不知道發什么瘋,把價格一抬再抬。末了,這個頭盔被一百三十枚金幣的價格被一個人買走了。最后的買家衣著上似乎是個貴族,但那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戰士,更像是一個浪蕩子弟。
接著,那架“白銀之翼”被拿上了臺面。和剛才的頭盔一樣,主持人一番巧舌,把這東西夸得舉世無雙。
讓人奇怪的是,雖然說這個什么“白銀之翼”是豎琴中的極品,但是看起來不識貨的人居多。場中只有幾個稀稀落落的人報數,艾修魯法特隨即報出了一個相當高的價,他估計不會有人和他爭了。
但是出乎意料,當他報出價格之后,前方有個一直沒出聲的人立刻報了一個更高的價格。艾修魯法特立刻加價,而對方也緊跟而上。
這場較量變成了兩人之間的追逐賽,持續了一小會,價格已經叫到了一百三十枚金幣,和剛才那個頭盔一個價格了。
對方馬上加了點價格。這一次,艾修魯法特再遲鈍也感覺到不對頭了。他看著前方的那個競爭者,不知為何,這個背影看著很眼熟。
“主人,是那個總督!”腦海里,嘉莉已經得出了結論。
艾修魯法特不甘心的再加了一次價,但是對方馬上跟上。
“艾修魯法特。”艾修魯法特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在驚訝之間卻發現那個總督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貝勒爾總督?”他想起了這個總督的名字。
“是我,看樣子你對那個豎琴感興趣?”貝勒爾微笑著在艾修魯法特身邊坐下來。“我覺得你一點也不像是…沉溺音樂的人。有什么緣故嗎?當然,如果涉及個人秘密的話,就當我沒問。”
“他是我老師的遺產。”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你的老師…”剎那之間,貝勒爾慵懶閑散的眼中閃過一絲利芒。“你是湯瑪士將軍的弟子?”
“我曾經在他門下學習過一段時間。”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我可否問一下,你為何對琴感興趣?你也不像是喜歡音樂的人啊。”
“因為湯瑪士將軍是我所敬重的人。”貝勒爾回答。“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他的一件遺物緬懷紀念。不過既然你是他的弟子…那我和你競爭就不地道了。”
四周沒有其他人競價。老實說,雖然這“白銀之翼”也許是琴中至寶,但是真正靠音樂吃飯的人,也就是那些吟游詩人,都是些不怎么富裕的人。沒有了貝勒爾的競爭,艾修魯法特毫不意外的成了出價最高的人。主持人很快就宣布艾修魯法特競價成功。
“恭喜你了,”貝勒爾微微一笑,“可否冒昧的問一句,你現在有急事嗎?可否耽擱一下?”
對于貝勒爾表現出的這種友好和善意,艾修魯法特雖然感到有點狐疑,但是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和我談談你的老師嗎?啊,這里不太方便,去隔壁的酒館怎么樣?”貝勒爾提議。
像米爾城這種繁華的城市,晚上酒館的生意總是非常熱鬧。不過,當一個肯花錢的顧客上門的時候,他也絕對能找到一個好位置。貝勒爾將兩枚銀幣作為小費丟到服務員的手上,幾分鐘后就被帶到二樓一張很整潔的空桌子邊。接著,幾瓶陳年妙品被送到了桌子上。
“你認識…我的老師嗎?”艾修魯法特問。他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讓這位總督(雖然只是臨時的)這么態度大變,事情應該還在湯瑪士身上。可惜他和湯瑪士相處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打戰,對于湯瑪士遠方朋友之類事情了解不多。不過貝勒爾的年紀怎么看也不會超過六十歲,而湯瑪士如果還在世,現在都快九十歲了。他們是老朋友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不,事實上,我無緣見湯瑪士一面。”貝勒爾承認,“但是,雖然沒見過面,我和湯瑪士將軍卻是神交已久。今日能見到他的弟子,也算略略彌補了我的遺憾。艾修魯法特,來,喝一杯!”
雖然艾修魯法特其實對酒完全沒有感覺,但是還是喝了一大杯。
“湯瑪士將軍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是如何看待戰爭的?”貝勒爾問。“我知道他是一個很出色的騎士,而騎士的美德之一就是仁慈。”
“他說過‘把所有的慈悲心都用在阻止戰爭這件事情之上,千萬不要帶上戰場’。”艾修魯法特想了想,回答道。
貝勒爾的臉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呢…”他低聲的自言自語。“湯瑪士將軍的理解也已經達到這個層次了。艾修魯法特,”他突然提高聲音。“你會戰棋推演嗎?啊,也就是戰術推演!”
“不,不會。”艾修魯法特回答。
“其實是很簡單的一種游戲,規則也有限的很。只需要用很簡單的紙和筆就能玩。主要是用來模擬戰斗,”貝勒爾興致勃勃的提議。“和我玩一局怎么樣。羅賓,向店家要點紙和筆過來。”
“首先,我們選一個戰場。”拿到紙筆后,貝勒爾在紙上畫了一個戰場的地形圖。那是兩個湖泊之間夾雜的一塊平原,平原中間還被一條河流分開。整個戰場被分成南北兩塊,而且都比較狹窄。而戰場上唯一的高地就在南側上,高地邊上就是涉河的唯一渡口。
艾修魯法特一眼就認出來了。他當然會認出來,當初他作為綠皮血旗老大的時候,就是他自己挑選了這個戰場。他下意識的看向貝勒爾,但是貝勒爾正在興致勃勃的畫著,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之處,甚至眉頭都沒抬一下…這應該只是個偶然罷了。
“你對這個戰場怎么看?”貝勒爾問,同時讓羅賓做一些代表軍隊的小紙頭。
“南北兩個戰場都很重要。”艾修魯法特回答,“舍棄一個的做法是不可行的。而一切的關鍵在這個高地,占有這個高地就等同掌握了支配南北兩個戰場的通行權,能夠自由將兵力從一個戰場調向另外一個戰場,從而得到戰斗的主動權。”
“只有這么多嗎?”貝勒爾笑著繼續問。
“表面上是這樣,但是,其實背后不止如此。”艾修魯法特繼續說道。“不管是南北兩側都比較狹窄,不利于優勢兵力展開。換句話說,就算通過調動,從而在一個戰場兵力占據了絕對優勢,也無法保證能迅速的擊潰敵人。假如戰斗一開始就不惜一切代價占領這個高地,意義其實不大。它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是雙方戰線移動之后。在理想狀態下,最好是在占領高地的時候,另外一側戰場的敵人的背后正暴露在我軍面前。”他的手示意的指了一下。“掌握了通行權后,將我方兵力送到敵人背后,前后夾擊,被壓在中間的敵人必然會被殲滅。”
“很好,很好。”貝勒爾點著頭,“還有呢?如果思路更深一層?”
“嗯…”艾修魯法特一時之間想不出更多的。事實上當初他也只想到了這么多。“更多的…如果能出其不意的話…”他支支吾吾,說不出更多的了。
“湯瑪士將軍一定會為你而驕傲的。”貝勒爾說道。“在這個年紀見識能夠達到這個地步…艾修魯法特,你作為副將已經完全合格,不,應該說已經是非常非常優秀了。只要再略微努力一點點,積累一點經驗,你就能達到將軍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