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節失敗 城門的戰斗要遜色很多。因為帕羅人已經全心全意的應付城墻上可怕的廝殺,沒太多的力量來關注破城錘的進展。原本他們可以澆下熱油,丟下火種來摧毀這個機械,但是這一次他們沒有這么做的閑暇,因為敵人已經涌上城墻。
厚重的城門在破城錘的攻擊下漸漸不穩,一下兇猛的撞擊最終在城門上撕開了巨大的缺口,足夠兩匹馬并排沖過去的缺口。
急驟得宛如馬蹄一樣的鼓聲響起。城外的聯軍戰士發現城門被沖毀,發出了狂喜的呼喊。還在城外的士兵們全部直撲城門而來。
已經控制住城墻了。艾修魯法特率領部隊把最后一批負隅頑抗的帕羅士兵殺死在城墻之上。完全肅清城墻上敵人之后,他立刻指揮身邊部隊向城內進展。此時此刻已經不止一批騎士沖進了城堡,濃煙和火光正在各處升起。
清晨的薄霧已經褪去,城墻之上血流成河。烏云遮蔽了天空,但聞雷聲隆隆,仿佛天上的神明都想要親自來干涉這兩支交戰的軍隊。
現在,雙方都已經失去了隊形,失去了有效指揮。雙方的指揮官都只能聚攏很少的一些部隊,整體上要依靠士兵的勇氣、頑強維持戰斗。幾乎所有的聯軍士兵都已經沖進城里,鏖戰的雙方都殺紅了眼,獸性代替了憐憫和仁慈。戰斗蔓延到整個城堡的每一個角落,到處都回蕩傷者的哀嚎,流淌著陣亡者的熱血。沒有人投降,也沒有人肯抓俘虜。在這可怕的一天里,要么作為勝利者活下去,要么變成刀下鬼。
在城堡高處一個房間,一個人對外面震天的廝殺聲充耳不聞,鎮定的在紙上書寫著。
“…敵人的騎士太多了,多到令人難以置信,完全與情報不合。這幾乎成了決定性的因素。這讓我懷疑,湯瑪士那個欺世盜名之徒,也許又使用了什么邪惡的手段以增強自己方戰力…”
“…很多人都認為,魯道夫公爵是那種重視勝利勝過榮譽的人,然而與湯瑪士比起來,魯道夫就明顯遜色很多了。至少魯道夫‘有限’的道德觀還不能容許他私下收容黑暗巫師。誠然,在軍事方面,任何人都要承認湯瑪士能力,他這兩年來的戰績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是在騎士的榮譽方面,我卻極度的藐視他。湯瑪士卻是一個極其虛偽,欺世盜名的惡徒。世人皆為這個偽君子所欺騙。就連我,若非親眼見到我軍將士和被黑暗魔法復活的僵尸戰斗的場面,也絕不敢相信湯瑪士居然會私下收容黑暗法師,使用這種禁忌的邪惡力量作為戰力。這份偽裝能力,實在令人嘆服。這也恰好說明為何他總是能輕易洞悉軍事上的狡猾計謀,因為他本身就是最狡猾最虛偽的那一種人…”
“…此刻,我軍的戰敗恐怕已經無法避免。我已經不能繼續寫下去,身為守將,此時正是我為國盡忠的時刻。我將率領將士進行最后抵抗,誓死而已!并在此祈禱星域諸神能夠永遠保佑帕羅國泰民安…”
他放下筆,將自己寫好的東西折疊好,仔細的用細繩栓在一頭信鴿的腿上,然后將信鴿從窗口放飛。此時兩軍混戰,是沒有人在意這么一只傳遞消息的信鴿的。
做完這一切后,他拿起劍和一根火把,走出房間。在他房間的下面,正是城堡的物資倉庫,分類囤積了所有的物資。他從一道側門走進倉庫,看到幾名帕羅士兵正在這里忙碌,把成堆的火藥桶堆積在一起。
有人正在劈砍著倉庫的正門。一下、兩下、三下,一把巨大的戰斧砍破了門閂,一整隊的騎士沖了進來。這些人全部都是敵人,是湯瑪士的手下!
領頭的那個騎士丟下戰斧,掄起一把巨劍,沖了進來。但或許是看到殘存的幾個帕羅士兵鎮定的樣子,這些騎士停下腳步,四下觀望,擔心有伏兵。
“沒藥!”那個騎士突然發出欣喜的叫聲,眼睛盯著一個角落里堆積的藥品。他的胸甲上銘刻著一個紅色的龍型,而他部下們胸甲上卻沒有任何紋飾——事實上,一眼就能看出,這些盔甲原本都屬于帕羅騎士。一雙雙因為激戰而變得嗜血瘋狂的目光盯著里面幸存的幾個帕羅人。
但是他們立刻意識到為什么這些帕羅人會如何鎮定了,因為他們已經認出那堆成一堆的桶里裝的是火藥。這些全部是火藥桶!
這些帕羅人的目光里充滿從容,面對絕對優勢的敵人卻毫不畏懼。那是下定決心慷慨赴死之人方才能擁有的眼神。
“我是帕羅的馬扎爾伯爵,此地的守將,你是誰,騎士?”他報上姓名,眼睛盯著面前這名騎士。
“我是圣吉恩的艾修魯法特伯爵,湯瑪士將軍的副將!”那個騎士大聲回答。“丟下你手里的火把,我就饒你一命!”
“如果我說不呢?”他微笑著回答。從聲音里能聽出,他對面這位騎士還很年輕,不知道是哪位大貴族的兒子。“我受王命駐守此地,肩負抗敵守土之大責。身為騎士,當以生命捍衛這份責任。今日城堡淪陷,我又怎能茍且偷生,玷污騎士的榮耀?和我一起死吧!”
他沒有一絲猶豫,把手里的火把塞進了一個火藥桶里。
那是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
整個城堡相當大的一部分建筑,就在這聲巨響中飛上天空。碎石如雨點般從天空落下,巨大的氣浪不知吹倒了多少依然在激戰的戰士。所有在倉庫里的人,全部都消失了。具體的說,這塊曾經是倉庫的地方,連同它上面的所有東西,都在這聲巨大的聲響中消失掉了。
除了一個身影之外。
“主人,幸好我及時開啟了防護能量場…”嘉莉在腦海里說道。“主人?你怎么啦?”
“‘沒藥’…湯瑪士將軍…”艾修魯法特嘴唇動了一下,看著滿天的灰塵。然后他的雙膝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跪倒下來。
一切都完了!
湯瑪士攻克狼口城堡的一戰,任何人都可以舉出十個湯瑪士必勝的理由。首先,湯瑪士是第二次攻打這座城堡,熟門熟路。其次,帕羅人倉促之間布置的防御很不完善,就連城外的壕溝都還沒挖好。再次,城堡內的帕羅士兵很大一部分是敗軍,士氣低落,不堪一戰。還有,湯瑪士擁有秘密武器,幾座可一夜之間組成的攻城塔…
但是,哪怕是最苛刻的人也承認,能夠以并不明顯優勢的兵力,在兩天時間內迅速攻克這座城墻依然完好的城堡,絕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跡。根據一些可靠的記載,帕羅人的抵抗異常頑強,聯軍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最后湯瑪士是踩著敵人的血尸,把自己的飛蛇旗幟插上城堡最高處的。雙方將士的尸體,鋪滿了城堡每一個角落。
但是最終的戰果證明,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兩萬多帕羅士兵遭到全殲,這也是帕羅人最后的抵抗力量。
一些人認為,正是這一仗讓湯瑪士負了重傷。但是也有一些人認為,湯瑪士在之前就已經負傷了。這個細節很難考證。因為眾所周知,假如戰爭中主將負傷,他必然會想方設法隱瞞傷勢,以免動搖軍心,湯瑪士也肯定不會例外。
不過根據最普遍的看法,湯瑪士在之前已經負傷不止一次,之前甚至有段時間無法理事,而把所有事務托付副將。這也從側面說明,這位將軍所經歷的戰斗是如何血腥殘酷。狼口城堡的陷落,可以說為湯瑪士這一路征戰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帕羅人已經再也沒有軍隊了,現在帕羅的本土,就如同一頭毫無保護的羔羊一樣,暴露在湯瑪士面前。
至此,湯瑪士取得的成績就算不是“后無來者”,起碼也已經達到“前無古人”的地步。到處都在傳頌的他的事跡,他的名字作為最偉大的將軍被載入史冊,永遠被人記憶和追思。
根據民間傳說或者一些來源不明的野史記載,湯瑪士和帕羅人有著深仇大恨。傳說是帕羅的刺客趁他不在的機會殺害了湯瑪士全家。否則就無法解釋他在殺入帕羅境內的所作所為了。留下一支小部隊守衛狼口城堡后,湯瑪士統帥著圣吉恩和卡西洛斯的聯軍入侵到帕羅國土內,燒殺擄掠,至少把兩個省份徹底變成了廢墟。不幸的是,卡西洛斯的騎士非常樂意這么做,因為他們也同樣痛恨帕羅人。而毫無榮譽可言的民兵們更是樂此不疲。
當然,更正統的說法是湯瑪士無需為這些事情負責。因為此刻,他的健康已經垮了,指揮軍隊已經不是他。湯瑪士在這一年里,走過了他人生最輝煌的一段旅程。但是不管這位老人的心里還潛藏著多少的野心,還有多少對榮譽和勝利的追求,不管他的心態是多么年輕,他的身體畢竟已經年過八十。反復的激烈戰斗,多次負傷,艱苦的行軍,這一切終于耗盡了他生命的最后潛力。他就像一顆流星一樣,照亮整個夜空,但也迅速隕落…
——摘錄自《斯提吉亞戰爭史》
現在夕陽正照在一片長滿青草的空地上。春天已經到來,草木返青,千百棵樹頂寬闊、樹身粗矮、樹枝遠遠伸出的大樹綻吐出嫩綠色,用多節的手臂覆蓋著這片青翠的綠茵。有的地方,它們與形形色色的矮樹叢交叉在一起,彼此靠得這么近,以致隔斷了夕陽平射的光線;在另一些地方,它們又互相退讓,在錯綜復雜的間隙中開拓了一條狹長的林蔭道,令人一眼望去不由得心曠神怡,遐想聯翩。
湯瑪士斜臥在一張靠椅上,遙望著這片美麗的風光。這里是帕羅的中心區域,距離聯軍的軍營不過一小段距離。艾修魯法特和里歐,他的兩個副將,陪伴著他的左右。他的身上蓋著一條作為戰利品得到的,奢侈華貴的毯子,瘦得不成人形的臉上浮現平靜的笑容。
戰爭已經結束了。
昨天,伊莉娜公主的使者騎乘著飛馬趕到軍中,帶來了這個消息。伊莉娜公主已經和帕羅簽訂合約。雖不知道合約的具體內容,但是毫無疑問,和平條約對于帕羅一定極為苛刻。
作者注:戰爭部分終于寫完了,下面輪到善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