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歌舞落下,酒宴散去之際已是深夜。
據小八說,今夜皇上似乎十分盡興,不但在酒宴之上話比往常多了些,就連最后離席的時候都是被宮女攙扶著離開,可見是真的喝多了。
“小八,其實很多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般簡單。你要學會用心去看事情看人,而不是用眼睛。”
陳木涼輕撫著小八圓滾滾的腦袋,輕聲地叮囑著他說道。
“小八記下了。”
小八點了點頭,十分認真地抬眼看向了陳木涼,眼神里多了幾分哀求,輕拉著陳木涼的袖子輕聲說道:“木涼姐姐,能不能在國公府多呆幾天?小八已經沒有了娘親,對小八來說木涼姐姐很親…”
陳木涼的心里不由得一陣心疼一陣暖,她輕輕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小八的腦袋說道:“小八,木涼可以多陪你一陣子。但是,你還是要學會自己獨立成長,像個男子漢一樣地去自己處理一些事情,不能總是靠著國公或者別人。知道嗎?”
“小八好像知道了…”
小八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似懂非懂地將小手也放在陳木涼的發間摸了摸然后咧嘴燦爛一笑道了一句:“陳木涼,你放心。總有一天,會換小八來保護你。”
陳木涼被他這大人一般的舉動給逗樂了,樂呵呵地說道:“好,木涼等你長大。”
“小八還小,你最好不要把他帶壞了。”
陳木涼身后傳來了李傾低沉的聲音。
她循聲望去,卻見李傾一身衣袂輕飄半倚靠于一樹白色梨花之下,唇旁輕抿笑意,醉眼微醺那般浸著月光遙遙凝望著她,不知流溢出了多少的風流倜儻。
陳木涼從未見過李傾這般散漫而唯美的笑意,似有滿壇的桂花釀不經意間潑灑而出,彌彌撒撒了滿空氣的酒香,醉了她的鼻尖,亦迷亂了她的眼眸。
一旁的小八看著兩人對望的場景,悄悄捂住了雙眼又從指縫里偷摸摸地看著兩人,小嘴早已笑得合不攏了。
陳木涼良久才反應了過來自己失神了。
她迅速撤回了慌亂的眼神,低頭嘀咕了一句:“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跟個鬼魅一樣的,腳步也沒個聲音?”
李傾倒像是真的喝多了些,經她這般一說也不惱,只是輕輕往前走了幾步,拉過了小八的手,道了一句:“來了有一會兒了,見你和小八說的話還有幾分道理,便沒忍心打擾。”
“嗯?”
陳木涼難得從李傾口中聽到對自己的夸獎,一時間沒適應,下意識地愣了一下。
李傾則是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將目光落在了她那雙不怎么襯腳的鞋上,輕聲道了一句:“小八,不早了,自己先回去歇著吧,明早還有功課要做。”
小八朝著陳木涼眨巴了眼,眼中透著一股狡黠和調皮之色,表面上十分乖巧地應了一句:“是,小八先走了。”
他走了沒幾步便回過頭朝著陳木涼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看得陳木涼一頭霧水。
——這毛頭小子,腦袋里都裝的什么亂七八糟的?
正當陳木涼皺著眉頭不解之時,李傾卻在她面前半蹲了下來,將手放在了她的腳踝處。
他的手因喝了烈酒的緣故帶上了幾分溫熱,似鎏金一般燙著她微涼的皮膚,引得她下意識的一聲低呼,連忙縮回了腳。
“你,你干嘛?”
陳木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退縮著問道。
李傾輕輕抬頭,對著她淡淡一笑,緩緩道了一句:“進門的時候是不是因為這鞋太高了?”
月光若有似無地在他如玉的面龐之上打薄,將他淺笑的側顏照得令陳木涼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你怎么知道…”
陳木涼眼中一陣慌張,語無倫次地低頭答道。
“還疼嗎?”
李傾緩緩將指腹放在她腳踝紅腫處來回撫了撫低頭輕聲問道。
他的動作明明很輕也很守規矩,偏偏似一粒石子飛墜入她的湖心,令她沒由來的一陣慌亂。
她下意識地想往后逃去,卻剛動了一步由于慌亂腳下再次一拐,整個人重心不穩地朝著李傾懷里跌去!
李傾順手便環過了她的腰際,穩穩地將她接住橫抱在了懷里,眼神迷離微醺地看向了她,呼吸沒由來地變得粗了些。
他那般似笑非笑地凝視著陳木涼,也不懂得避開一下,偏生又生得太過于老少皆宜,以至于才一會會兒陳木涼便已經覺得自己頭暈目眩雙頰燒得難受不已。
他的身后一陣夜風拂過,恰好吹過了那樹梨花。
梨花從枝頭顫顫而落,璇璇而飄,洋洋灑灑之間似六月雪花一般落滿了兩人周身,借著月光的漫漫陀陀很快散作了滿院子的淡淡清香。
他的烏發亦被風輕吹而起,不經意間掃過了她的紅唇,一陣微癢似電流一般很快從那一點掃至了她的周身,令她不由得往他懷里縮了縮。
“原來,是這種感覺…”
有一些醉意的李傾輕喃出一句,唇旁的笑意愈來愈深。
“嗯?”
陳木涼反應了半天才知道他說的竟是溫北寒摟著她腰際那一刻的感覺。
“流氓!放我下來!”
反應過來的陳木涼惱羞成怒,拳打腳踢地要李傾放她下來。
卻聽得李傾輕聲道了一句——“別動。”
陳木涼似被施了咒一般竟然乖乖地停止了動作。
卻見月光如漏之下,李傾修長的指尖輕輕靠近了她的睫毛之處,在她的眼角旁停留,隨后又輕柔抬起。
“有一瓣梨花。”
李傾拈著指尖的梨花微微一笑,笑意濃烈似酒。
陳木涼卻被他這動作給弄得心里更亂了,卻又不知該怎么辦,只好朝著他勉強一笑,咕囔著道了聲“多謝”。
李傾似酒真的多了,她這一笑倒映在了他墨玉般的瞳孔里竟迷亂成了星辰。
“鞋若是不合腳,下次便不必穿了。”
李傾輕聲道了一句,并未放下陳木涼,而是將她抱得更緊了。
在她的一聲驚呼之中,李傾抱著她竟大步穿過了朱廊,一路隨風朝著傾城殿走去。
“放我下來,那么多人看著呢!”
陳木涼臉紅得像那天邊的紅霞,就差寫上“我不是陳木涼”幾個大字了。
“無礙,他們不敢多嘴。”
某人十分自信地答道。
陳木涼沉默了片刻,哀嘆一聲,然后側過頭狠狠地朝著某人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啊!你干什么?!”
——“替你醒酒。”
陳木涼一攤手,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