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一個國公的人,救了八小王爺的人,此刻正貓著身子搓著雙手在一片竹林里捉野雞。
陳木涼將袖口挽得與肩齊平,貓著身子躲在竹林之中,將狼一般志在必得的目光落在了正在不遠處啄食的一只肥壯的野雞身上。
那野雞倒也是警惕的很,一邊啄食還一邊不忘抬起雞頭四處瞧瞧。
很快,野雞便停下了啄食的動作。
而與此同時,陳木涼亦奮力往前一撲!
野雞撲騰著翅膀咯咯咯地往前一飛,而她則砰地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而那只野雞則跟成了精一樣地回過頭,張開了大翅膀仰著脖子“咯咯咯——”地叫得響亮無比。
——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姑奶奶還就不信了,這人打不過,抓只雞還不行了?”
陳木涼淬了一口,爬起來盯著那只趾高氣揚的雞惡狠狠地說道。
她一咬牙,鋒利往前一躍,手中的飛雪刀徑直朝著那只野雞飛去!
她這一飛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雞終究還是雞,成了精,也不過是個雞精。
只見那飛雪刀徑直朝著那只雞高傲的脖子處猛烈插去!
“咯——”
一聲極為慘烈的雞叫聲響徹在了整片竹林里,隨后那只雞精便耷拉著腦袋倒在了地上,撲騰了幾下便白眼一翻兩腿一蹬直接過世了。
陳木涼拍了拍滿是泥土的雙手,得意一笑,道了一句:“嘿嘿,就知道你今日必死在姑奶奶我手里。”
陳木涼蹦跶著剛要去撿那只歪了脖子的雞,卻不料被一個白如玉修長似松的指尖捷足先登了。
陳木涼順著那人完美到近乎令人發指的手朝上看去,這才發現,這人…美的幾乎比李傾還要令人發指。
只見斯人如墨峰的眉間掃過了萬里的云際,帶著三分哀傷七分慍怒,隱隱在一雙湛墨色的眼眸里暈開了令人無法自拔的深海深淵。
而他一身白衣隨著竹林間的清風輕飄,自有一股與世無爭的清素之味。
烏發亦與那滿林的雞毛齊飛,雖有些許怪,卻因白如清水的發帶隨發絲輕揚而起,舞過了他的紅唇旁,莫名添了幾分令人驚心的美。
他周身只在腰際間別了一支極為普通的畫筆,筆毫之上墨漬淡淡還未來得及干去。
他似乎十分心痛地將死去的“雞精”拎在了手上,頗為難受地看向了陳木涼,幽幽地質問道:“是你殺死了北寒?”
“呃…”
陳木涼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眸間晃過了一絲心虛。
很快,她穩穩了心緒,朝著他燦爛一笑,樂呵呵地說道:“它…叫北寒?”
“嗯。”
那人鎖了鎖好看的眉峰,眼里已多了幾分責備和惱怒。
“那…閣下叫什么?”
陳木涼想著既然失手殺了人家的雞,好歹先討個近乎再說。
“溫北寒。”
溫北寒猶豫了片刻,低聲道到。
“呃…啥???”
陳木涼又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敢情這是殺死的不是一只雞,而是這小子的兄弟?
“那個,對不起啊…我以為它只是一只野雞。”
陳木涼見溫北寒的眉毛蹙得更緊了,連忙擺手連連說道:“不過,這種野雞做叫花雞很香很香的!真的,我不騙你!!!”
求生心切的陳木涼只得破罐子破摔,說著連自己都不信服的理由。
哪里想到,溫北寒頗為不舍地看了已經死去的“北寒”,輕輕替它合上了眼后,認真地問了一句:“怎么做叫花雞?真的很香嗎?”
陳木涼沉默木然地站在了原地,感到了身后涼風颼颼,腦袋上空一排黑漆漆的烏鴉飛過…
于是,在那日的竹林小河邊,一個溫雅美到極致的男子依依不舍地交出了自己的兄弟,頗為認真地蹲在了一旁看著陳木涼手忙腳亂地開始拔毛、開膛破肚…
真真的是不舍到了極致…
“溫北寒,去,撿點柴火來。”
陳木涼極其熟練地將從膳房里提前要來的香料、醬酒、蒜蔥等等塞進了雞肚子里,順手將香油抹了遍雞身。
她頭都沒有抬地朝著溫北寒命令道,絲毫沒有想起來手中的這雞的主人是誰。
溫北寒也倒是好生脾氣,只是“哦”了一聲,還沒等陳木涼將雞拾掇好便捧著滿滿一懷的枯枝回來了。
“這些夠嗎?”
溫北寒將枯枝輕放在了陳木涼的腳旁,依舊半蹲著身子認真地問道。
“行啊你小子,這么快就搞了這么一大堆!”
陳木涼抬眼看了一眼溫北寒,嘴角都笑彎了。
“大致還要等多久才能熟?”
溫北寒指了指才架上去還白乎乎的雞,眼里充滿了天真無邪的渴望之意。
陳木涼一邊忙著生火,一邊順口答道:“大致半個時辰吧。”
“奧,那我去旁邊。”
溫北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一個人悶聲坐在了離陳木涼不遠的地方,架起了一塊板,拿出了腰際間的那支毫筆,不知道在木板上涂涂畫畫著什么。
星光很浪漫,漫漫灑于他身后的清澈湖面之上,偶有青鳥低飛而過掠過湖心的漣漪無數,將一片星光在他的眼眸旁一圈一圈地漾開。
而他則時而低眉,時而抬筆若有所思,通紅的柴火燃燒的光芒遠遠地照在他如凝脂般的面龐之上,一時間竟令陳木涼有些走神。
——還真是一個奪人眼球的人兒啊…
陳木涼瞇起了月牙眼,對著溫北寒像個傻子一般地一笑。
而溫北寒卻怔了怔,接著迅速低頭,手中的那支毫筆快速地在木板上飛舞起。
不一會兒,陳木涼聞到了一陣陣肉香之味。
她拿起一根細長的木簽往雞肉里一扎,頓時油汁迅速滴落在了火苗里。
“呲啪——”
火苗經油一澆瞬間躥上了九萬里的天際,將他恰好望向她的眼眸照得熾熱而又清澈。
似釀了千年的美酒,埋藏地下幾尺,經幾年深雪,猛然開壇,撞上了紛飛的櫻花瓣和四溢的驕陽。
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