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十五樓的第一周結束,白燁也終于徹底的進入了狀態。
同時,內心深處也接受了這一種讓人焦慮抑郁,求生不得,想要自殺的疾病。
這種病,就像是一把看不見的刀架在脖子上,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落下,直接讓人致死。
這把刀無蹤無影,現代任何高科技的診療手段都無法發現這把刀的來源,甚至就連這是一把什么樣子的刀都發現不了!
來的科里第一天,白燁就被口服一盒安眠藥,躺在床上的萎靡不振的賀蘭來了一個下馬威。
入科第二天,白燁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賀蘭,是京都一名小有名氣的京劇人,演了不少厲害的戲,圈里圈外也算是小名人。
而生活中的她更是精致的不得了,第二天女人已經逐漸恢復了,沒有什么后遺癥,可是對于吃了那么多藥印象竟然不是那么深刻。
不過好賴是人沒事兒,也算是虛驚一場,不過從那時候,女人雇來的保姆申請辭職不干了。
應該是被嚇得,畢竟一旦出了問題,護工肯定是脫離不了責任的。
所以,賀蘭吃藥的事情,直接把護工嚇得辭職。
而當天,女人一家全來了,一個個打扮的都是體體面面,光鮮亮麗,老公一身西裝,兒子兒媳也是有模有樣,這一天,女人卻換上了一身紅色的旗袍,還自己化了個妝。
查房的時候,一家人有說有笑,那里看得出來像一個生病的人?
一家人也算是比較通情達理,知道女人是什么情況,安眠藥也是他老公托人買來的,沒有為難醫院。
畢竟這樣的家庭,即便是精神類藥物有限制,可是找個渠道買點精神類藥物不是什么問題。
查房出來以后,男子找到常麗麗,滿是抱歉的說到:“實在是不好意思,常醫生,給您添麻煩了,您看我老婆能不能多住幾天,畢竟她現在情況也不穩定。”
常麗麗搖了搖頭:“首先,醫院對于住院時間是有規定的,其次,患者住院期間不能嚴格按照醫囑服藥,我是有權利讓她提前出院的,你作為家屬,不能私自給他買藥進行服用,你這樣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
男子聽見之后,連忙點頭認錯,態度倒是很積極。
見男子答應下來,常麗麗還是比較心軟的:“我會讓患者病情穩定以后再出院,但是,我不希望你再以任何形式給她藥物了。否則的話,我真的幫不了你。”
男子一聽,頓時欣喜,趕忙道謝。
這一天,白燁發現賀蘭笑的次數比一周都要多,偶爾還會在房間里小哼兩句京劇,一旁住院的老頭老太太一起過來熱鬧,一群人的精神面貌都還不錯。
白燁打趣道:“常姐,我覺得完全咱們科里可以開一個娛樂場所,這樣是不是會幫助患者恢復啊?”
常麗麗不茍言笑的說到:“在美國,有一種針對焦慮抑郁等精神類疾病的治療方法就是音樂療法,通過特定的音樂去改善和調控人們的情緒和腦電波動,從而起到一個調控的作用,不過這種音樂療法尚未得到有效的循證醫學證據,缺乏有效的醫學依據,所以沒有被應用。”
“但是顱腦內有一個區域叫做情感區,主要是控制人體的喜怒哀樂這些情志的區域,也叫作情志控制區,經顱磁刺激就是通過刺激頭顱精神情感區來達到這種調控的目的。不過…療效有些慢。”
白燁見過經顱磁刺激,也親自使用過,就是一個類似躺椅的儀器,你躺上去以后,頭上有一個類似帽子的東西置于頭頂,然后通過儀器測定你能耐受的刺激強度,給予特定區域一個間斷持續有序的刺激。
日子緩緩流逝,十二床患者眼看著就要出院了,這幾日看起來,賀蘭恢復的還是可以的。
但是白燁原本以為家庭和睦幸福的老公也就來了一天,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讓常麗麗十分鄙夷。
而出院前一天,查房的時候,賀蘭臉上都是笑容,讓人感覺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是重度焦慮患者,而且今天話特別多,主要是對于常麗麗的感謝。
可是,第二天,早晨白燁到了醫院之后,聽到一個大消息,讓他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賀蘭跳樓了!”
白燁當時大腦直接當機!
這眼看著好好地人兒怎么就跳樓了呢?
而常麗麗更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眼睛里滿是不可思議。
白燁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已經快要好轉的人,卻為什么要跳樓?
難道真的是疾病誘發的嗎?
患者是今日晨起六點多跳樓身亡的,據房間內病友的口述,患者一夜未睡,整晚望著窗外,不知所云,六點多的時候,以為患者去買早餐,結果從安全通道的窗口突然跳了出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了!
安全通道是有攝像的,這直接把當時的場面還原。
離開的時候,賀蘭穿的那一身衣服是紅色的旗袍,還特意化了個妝。
事發之后,賀蘭的家屬竟然遲遲沒有出現,電話打到對方老公,結果竟然說是在外地出差,過兩天回去再說!給兒子打電話,才得知,賀蘭和老公已經離婚,就連獨生子都也沒有愿意來醫院認領尸體。
這一刻,白燁忽然明白,賀蘭的疾病是什么引起來的。
白燁不知道賀蘭到底做了什么事兒,能讓死去之后也沒有人愿意來認領。
能讓親生兒子也不愿意來到醫院處理后事,甚至覺得恐怖!
當天,賀蘭的兒子還是來的,來的很不情愿,甚至帶著口罩,戴著墨鏡,頭上還盯大帽子,說了句:“算命的說我最近不能見死人,會沖了運氣!”
這句話直接把常麗麗說怒了!
“這是你母親,你母親死了你還說不能見死人?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男子見常麗麗如此兇悍,被嚇得退后幾步,臉色青白,但是轉而大聲呵斥道:“她在你們醫院住院,跳樓是你們的責任,你作為主管大夫,你應該負責,而且是付最大的責任,你憑什么吼我!”
常麗麗冷哼一聲:“禽獸!畜生!我要是你媽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了!生你養你,還不如喂狗!”
男子頓時惱羞成怒,一巴掌直接朝著常麗麗打來。
身嬌力薄的常麗麗那里能想到對方動人,頓時實實在在的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驚呆了周圍所有人!
頓時,一下子沸騰了!
白燁見狀,第一個沒有忍住,縱身躍起就朝著男子一巴掌呼去。
白燁的力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手里的力氣很大,而且,這一下是含怒打出去的。
這一下直接把男子扇倒在地上。
白燁唾棄一聲:“你…真不是人!”
男子被白燁的氣勢所逼,沒有再發生,只是站起身子,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塵,冷笑一聲:“患者跳樓醫生不管不問,家屬來了,反被驅逐,你們厲害!你是主管醫生吧,叫常麗麗,我記住了,咱們等著瞧。”
說完,男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常麗麗冷笑一聲:“老娘雖然是個女人,但是一個唾沫一個坑,自己做的自己承擔,反正比你有種!”
常麗麗硬氣的看著男子離去,硬氣的說道。
只是白皙的臉蛋上,一個巴掌印清清楚楚,看得出來,男子也是用盡了力氣。
醫院發生這么大的事兒,早就驚動了院長。
早晨,常務副院長劉震讓常麗麗去見辦公室。
今天的一天,整個十五樓都籠罩在這樣的壓抑的氣氛里,上午的時候,警察也來了,病房很多醫生大夫包括護士和患者都做了筆錄。
就連已經辭職的女護工也被找來做筆錄,因為這次跳樓有攝像頭的監視,所以沒有那么復雜。
但是…前提是家屬不鬧騰。
辦公室內,劉院長滿臉都是怒意:“你說說你,人家的家事兒管你什么事兒?用的著你管?你是他媽還是他爸?”
常麗麗義正言辭的說到:“我才沒有這樣的兒子!”
劉震一愣,一拍桌子:“你還有理了?你知道今天的事情會對醫院造成多大的名譽損失?你知道嗎?你以為一時嘴快就能解決問題?他晚來就晚來好了,不來又能怎么樣?只要你該做的做了就行了,這關你什么事兒?用得著你去教訓人家?”
常麗麗:“他…他…”
常麗麗還要說話,直接被劉震打斷:“他什么他?說不得你?你說,這件事怎么處理?現在醫患糾紛多復雜,那里是你想的那么簡單,說話很爽,可是你得為說出去的話負責!”
“人家不計較跳樓就算了,你非要人家來,來了以后你還要罵人家。你說怎么辦!”
常麗麗也不說話了,她實在就是這直性子,社會經驗和閱歷也不足。
而這時候,電話忽然想起:“劉院長,不好了,那誰…跳樓的家屬現在在醫院院子里燒花圈,還叫來一大堆記者,您看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