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是面壁者
龐學林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看得出來，薩伊這是在故意吊大家的胃口！
自己如果出任面壁者，無論是“面壁計劃”設計師，還是曾經的ETO成員，亦或是頂尖數學家的身份，比起另外四位面壁者，有太多值得媒體大書特書地地方。
不過這也正是龐學林想要達到的效果。
名望這東西，很玄乎，有些時候看起來沒什么用，但有些時候，名望卻能幫人辦成大事。
在原著小說中，面壁計劃隨著一個個面壁者相繼失敗，到了兩百年后，已經成為了一個古代笑話。
羅輯為了驗證黑暗森林理論的正確性，借助太陽鏡面反射效應向外太空發送一段地球六十光年外恒星的位置信息，更是被后人嘲笑為來自東方的巫師。
龐學林可不想自己提出的面壁計劃，最終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所以，從現在開始，他就必須讓自己變得高調起來，成為面壁計劃的主導者。
必要的時候，自己甚至需要干涉另外幾位面壁者的決策。
他必須讓所有人相信，面壁計劃，才是真正唯一能夠拯救全人類的一項戰略計劃！
主席臺上，薩伊的聲音還在繼續。
“三體危機降臨后，我們注意到以下事實：已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更多的智子正在不斷地到達太陽系，進入地球，這個過程到現在仍在持續中。所以，對于敵人而言，現在的地球已經是一個完全透明的世界，對于他們，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像一本攤開的書一樣隨時可供閱讀，人類已無任何秘密可言。”
“目前，國際社會已經啟動的主流防御計劃，無論是其總體戰略思想，還是最微小的技術和軍事細節，都完全暴露在敵人的視野里，在所有的會議室中，所有的文件柜里，所有的計算機硬盤和內存中，智子的眼睛無處不在。一項計劃、一個方案、一次部署，不論大小，當它們在地球上出現之際，同時就會在四光年之外的敵統帥部顯示出來，人類內部任何形式的交流都會導致泄密。”
“但是，到目前為止，人類還是有秘密的，我們的秘密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內心世界。智子可以聽懂人類語言，可以超高速閱讀印刷文字和各種計算機介質存貯的信息，但它們不能讀出人的思維，所以，只要不與外界交流，每個人對智子都是永恒的秘密，這就是面壁計劃的基礎。”
“面壁計劃的核心，就是選定一批戰略計劃的制訂者和領導者，他們完全依靠自己的思維制訂戰略計劃，不與外界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計劃的真實戰略思想、完成的步驟和最后目的都只藏在他們的大腦中，我們稱他們為面壁者。在領導這些戰略計劃執行的過程中，面壁者對外界所表現出來的思想和行為，應該是完全的假象，是經過精心策劃的偽裝、誤導和欺騙，面壁者所要誤導和欺騙的是包括敵方和己方在內的整個世界，最終建立起一個撲朔迷離的巨大的假象迷宮，使敵人在這個迷宮中喪失正確的判斷，盡可能地推遲其判明我方真實戰略意圖的時間。”
“面壁者將被授予很高的權力，使他們能夠調集和使用地球已有的戰爭資源中的一部分。在戰略計劃的執行過程中，面壁者不必對自己的行為和命令做出任何解釋，不管這種行為是多么不可理解。面壁者的行為將由聯合國行星防御理事會進行監督和控制，這也是唯一有權根據聯合國面壁法案最后否決面壁者指令的機構。”
“為了保證面壁計劃的連續性，所有面壁者將借助冬眠技術跨越時間，一直到達最后決戰的時代，這期間，在何時和何種情況下蘇醒，每次蘇醒期有多長時間，均由面壁者自行決定。在以后的四個世紀的時間里，聯合國面壁法案將作為一項與聯合國憲章具有同等地位的國際法存在，它將與各國制定的相應法律一起，保證面壁者戰略計劃的執行。”
“面壁者所承擔的，將是人類歷史上最艱難的使命，他們是真正的獨行者，將對整個世界甚至整個宇宙，徹底關閉自己的心靈，他們所能傾訴和交流的、他們在精神上唯一的依靠，只有他們自己。他們將肩負著這偉大的使命孤獨地走過漫長的歲月，在這里，讓我代表人類社會向他們表示深深的敬意。”
“下面，我將以聯合國的名義，公布由聯合國行星防御理事會最后選定的五位面壁者…”
“第一位面壁者，弗里德里克·泰勒！”
在臺下熱烈的掌聲中，泰勒神色從容地走上主席臺，和薩伊握手之后，然后走到一邊，轉過身，面朝會場。
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誰也看不出來，這位前美國國防部長現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二位面壁者，曼努爾·雷迪亞茲！”
南美強人步伐堅定地走上主席臺，眼中閃爍著炙熱的光芒。
和薩伊握手之后，雷迪亞茲來到了泰勒的面前。
臺下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雷迪亞茲向來以他的反美立場而著稱。
這對曾經的敵人，如今站在一步之遙，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幺蛾子。
泰勒微笑率先伸出手，和雷迪亞茲說了兩句，雷迪亞茲這才伸手和泰勒握手，兩人低語幾句，然后分開，雷迪亞茲轉過身，站在了泰勒的身旁。
“第三位面壁者，比爾·希恩斯！”
比爾·希恩斯笑容滿面，步履輕快地走上主席臺，這位學者出身的官僚，風度翩翩，氣質儼然，在國際上風評極佳。
希恩斯分別和薩伊、泰勒、雷迪亞茲握手，然后站在了雷迪亞茲的身側。
臺下，希恩斯的妻子山衫惠子正雙手捂嘴，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丈夫。
龐學林的目光從山衫惠子臉上掃過，這對夫妻，挺有意思的。
一個是面壁者，一個是破壁人。
糾纏了數百年的時光。
不過龐學林短時間內沒有揭穿山衫惠子身份的想法。
未來希恩斯還多虧有了他妻子的幫助，才搞出了思想鋼印。（思想鋼印：即可以通過機器設備，將某個命題刻入一個人的大腦，使之從潛意識上就深信不疑）
那玩意兒，將來對龐學林有大用。
掌聲中，薩伊的聲音還在繼續：“第四位面壁者，羅輯博士！”
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如果說前三位面壁者都是國際上知名人物的話，并不讓人感到吃驚的話，那么第四位面壁者，就讓人意外了。
“羅輯，這家伙是誰？”
“好像是個中國人。”
“行星防御理事會（PDC）為什么會選擇他。”
“不知道，也許有什么過人之處吧…”
臺下有人在低聲議論著。
龐學林轉過頭，便看到羅輯聽到自己的名字后，有些茫然地站起身，然后在一名聯合國官員的引導下，登上了主席臺。
龐學林側過身，有意無意的問了坎特一句：“這個人是誰，為什么會選擇他？”
坎特搖頭道：“不知道，不過PDC選出的面壁者，總有他自己的理由。”
龐學林笑了笑，沒再多說。
這位浪蕩公子哥，恐怕怎么也沒想到，去年給自己高中同學楊冬掃墓時，意外遭遇葉文潔，他和葉文潔的那段關于宇宙社會學的對話，將會給他的人生帶來如此巨大的改變。
羅輯有些機械地走上主席臺，和薩伊握了握手，然后懵逼地站在了希恩斯的身旁。
薩伊微笑著繼續道：“下面，我將公布第五位面壁者…”
這一次，薩伊并沒有像前幾位面壁者一樣，只念出對方的名字，而是先進行了一大段介紹。
“這位面壁者的身份比較特殊，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面壁計劃！他是面壁計劃的創始人，他是前ETO核心成員，正是在他的幫助下，我們才拿到了ETO手里關于三體文明的所有資料，他還是一位頂尖數學家，過去一年，他的理論和研究成果，推動著人類在數學和自然科學領域，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同時，他也是五位面壁者中，年紀最輕的一位。他就是我們的第五位面壁者——龐學林教授！”
薩伊的話音落下，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龐學林緩緩起身，大屏幕上，出現了他的身影。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這一刻，不僅僅是面壁者大會現場，全世界所有正在收看直播的人，目光都聚焦到了龐學林身上。
之前正在興奮地寫稿的那些媒體記者，迅速將注意力從羅輯身上轉移了過來。
畢竟相比于名聲不顯，卻又沒什么驚人背景的羅輯，龐學林身上，實在有太多的東西可以挖掘了。
特別是前ETO成員這個身份，簡直就是一個新聞大寶藏。
京城，中央美院食堂。
莊顏正一邊吃飯，一邊和同學們看著電視中的面壁者大會直播。
當薩伊念出龐學林的名字，同時現場的鏡頭打到龐學林身上時，莊顏一下子就呆住了，就連手中的筷子，也咣當一聲掉落在餐盤上。
“顏顏，你怎么了？”
“哦，沒…沒什么…”
莊顏手忙腳亂地撿起筷子，有些魂不守舍道。
“哎，沒想到我們中國竟然出了兩位面壁者，那個羅輯博士也就罷了，這位龐教授也太帥了吧，他居然還是面壁計劃的創始人，前ETO成員，真實太不可思議了…”
“哦…他是挺好的…”
莊顏有些失神地看著電視中龐學林的身影。
她雖然早就猜到龐學林身份不一般，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面壁計劃的創始人，更是ETO的前成員。
“也不知龐大哥從前到底經歷了什么…”
莊顏心中暗嘆。
龐學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走上主席臺，和薩伊握了握手。
“薩伊女士，這段時間，辛苦您了！”
薩伊微笑道：“我這個不算什么，龐教授，我更希望您和您的面壁計劃，能給我們人類帶來驚喜！”
龐學林笑道：“一定！”
接著，龐學林一一和泰勒、雷迪亞茲、希恩斯還有羅輯握手。
和羅輯握手的時候，或許因為剛才公布龐學林身份的震驚，或許因為兩人同為中國人的那種親切感，羅輯似乎從懵逼中回過神來，說道：“龐教授，你是面壁計劃的制定者，知道PDC為什么會選我做面壁者嗎？”
龐學林搖頭道：“羅輯博士，我也剛剛知道面壁者的全部人選，不過我想PDC既然選擇了你作為面壁者，肯定有他們的原因，你應該自己嘗試去尋找其中的答案。”
“哦！”
羅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后，他又忽然問道：“我可以拒絕這個面壁者身份嗎？”
龐學林似笑非笑地看著羅輯道：“你可以試試。”
“哦！”
羅輯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他隱隱感覺龐學林剛才的笑容帶有一種別樣的含義，卻并不明白這代表著什么。
他還沒有意識到面壁者這個身份本質，面壁者這種使命在被交付前，是不需要向候選人征求意見的；而面壁者的使命和身份一旦被賦予，也不可能拒絕或放棄。
這種不可能并非來自于誰的強制，而是一個由面壁計劃的本質所決定的冷酷邏輯。
面壁計劃要求面壁者不僅能騙過三體人，同時也要騙過全人類。
因此，當一個人成為面壁者后，一層無形的不可穿透的屏障就立刻在他與普通人之間建立起來。
就算面壁者選擇了拒絕，可是其他人怎么知道面壁者是不是已經在工作了呢？
這就是面壁計劃的核心意義所在，它的邏輯冷酷而變態，但卻像鎖住普羅米修斯的鐵環般堅固無比。
這是一個不可撤銷的魔咒，面壁者根本不可能憑自身的力量打破它。
確定好面壁者人選后，龐學林他們被帶到臺下的第一排坐下，然后又經歷一系列程序。
最后，薩伊宣布，面壁者計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