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1日清晨。
蓉城西郊,黃田壩機場。
當常浩南乘坐的最后一架獵鷹8z專機在南側停機坪穩穩入位的是時候,整個首飛儀式早已經準備就緒——
原本在上個世紀并不受歡迎的挑戰者601之后,由空34師運營的華夏政府專機序列便基本放棄了對公務機的采購,轉而直接從航空公司劃撥空客a320或者c909這類普通客機,略加改造之后執行要員運送任務。
但獵鷹x系列畢竟屬于華夏和法國聯合研制的標桿型產品,達索又承諾可以把一部分總裝任務直接留在已經初具規模的廬州航空產業園進行,華夏還是以官方名義采購了一批,權當是表達對這一項目的支持。
不過真正用起來之后才發現,這一型號其實比此前差評如潮的挑戰者601大得多,已經幾乎逼近部分支線客機的水平,機艙內并沒有后者那樣逼仄的感覺,而且還有著就其體量而言大到離譜的航程。
盡管規格還是配不上大領導出訪的需求,但卻很適合中等級別和中小型規模的代表團,省去了出動波音757乃至空客a330運區區十幾個人乃至幾個人的浪費情況。
所以最后還是不出意外的真香了。
不僅陸續增購了第二和第三批,而且還直接在出廠時就提出了相應的改裝要求,使其成為類似美國空軍c37a/b那樣的、專門負責小規模vip運輸任務的飛機。
畢竟這些獵鷹8z從生產到總裝的絕大部分流程都在國內完成,沒有被人提前安裝竊聽設備乃至于飛行安全后門的顧慮。
不過,這也帶來了些許副作用。
常浩南過去之所以能獨占那架挑戰者601四處飛,主要是因為除了他以外沒人愿意坐。
而現在的新飛機從牛夫人變成了小甜甜,搞得他經常需要跟別人拼機出行。
對于行程本身當然沒什么影響,但有些時候,總歸還是不太方便。
就比如今天。
其實他剛才在半空中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停機坪上掛著大紅的飛機不是一架而是兩架,但畢竟還有航空工業系統以外的領導同志在場,所以只好把話一直憋著。
直到艙門打開的瞬間。
濕冷的寒風裹挾著航空煤油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百余米外的停機坪另一側,兩架殲20驗證機如同蟄伏的銀龍,2001號機垂尾上的紅星還帶著新漆的反光,另外一架則仍然處在通體漆黑的階段,但依稀可見的暗灰色尾噴口還是表明了它的身份。
安裝了渦扇10g的2003號驗證機 楊韋和劉永全滿臉笑意,正在舷梯下方迎接眾人。
“我記得之前收到的報告里面說,ws10g的對比測試是安排在下個月?”
一番簡短的寒暄之后,常浩南直截了當地詢問道。
因為并不直接負責渦扇10g的總體研制任務,因此他在多數情況下都只能依靠書面報告來了解任務進展情況。
更何況渦扇10g跟二十號工程之間還隔了一層,信息更新不及時也是難免的。
但楊韋卻搖了搖頭:
“試飛計劃沒有變化,但上級之前給我們批示的時候,專門提過一句‘準備以極高的熱情歡迎美國代表團’,所以我們決定把2003號也拉出來一起參加儀式…”
說著看向遠處的停機坪入口:
“再者說,這樣布置起來也好看一些…”
兩架飛機一左一右呈45°角相對停放,而且都已經把鴨翼調整到了最大俯角,以示對到場嘉賓,當然還有遠在京城的“國際友人”的歡迎。
常浩南聞言,無奈地搖搖頭:
“你們呀,總是能給我整點新樣…”
然后看了眼表,此時正是上午9點15分。
“美國人的專機這會兒應該已經降落了,按照對方的衛星偵察頻率和分析效率,估計下午第一輪會談之后,晚餐會之前就能收到相關消息。”
衛星拍照當然是一瞬間的事情,但各級部門分析和傳遞信息的效率并沒有那么快,加之美國那邊這會兒應該剛入夜,效率還要再打個折扣。
綜合分析下來,68個小時是比較合理的的區間。
然而,剛才一直沒開口的劉永全卻神秘一笑:
“常總,其實上個月25號那天,我們就已經把2003號拉出去做過一次外場啟動,那邊肯定已經有所察覺了,只是當時的條件不足以下判斷而已…今天這么大陣仗,我們的美國朋友應該能在幾乎第一時間就收到驚喜…”
三人相互對視一番,然后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趁著楊韋講話的功夫,劉永全湊到常浩南旁邊:
“常總,關于hdk305涂層材料的問題…”
他們被單獨安排在主席臺上面,加之現場各處都回蕩著楊韋的聲音,所以只要不是大聲密謀,完全沒有泄密之虞。
“還在研究…”
常浩南回答道:
“目前初步確定,這種材料在經過特定方式的磁化作用之后,確實具備選擇性吸收大氣窗口波段紅外信號的能力…但是你之前提到,老楊想要通過給整架飛機涂敷這種材料以實現高水平紅外隱身,這一點暫時還不太好實現。”
劉永全倒是沒什么情緒波動:
“果然還是重量和附著能力有問題么?”
常浩南稍微猶豫了一下:
“重量和附著能力只是一部分…我問航空材料研究所的彭研究員,雖然他們搞出這種材料只是碰巧,但卻可以在相當程度上完善我關于微觀分子計算的理論,以后未必就沒有改善的可能。”
“問題在于hdk305涂層的紅外信號吸收是門檻形式,而不是百分比形式的,所以對于高溫的尾噴口和等離子體層附近效果很好,但涂到溫度本身就不高的機體表面就純屬多余…另一方面,如果在此基礎上專門修改分子結構,那改進型材料的成本恐怕會提高到一個難以想象的水平,肯定要用到更加重要的地方…”
劉永全一時間有點發懵:
“比航發更重要的事情…可咱們不是航空動力集團嗎?”
“呃…”
常浩南覺得解釋起來有點困難:
“我畢竟還是工建委的總顧問嘛,考慮問題還是要從通盤角度出發…”
實際上,這個材料真正給他驚喜的地方在于折射率。
如果未來真能在一種透明材料上實現負折射,那么幾乎相當于對整個光學產業的一場顛覆和重構。
只不過截至目前,栗亞波仍然沒能穩定地摸清楚其體現出負折射或者零折射的條件。
好在,還沒等劉永全繼續追問下去。廣播聲里就傳出了現場主持人的聲音。
“各位來賓,首飛時間已經臨近,請按照身份牌上的編號到觀禮臺上就坐…”
因為時間安排的問題,大領導們今天不是在出訪就是在京城接待其它國家的來賓,所以首飛現場盡管布局隆重,但在儀式層面卻沒有太多繁文縟節。
與此同時,身穿最新式綠色抗荷服的試飛員李綱已經跨進2001號機座艙,開始在地勤人員的協助下完成啟動前的最后準備。
常浩南抬頭望向觀禮臺后方,那里停著一輛可以偽裝成貨運卡車的遙感監測車,當然現在已經張牙舞爪地伸出了很多天線,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民用車輛了。
剛剛回到座位上的楊韋也隨之報告:
“監測車剛才的消息,說是目前已經捕捉到了來自四個不同角度的天基sar信號,加之正在過頂的光學偵察衛星,恐怕有不下兩位數的眼睛正在盯著咱們這邊…”
“熱鬧點好啊…”
常浩南舉起望遠鏡看向跑道末端的方向。
工作人員正在為兩架殲20撤去紅綢。
跟過去的所有試飛全部不同的是,電源車和氣源車只是在旁邊待命,卻并沒有連接到飛機機身上。
上午十點整,隨著位于機身后上方的apu排氣口處噴出一股淡淡的火光,2001號機的輔助動力單元突然發出清脆的噗噗聲,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緊接著,便是來自兩臺發動機的低沉轟鳴,徹底撕開了原本寂靜的空氣。
幾分鐘后,在沒有牽引車輔助的情況下,飛機依靠自身動力緩緩駛上滑行道。
首飛,永遠是在刀尖上跳舞的危險任務。
但隨著航空技術的不斷發展,相比于十幾年前,如今二十號工程的首飛無論對于試飛員還是技術人員來說,心理壓力都無疑要小上很多。
在經過觀禮臺前的時候,李綱還特地拉動剎車手柄,讓飛機在人群面前做出了一個點頭動作,然后才穩穩停在起飛準備點上。
稍早之前,一架用于伴飛的雙座殲10s已經升空,此時正圍繞著黃田壩機場上空進行盤旋。
當電子時鐘上的數字來到10:25時,2001號機所發出的轟鳴聲突然增大,兩臺渦扇10a的尾噴口也從擴張調節至收斂狀態。
半分鐘后,座艙內的李綱深吸一口氣,松開剎車手柄,任由座椅靠背猛地推動著自己向前。
目光中,跑道兩側的距離標識不斷向后掠去。
相比于老型號,這架飛機的復雜程度已經達到了一個全新的水平。
但對于駕駛者而言,反而有幾分返璞歸真的感覺。
幾乎一切操作都被直觀地體現在眼前的兩塊超大號屏幕上,就連系統提示的縮寫都完全是中文字符。
就比如此刻,飛行員甚至無需通過感覺來判斷滑跑狀態,因為屏幕最左側有一個升力示意圖,隨著速度的不斷增加,正在從機頭部分開始逐漸由黃轉綠。
當機頭通過“350”標識時,整架飛機的俯視圖完全變為綠色,甚至比李綱本人的體感還早了大約一秒鐘。
他隨之拉動操縱桿。
通過遍布機身周圍的環視系統,李綱看到發動機噴射出的尾焰打在跑道地面上。
由于高溫空氣產生的折射作用,圖像稍微有些扭曲。
看上去好像在烈焰澆灌下盛開的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