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八仙抬棺
“請八仙咯！”
“請八仙咯！”
隨著主事人的一陣吆喝聲，吵鬧的周圍慢慢變得安靜，遠處臨時搭建的大棚走出了幾個人的身影。
人死為大，棺材為重。
要知道一個棺木重達上千斤，三四個人的力氣根本不夠看。
通常情況下，抬棺者為八人，這八人就被稱為“八仙”。
“八仙”的工作是義務的，這些人除了抬棺，還需要為死者用艾葉擦身、更壽衣、起葬入土。
這種苦差事外人根本不做，所以“八仙”人員的組成，一般是死者族內成家立業過的青壯年。
錢鋼今年43歲，正是壯年，也是八仙的領隊。
他的輩分在族內可能不是多高，但是地位卻是很少有人能比，無他，誰想死了之后沒人給自己抬棺？
“老五，怎么我最近感覺這么累。”錢鋼喝了口茶，吆喝其他人準備卸棺。
“剛哥，身體不舒服？”
“說不清，感覺就從上個星期開始，老是打哈欠。”
錢鋼深吸了口煙提提神，隨后吐出煙蒂，穿過圍觀的人群，來到了貨車跟前。
貨車的四周的側板早已卸下，黑紅色的棺材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光澤，顯然死者的親屬為棺材的訂做下足了本錢，唯一有些讓人皺眉的，是貨車的最里側還固定著一個小綿羊電動車。
錢鋼和主事人商討確定細節后，指揮其他人將四條龍杠（板凳）擺放好，新棺材不能落地，一會從貨車上抬下來后，就要放在這龍杠上面。
用水澆濕了抬棺用的祭杠和麻繩，利索的將棺材捆好之后，錢鋼朝著四周圍觀的人群拱了拱手，指揮周圍人散開，隨后開聲曰：
日吉時良天地開，
蓋棺大吉大發財。
天清地靈日月明，
蓋棺子孫進財丁。
這些詞句叫做“掌彩”，也是流程之一。
最后一句的結束后，錢鋼來到了棺材的最前端也是最重的位置，扛起了祭棍：
“嗬——，起！”
咬著腮幫子大喊一聲，其他“八仙”紛紛響應，喪事的主事也趕忙指揮了起來：鳴鑼、放爆竹、吹喇叭、奏哀樂。
走你！
響徹夜空的鞭炮聲中，棺材被一點點的挪下貨車，站在最下面的錢鋼臉色通紅，旁邊的幾個人咬著牙分擔著棺材的其他重量，哪顧得來其他人？
“今天怎么這么重？”
吆喝聲中，棺材被緩緩抬下了車，重量分擔的也勻稱了些，等加把勁將棺材放在龍杠（板凳）的時候，即便是“八仙”的領隊錢鋼，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已是汗流浹背。
卸下捆在棺材上的工具后，累癱了的“八仙”坐在板凳上抽煙。
錢鋼哆嗦著腿站在靈棚底下，對著喪事主家人豎了個大拇指：這棺材錢花的真他嗎值！
“老五，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明天陪我去趟醫…”
錢鋼坐在凳子上喘口氣，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變的一片黑暗。
呯、呯！
燈泡炸了！
錢鋼瞬間被周圍嘈雜的聲音包裹，想到身后就是躺著死人的靈棚，倆條腿是不哆嗦了，可是夾著香煙的手又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怎么搞的，主事的人呢，老方，老方！”
“都別急，路燈電壓不穩，短路了。”
“快打電話，找人來！”
“…”
靈棚用的電線是從旁邊路燈里扯出來的，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二百五電工整的活，隨著電線的短路，整片區域陷入了黑暗。
晚風吹拂，只有靈棚中的長明燈，還殘留著星星火光。
焚燒黃紙特有的香氣在周圍四散，長明燈微弱的燈光左右搖晃。
錢鋼縮了縮脖子，這種事情有管事的人在，他自然不需要操心。
“這算是什么事…”錢鋼嘟囔一句。
不少人已經亮起了手機充當手電筒，明晃晃的燈光在周圍來回晃動十分刺眼，這讓本來就有夜盲的他十分煩躁。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幾米開外，喪禮上的人群舉著手電筒圍在一圈照著亮，也不知道這電工怎么搞的，線路還沒有弄好。
“老五，你說這該不會出什么事吧？”錢鋼歪頭，對著身邊的黑影開了腔，可是黑影手中的香煙火光一直在燃燒，但是卻沒有回應。
“老五，你聾了？”
“老五，你他嗎別嚇我！”
就在剛剛幾根煙的功夫，錢鋼的雙眼也適應了黑暗，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清晰。
只見身旁的老五坐在板凳上，一口一口機械似的不停抽著香煙。
月光之下，臉色蒼白，通紅的眼眶內反著亮光，顫抖的身子說明他現在很不對勁。
錢鋼的心一下就被提了起來，眼前一陣眩暈感。
自己干這行也很多年了，詭異的事情也見過不少，難道老五撞鬼了？
老五是他的本家兄弟，是自己一手帶進“八仙”隊伍里的人，可不能眼見他出事。
錢鋼朝著另一邊的人群大喊尋求幫助，可是旁邊的人群絲毫沒有反應，老五更是對錢鋼的聲音聽之未聞。
黑暗再次籠罩了全身，他的身體逐漸出現了無力的感覺。
烏云籠罩，唯一照亮的月光被掩蓋了。
錢鋼眼前的情景有了變化，一個黑影緩緩的接近了老五。
他張了張嘴，想要提醒老五有危險，可是無邊的黑暗好像深海一樣將他淹沒，這一下，他感覺現在連話都講不出口了。
窒息、冰冷。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年邁的父母和妻女出現在人群中，這難道是死亡前的回憶么？
不知過了多久，錢鋼渙散的瞳孔中，看到那到黑影已經舍棄了老五，正在逐漸走向自己。
“已經…輪到我了嗎？”
錢剛身體上不適的感覺開始加重，冰冷從四面八方傳來，就在將要窒息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淡淡溫暖。
長明燈！
是靈棚中的長明燈！
錢鋼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忽然清醒了起來。
黑暗中，長明燈的火光吸引著自己，可是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寸步難行。
生死攸關下，他梗著脖子挪向靈棚，一點點靠近后，長明燈的火光照耀在身上，自己的五感也逐漸恢復，身上出現了溫暖的感覺。
就在錢鋼大喜的時候，一雙冰冷的手卻搭上了他的肩膀：
“錢鋼，你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