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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顧擔悟道

  “你們.是仙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顧擔和莊生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滿滿的笑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顧擔反問道。

  “我聽說我聽說仙人能夠吞云吐霧,食霞飲露、飛天遁地、長生不老,是真的嗎?”

  小姑娘眼睛瞪的大大的,滿是好奇,“家里人說,在距離龍門山千里之外,有一處名為不周山脈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個仙人,仙人們,都過著什么樣的生活呢?

  他們也要每日站樁練武么?他們是不是不用再吃飯了?他們是怎樣逍遙自在的呢?”

  小家伙似乎真的是憋了很久,一開口便剎不住,一連串的問題盡數傾吐而出,眼中是掩蓋不住的好奇。

  這個年紀,也的確是最為好奇、問題最多的年紀。

  但她的這些問題,真實的答案恐怕并不好聽。

  真正的仙人怎么樣,顧擔不得而知。

  可不周山脈的那群‘仙人’.他已是再了解不過。

  最底層的仙苗,如寧遠那般人,為仙坊做牛做馬,換來吸收靈氣的機會,何曾得見過半分的風光?

  說好聽點叫修士,說不好聽點,與地主家的仆人都相差無幾。

  這種仙人,大概真不如凡塵中的大戶人家自在。

  可他們也沒有辦法,被挑選的仙苗家世很好的能有多少?回到凡塵中亦是面朝黃土背朝天,遇到災難被餓死都很是尋常。

  起碼不周山脈中的確能夠修習仙法,也怎么都不至于餓死,哪怕明知道被欺負,也只能忍著,苦熬到契約結束,實力有所成就之后,才有希望當個人上人。

  而地位高些,比如陸羽那種被寧坊吸收,自身也有能力的修士,仍然要困頓于境界的壁壘,為此費盡渾身解數,實力雖是有成,卻看不到甚逍遙自在。

  再往上,仙坊真正的高層,似黃朝那般人物,仍舊還在謀劃著仙坊融合之事宜——就連現在,四處仙坊也莫不是在厲兵秣馬,哪里能夠得見絲毫話本故事中的仙人風范?

  如果真要實話實說,小姑娘的一場幻夢,怕是頃刻間就要支離破碎。

  “如果你說的是那種真正得道的仙人,我也未曾真正見過,所以給不了你答案。”

  顧擔并沒有直接去否定仙道的一切,只能說他此時遇到的事情,讓他不喜,卻也不至于因此而全盤否認,“你若說的是不周山脈的那群修士,恐怕還真不如在凡俗中快活。”

  “是嗎?”

  小姑娘眉頭皺了起來,明顯不信,當下挑了挑眉,立刻問道:“既然如此,那群仙人們為什么不下山啊?

  如果仙道不好,他們為什么還要留在那里呢?是因為仙人下不來嗎?”

  顧擔:“.”

  他幾度張口,卻發現竟無話可說。

  是啊,他看不慣不周山脈的‘仙道’,可與真正最底層的俗世相比,不周山脈中難道真有那么不堪么?

  大家都一樣。

  只不過在不周山脈中,能夠更快的提升實力,擁有更加雄厚的本錢。

  他的喜惡,不影響事實。

  他又不是萬物的中心,旁人又豈會因為他的喜惡而有所改變?

  人總會遇到很多看不過眼的事情,若無力去改變,又不肯同流,那自然只能自己走。

  從實際行動上來說,離開不周山脈的僅有他和莊生,少數是否能夠代表多數呢?

  在他看來寧遠很是慘淡,但當時寧遠突破到練氣三層的時候,可是滿心歡喜之意呢!

  伴隨著時光的流逝,伴隨著越加‘孤獨’,他是否也已經不知不覺間,想法慢慢轉變,甚至顯得有些‘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了呢?

  顧擔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片刻后,他搖了搖頭。

  不,他從未高高在上。

  他的一切想法與認知,皆是因為他站的越來越高,實力越來越強,想法也自然而然的有了更高的廣度與深度。

  他的判斷并沒有出錯,只是很多人,哪怕明知道什么是對的,也只能往錯的地方去走。

  他既為此痛惜,何嘗算是高高在上?

  如果錯誤是一種常態,指出正確之人是否也會顯得脫離大眾?

  這個時候,顧擔忽然就想到了墨丘,想到了墨家。

  在大月當初的那個情況之下,墨丘何嘗不是那樣的人呢?

  他不切實際,他脫離群眾,他非要定下兼愛非攻作為墨家的核心觀念。

  他最正確,所以也最錯誤。

  間接導致禽厘勝帶著墨家大部分離開夏朝。

  道路就在那里,直指終點的路,不見得會更好走。

  心之有感間,顧擔渾身的氣息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他的氣血運轉更加融合順暢,如果說此前哪怕刻意壓抑之間,只是將氣血盡數封堵,不顯露在外界。就如同一片燃燒著大火的森林,只要外界迷霧夠多,將其隔絕,旁人自然視之不見。

  而此時心有所悟之中,他的氣血竟像是與周遭融為了一體,已無需刻意隱藏遮蔽,也不會使得外界有所感知,他本身似乎也成為了天地間的一部分,接近何物,便是何物在接近于他。

  這是悟道!

  道法有云:天人合一。

  顧擔并未直接達到那般境界,因為他尚且無法掌控整體,不是操縱大勢之輩,但卻已經理解了其中的幾分真味。

  個人與整體之間,目標與現實之別。

  不再拘泥于形勢,而是徹底理解了其中的關系。

  他的所有經歷、遭遇,見過的人,遇到的事,終將成為滋養他成長的養料,在某一天開花結果。

  “小姑娘,大鯉為什么不直接飛過龍門山口呢?是他們不想么?”

  在顧擔頓悟之際,莊生卻是自然而然的開口接過話題。

  “大鯉是魚呀!魚自然是不能離了水,再說它們又不會飛,哪里能夠飛過龍門山口呢!”

  小家伙瞪了莊生一眼,這家伙不會真是個傻子吧?

  “是啊,大鯉是魚,所以離不得水。但江河無數,為何偏偏要癡迷于長河,為何偏偏要飛渡龍門山口呢?”

  莊生說道:“人居天地之間,蜉蝣而已。有些蜉蝣看到了山,便自覺山是一切;有的蜉蝣看到了水,便認為水為畢生所求。

  人生于世,同一種東西,每個人看到的,也不一樣。

  是否也會像是那些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樣,為此拼盡一生?”

  莊生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

  “你”

  小姑娘氣得一口銀牙都咬了起來,這都什么跟什么嘛!

  明明說的是仙人的事情,怎么就忽然拐了那么遠呢?

  分明是在胡攪蠻纏!

  正要訓斥一番眼前這個怪人不說人話,忽然一道熟悉的,暴怒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憐兒!!!”

  只聽一聲爆喝,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沖來,二話不說的將小姑娘給抓了起來,赫然是她的父親。

  這小家伙趁著雷雨初歇,竟敢趁機跑來這里跟那兩個怪人湊近乎!

  不怕他們沒本事,就怕他們真的有本事!

  “兩位,實在不好意思。小女年幼,性格活潑,常有超出意料之舉。家中雖是多有管教,卻也無法約束其天性,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中年男子極為客氣的說道。

  如果說一眼看出憐兒實力,出聲提醒可能還算是巧合的話。

  那雷雨下了那么久,唯獨這兩人不下山,無疑說明了對方藝高人膽大。

  若小家伙不明事理,不小心惹怒了兩人,怕是吃不了兜著走,萬萬得罪不得。

  “哈,無事無事,我還要謝謝她呢。”

  顧擔從悟道中醒來,心情大暢,哪里會有半分怪罪?

  左思右想了一下,見到那中年男人腰間的玉佩,問道:“玉佩可否給我一下?”

  “嗯?”

  中年男子一怔,當即解下腰間玉佩,極有見識的說道:“此物就當做是給二位的賠禮。”

  “非也非也。”

  顧擔搖了搖頭,接過玉佩之后,指尖一道青芒一閃而逝,隨即奉還給那中年男子,道:“此玉佩可讓她貼身攜帶數載,可緩氣血之疾,不出大礙。”

  玉佩再度落入到手中,竟出乎意料的讓人感覺到分外舒適,似乎身軀都隱隱受到了幾分滋養。

  中年男子心下大嚇,心知這是遇到了真正的高人,不僅沒有怪罪不說,反而有了贈禮!

  他這個不聽管教的小丫頭,卻是討得了對方的喜愛。

  當下誠惶誠恐的接過玉佩,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連忙說道:“還不快謝謝這位前輩!”

  “什么嘛!他只是將爹爹的玉佩又還回來了呀!”

  小家伙尚且不知發生了什么,噘著嘴滿臉不愿。

  直到玉佩被系在脖子上后,小家伙才后知后覺,驚訝的咦了一聲,“身體.好像舒服了很多?”

  聽聞此言,中年男子大喜,“還不快快叩首!”

  “別。”

  顧擔揮了揮手,渾不在意的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此大禮。龍門奇景就要來了,還是看正事要緊。”

  那枚玉佩之中,他塞進去了一滴青木液,慢慢消化,融入那小姑娘的身軀,大概需要好幾年的時光,倒也能夠幫助她解決自身氣血進境過快的問題,算是一份小小饋贈。

  “是,是。”

  聽聞此言,中年男子眼中遺憾與慶幸之色皆有。

  什么叫高人?

  這就叫高人。

  施恩不圖謝,隨手化迷津!

  即使自己的女兒乃是凡塵中數百年難以一遇的練武奇才,也沒有過多的訝異,真正的正事兒,反倒是十五年一次的魚躍龍門。

  這一次中年男子并未拉著女兒再換個地方,而是畢恭畢敬的站在兩人的身后,目光注視向龍門山下。

  今日天朗氣清,要不了多久,那群修整了一夜的大鯉,會再度向著龍門山口發起沖擊。

  日上三竿。

  龍門山上再度略顯熱鬧了起來,比起昨日暴雨連綿之下的小貓三兩只,今日來的人便要多上許多,甚至有人為了爭搶個位置吵鬧起來。

  但顧擔這里倒是無人打擾,大概是那個中年男子身上的衣著本身就極為華貴,寶劍懸腰間貴氣難掩,甚至還有著幾分殺伐氣在。

  懂得‘見機行事’的人并不少,倒是沒人敢過來讓他們讓出個好位置,省卻了些許微不足道的麻煩。

  終于,某一刻,山腳下的大鯉們似乎是修養好了,再度開始向著龍門山口發起沖擊。

  “咦?”

  目光一掃之下,顧擔發現了那些大鯉與昨日有些不太一樣了,雖然這種變化頗為輕微,但他的目力何其驚人,自然不會忽視掉這些許不同。

  昨日之前那些大鯉多為泥黃之色,唯一稍稍顯露些許金芒的,唯有其背部的一道金線。

  可今日,甚多大鯉的身上泥黃之色似是褪去了不少,不再暗沉,略略泛著一絲明光,倒是貴氣和華麗了不少。

  似是真在雷雨之中渡過天劫,得到了什么好處一樣!

  驀然間,顧擔回想起了莊生所說的話。

  ‘大鯉四海巡游,終生不息。便是休憩之時,身軀仍舊擺動不停,鍛造了它們堅實柔韌的身軀。

  其吞泥沙、食五金,刀斧難傷而鱗堅似鐵。

  胃中有囊,蘊五金之息,利神兵堅鐵,于凡塵而言是鍛造兵器的絕佳材料,對它們自己而言,危急時刻亦是療傷寶藥。’

  恐怕,那五金之息,不止是療傷寶藥。

  還可溶于身軀,強化己身。

  果不其然,今日再度向著龍門山口飛躍的大鯉,看模樣分明比昨日略略消瘦了許多,身軀卻更為有力。

  最快的那一頭大鯉,甚至借助著山壁,逆著瀑布騰躍了足足五十余丈的距離,成功渡過了一半。

  某一個時刻,顧擔甚至認為它很有機會成為第一頭跨越龍門的大鯉,但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如此之高聳的地上摔落下去,就算是摔在水面之上,按理來說也該尸骨難存,可那泛著金光的鱗片竟硬生生的承載了一切,這凡間的生靈,果真足以讓人震撼不已!

  不僅僅只是奇景,就連它們本身,就擁有著一份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怕是都快要接近仙道中所言的‘妖獸’級別。

  又一次偃旗息鼓,休養生息之后,莊生極為篤定的說道:“明日,大鯉便可越過龍門。”

  (本章完)

夢想島中文    懸壺濟世,我只是想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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