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
杳無人跡的巨蟒山脈,方圓數千里,猛獸毒蟲,出沒無蹤。
根據傳聞,巨蟒山脈有兇殘的異獸吃人,所以,即使是最強壯的青壯漢子,都不會輕易地到山脈深處行走,只有修玄的玄者,才敢于來到這片危險和機遇并存的山脈。
一行十二人,在巨蟒山脈的中段,緩緩前行著。
這些人基本上都穿著勁裝,最多披著一頂遮風擋雨的斗笠。微寒的秋風吹在他們身上,竟好像無法讓他們感受到些許涼意。
“天色快晚了啊!”隊伍靠前的兩人中,一個身材高壯的人摘下斗笠,仰頭看看說道。
這個人面容有著脫不去的稚氣,皮膚雖然微微黝黑,但肌膚緊湊,是個少年模樣。
“嗯,是該歇息一下了。根據地圖,前面有一座小山谷,大家到里面去過夜吧。”第一個人也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張經過風浪的中年漢子面孔。
后面跟著的十個人,默不作聲地跟著中年漢子,一起到了前方的山谷之中,大家摘下斗笠,將背上的革囊放下,便紛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同尋常的是,這些人摘下斗笠之后便看得分明:除了第一個漢子是中年人,其他的十一個人,都面相稚嫩,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恰和一開始的黝黑高壯少年相仿。
“廢物,過來給小爺捶腿!”皮膚黝黑的少年剛坐下地,就沉聲喝道。
“嘿,陸松你好會享受,第一個抓這小子的差,我都慢了你一步。”另一個少年嘿嘿直笑,“我說廢物,你給陸松捶腿完了,就滾過來,小爺的腿也酸了。”
最后一個少年,面孔和其他少年比起來,略略有些蒼白,透著一股營養不良。一路背負了沉重的革囊,他能堅持到這里已是不易。
“算了算了,”中年人擺擺手說道,“生火找水的活兒,都要人干,你們就別使喚他了。再不濟,他也是個少爺——臨淵許氏的名望,可不是說笑的。”
“嘁,少爺?少爺能跟我們這些散戶一樣,苦哈哈地走苦修路?”陸松不屑地哼道,“這許陽,就算是許氏子弟,那也是備受排擠的破落戶兒,八竿子打不著的旁枝。”
那臉色蒼白的少年,便是許陽了。他一直低著頭,別人都看不見他的表情。
“愣著干什么,還不去找水?”陸松跳腳道。
許陽默不作聲,轉身離去。
“不知為什么,那許陽,自從昨天莫名暈倒之后,就變得蠢蠢傻傻的,更可憎了許多。”陸松從革囊中取出飯團,狼吞虎咽。
“還不是被你揍暈的,十鈞重的拳頭,就他那身板,能活下來都是奇跡了。”另一個少年,膚色略微有些白皙,面容清秀,嘿嘿笑道。
“劉子山,少裝了,你揍他也不少。”陸松哼道。
走到山谷之外的蒼白少年,漸漸直起了身子。
“苦修路…臨淵許氏,東萊國?”名叫許陽的少年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
少年名叫許陽,但又不是臨淵城許氏的那個許陽。從前的那個許陽,在昨日就被人痛毆,魂飛魄散了。
現在附身到許陽身上的,是一個來自萬年之后的靈魂,他的名字,同樣叫…許陽!
昨天成功附身后,許陽一直在消化從前那個許陽的靈魂記憶,這一天來,總顯得迷迷瞪瞪,反應遲鈍。
直到剛才那一刻,他才將所有的記憶融匯合一,恢復了原本的神智。
“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許陽喃喃自問,卻毫無頭緒。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這個問題上了。
“比起上一個問題…玄氣,這才是重點啊!令人迷醉的,濃郁到令人發指的玄氣!這就是萬年之前的天玄大陸嗎?果然,根據古籍記載,萬年之前,天地玄能無比充盈,某些神地,甚至有玉清玄氣、太清玄氣這樣傳說中的修煉寶能!”
“現在,就讓我理一理這個身份的現狀吧。”
“這個國家,名叫東萊國,應該是一個小國,不過根據古籍記載,即使是小國,統治者也是玄王境界的高手!真不愧是黃金時代,玄士文明的巔峰。”
在萬年之后,天地玄能枯竭,已經無法產生玄王境界的高手。那個時代,各種神功秘典,已經無人問津,因為修煉這些神功秘術,都需要龐大的玄氣,而萬年后的天地,幾乎已經沒有玄氣的存在。
基礎性的引氣法門,經過一代又一代天才玄士們的修改,吸收天地玄氣的效率越來越高。沒辦法,要從枯竭的天地間,榨取那僅存的一絲一毫的玄能,極為不易。
“臨淵許氏,臨淵城三大家族之一!家主許老爺子,已經是玄宗境界,一方宗師級的人物了。我占據的這個‘許陽’,就是許老爺子的孫輩,不過,貌似在家族很不受待見?”
畢竟是奪舍重生,記憶不完整也是正常。為什么他這個孫輩,沒有其他子弟的優渥待遇,許陽不得而知,不過應該和他的父母有些關系。
“最重要的,是這具身體的狀態…實在太差了。”
許陽皺眉,這具身體,僅僅是玄徒初期的修為,剛剛開辟出星海不久,沒有任何煉體的步驟,能有兩三鈞的力量,就謝天謝地了。
要知道后世玄氣修煉不易,玄士們對于肉體力量的要求越來越高,各種淬煉身體的法門層出不窮,只受限于玄能缺失,天材地寶也同樣匱乏,大部分法門很難付諸實施而已。
玄徒初期,肉體力量要有七鈞之力!玄徒巔峰,要達到整整三十鈞之力,才算優秀。
鈞,是天玄大陸測量玄者肉體力量的標準,一鈞代表三十斤。
也就是說,現在許陽這具身體,最多不超過百斤的力量,比起一些身體強壯的普通人都略有不如。
“不過,現在畢竟是萬年之前,不重煉體…那幾個飛揚跋扈的散戶子弟,大都是玄徒后期的修為,肉體力量也只是十鈞罷了。”
許陽暗自思忖,萬年之后的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每日就是在日漸破敗的宗門藏書閣灑掃庭除,甚是清閑。他心中最為向往的,便是這萬年之前的黃金時代!只受困于天地玄能的缺乏,唯有抱著無數神功秘技慨嘆而已。
在一次例行灑掃之中,許陽爬上高梯,給祖師像清灰的時候,無意間摔落砸壞了祖師圣像,卻在其中發現了一座非金非玉的奇妙小塔。正在他惶恐之時,小塔卻放出無窮金芒,隨后的他,便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之后,許陽便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萬年之前,附身在一個同樣叫做“許陽”的少年身上。
“既然天遂人愿,那我許陽,便發誓不辜負這片蒼天!”許陽心神激蕩,“這一輩子,我要攀上玄士的巔峰,做傳說中的人物,臂攬日月,手摘星辰,轟轟烈烈!”
許陽緩緩地閉目內視,發覺這具身體,還有著不少淤青暗傷,應該都出自那幾個散戶子弟所賜。
所謂散戶,就是有資質修煉的玄士,只不過家族力量并不強,沒有足夠的資源來栽培。這些散戶,大多出自小康人家,衣食倒是無憂,只不過供養玄士,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供養一個玄士,就是養一頭吞金巨獸!購買修煉法訣要錢,購買靈草丹藥要錢,購買趁手武器要錢,玄石要錢、拜入道場要錢…
也就是散戶子弟來走苦修路,爭取打下晉級玄士的根基,大戶人家的子弟,坐在家里,便有丹藥、食補、玄石、武器,晉級玄士,比散戶子弟走苦修路輕松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許陽這個所謂的大家族子弟,便在這支苦修路隊伍中備受排擠,再加上實力弱小,更是處處受到欺凌,挨打是家常便飯。
“現在的許陽,已經不是從前的許陽,從前受的苦難磨折,我要一點點報復回來!”許陽近期消化的記憶,大都是被毒打的痛楚片斷,恨得他咬牙切齒。
“咦,這是什么?”許陽內視到星海處,陡然見到異狀,不由大驚。
星海,位于玄士臍下三寸,別名內海、氣海,是一個玄者的根基。正常玄徒的星海,空無一物,只有淡淡的霧靄縈繞。可許陽在內視的時候,分明看到一座非金非玉的小塔,在星海中載浮載沉!
“這是…祖師圣像中所藏,那座染上了我鮮血的小塔?”許陽信念電閃,“也許…我能來到這萬年之前,便是這小塔的功勞?”
許陽心神全部灌注在這小塔之上,小塔最底下一層,牌匾位置,模模糊糊似是有字。許陽看不真切,更要仔細看的時候,只覺天旋地轉,被一股強絕的吸力,直接將心神吸入小塔之內!
山谷之中。
“那廢物少爺,現在怎么還不回來,莫非皮癢了不成?”黝黑高壯少年陸松皺眉道。
“也許是被猛獸吞吃了,這一帶已經是巨蟒山脈的中段,出現猛獸不足為奇。”一直和他搭話的劉子山嘿嘿笑著說道。
“杜明!你去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被猛獸給吃了,還不回來。”陸松好像在吩咐下人一般。
名叫杜明的少年,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來,答應一聲,向谷外走去,一邊走路一邊哼哼道:“這個偷懶耍滑的廢物,等我找到他,一定痛打一頓。”
“小心點,不要打死了。”陸松咂咂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