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刑徒?圣徒?
當初革命軍到非洲沒有搞根據地，并非是忘了，而是沒有必要，鼎盛時期，整個中非水草豐沃的剛果盆地都是革命軍的勢力范圍。
直接都開始治理建設了，哪里還需要一點點搞根據地呢？
今時不同往日。
刑徒軍被丟在非洲自生自滅，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又要面對群狼環伺的危機，打游擊搞根據地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而且。
刑徒軍畢竟是從曙光城出來的，他們固然可以狼狽到連飯都吃不上被攆著跑的地步，但對于曙光城發生的事情，特別是關于文明覺悟的理論，他們十分關心。
不僅關心，甚至可以說是瘋狂崇拜。
他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他們本就是罪人，他們活著的唯一信念就是文明覺悟，所以，刑徒軍遠比根正苗紅的曙光軍團還要狂熱。
幾乎每一名刑徒軍士兵，都可以將文明覺悟的那套理論背得滾瓜爛熟。
所以。
在刑徒軍建立的根據地中，公平分配只是最基礎的，就算是八九十歲連字都不識的黑人老頭，刑徒軍的戰士也會揪著他的衣領一天喊上幾百遍“覺悟”二字。
這固然有些可笑和難以理解。
但是，刑徒軍還會將獲得的絕大多數資源用于購買各類書籍，不厭其煩的告訴根據地里的每一個人，讓他們辯證的看自己，讓他們知道為什么要自我修煉，為什么要通往覺悟。
或許他們在做無用功。
但在誒比亞高原里的“東非之光”根據地中，文明覺悟的那套，被首先開始實施，“去級取層、修持菩提、還安悟得”的十二字心法被貫徹落實。
而散落在非洲各處，沒有與大部隊匯合的那些刑徒軍士兵，他們在一座座鄉村中躲避追殺的同時，只要有時間，也會不厭其煩的向那些村民們介紹什么是覺悟，為什么要覺悟。
人，不能一生都獲得懵懵懂懂。
人，得活明白。
這么做固然會有暴露行蹤的危險，有些戰士因為宣揚理論而被發現了蹤跡，被星辰戰線的人找到，然后殘忍的殺害。
可他們卻從不后悔，也從來沒有低過頭。
6月21日，夏至這天。
曙光城官方收到了來自非洲的一封信，寫信的是一名非洲小部落的酋長，酋長名為阿胡拉哈，他希望曙光城能將一名圣徒的遺骸接回去。
“致尊敬的曙光城。”
“雖然林嵐囑咐我不要聯絡你們，他說他死了，就將他的骨灰撒在沙漠當中，希望能在未來看到這片土地上也有黃沙退去、水草豐美、繁榮和平的一天。”
“但，我認為林那樣的圣徒，應該回到他的故鄉。”
“是的，在我們看來，他是一位圣徒，雖然他經常說自己是一名罪人…”
5月17日。
林嵐他們一行人終于抵達了非洲南端，在登陸后很快便受到了襲擊，說不好是不是星辰戰線，因為文明裁判所得罪的勢力太多了。
那是比輪船上的襲擊還要危險的遭遇。
在輪船上，因為帝國的管轄，各大勢力還不能做得太過，可在非洲，這里是默認的三不管地帶，他們剛剛上岸，就遭遇了炮火，敵人數量數倍于他們，超凡強者同樣不少，說是戰斗，但幾乎是屠殺。
他們拼命突圍，連林嵐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殺出來的。
伴隨著他的驚醒，在沙土當中忽然坐起，路過的卡亞部落的打水隊伍都嚇了一跳，于是在一翻語言不通的交流后，林嵐被帶到了卡亞部落。
這個卡拉哈迪沙漠中的小部落有兩百多人。
他們還使用著土著語言，只有酋長阿胡拉哈會漢語，在了解到林嵐被星辰戰線等勢力追殺后，阿胡拉哈并沒有第一時間趕走林嵐，而是讓林嵐休整幾天再離開不遲。
說這里是沙漠當中，外人很少會來。
以前革命軍經營非洲的時候，卡亞部落得到過援助，所以阿胡拉哈對林嵐是投桃報李。
林嵐當時有傷，也有心休整兩天，便答應了，卡亞部落不會漢語，林嵐就學他們的土著語言，從沒有上過學的林嵐很有語言天賦，短短幾天就學會了土著語。
因為似乎追兵并沒有找上來，林嵐也就留在了卡亞部落。
他竭盡所能的將他在《七劫輪回證菩提》當中，曙光營地的夜校中所學一一教給卡亞部落的孩子們，教他們算數，教他們認字，教他們讀《三字經》、《千字文》…雖然這些東西根本沒有用處，但林嵐十分堅持。
今日不學，明日不學。
他們就只能永遠在沙漠里打滾，哪怕再過十萬年，百萬年，也不會有半點進步…
或許。
林嵐是第一位愿意學習他們土著語言來教他們知識的人，卡亞部落的人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如此絢爛多彩的文化，才知道世界為何這般，人又為何是人…
寧靜祥和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雖然在短暫的時間里，林嵐都忘了自己來非洲是做什么的，但很顯然，他的敵人并不會忘，那天開著沙漠越野車的掃蕩小隊終于還是找到了這里。
雖然卡亞部落第一時間警覺，將林嵐藏在了地窖當中。
面對掃蕩小隊的質問也是回答并不知情。
但是…
掃蕩小隊的頭領看到了孩子們在沙土地上練習漢字的痕跡…于是，領頭的維克多直接一槍打死了最近的卡亞部落民，然后將槍頂在了一名孩子的腦袋上。
他獰笑著說道：“把人交出來，不然，我每數十個數就殺一個人。”
“十，九，零。”
嘭——
卡亞部落的人都沒反應過來，那個孩子就被擊斃了，看著維克多獰笑著將槍指向下一個孩子，部民們離奇的憤怒，想要跟掃蕩小隊拼命。
但是，子彈上膛的聲音止住了這一切。
掃蕩小隊八人組的火力配置絕不是卡亞部落民眾手里的弓箭長矛能比擬的…
阿胡拉哈死死的攔住部民，蒼老而智慧的眼睛盯著維克多，聲音嘶啞的說道：“屠殺孩子，你死后的靈魂將永遠困頓在黃沙當中，無法回歸上天的！”
“哈哈哈…”
維克多狂笑，十分不屑的說道：“老子信的是上帝，你那個屁上天跟我有什么關系？老頭子，你說話耽誤了很多時間啊。”
說著，維克多再次扣動扳機。
子彈進入沙土，倒是沒有命中的感覺，維克多只感覺黑影一閃，心下明白是目標忍不住出來了，便拔出匕首對戰。
三兩下后，維克多被擊飛，其他掃蕩小隊的隊員見勢不妙，立刻支援。
但很快便折損了兩人。
維克多見這么下去勝負難知，便拉開一個手雷，淡淡的說道：“N2高爆手榴彈，有效殺傷半徑200米，你再動一下，我就殺光這個部落的人。”
林嵐不得已停下了手中的匕首，而被他放開的那名掃蕩小隊的戰士立馬憤怒無比的給了他一個膝頂。
直接將林嵐打得蜷曲起身子，黃疸水不由吐了出來。
然而那名戰士依舊沒有善罷甘休，不斷對林嵐拳打腳踢，林嵐只能抱頭悶哼，維克多抹了抹嘴角的鮮血，吐了口血水，說道：“綁起來，別打死了。”
待將林嵐擒住后，就將手雷丟向了遠處，巨大的爆炸將大量建筑震倒，卡亞部落也敢怒而不敢言。
而維克多則讓卡亞部落去找來柴火。
他做了個十字架和木堆，將林嵐釘在上面，以勝利者的姿態說道：“我能不能回到上帝的懷抱并不清楚，可我知道，你的靈魂，連地獄都去不了。”
他要實施中世紀燒死女巫的火刑…
卡亞部落當然不肯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林嵐被殺，所以，阿胡拉哈將部落幾百年來保存的財寶，一個有著籃球大小的狗頭金抬了出來。
“尊敬的大人們，如果你們愿意放過這位先生的話，我們可以將這個黃金獻給你們。”
看到黃金的時候，整個掃蕩小隊的眼睛就直了。
他們是雇傭兵，干的就是腦袋別褲腰上賺錢的活，這么大一塊狗頭金怕不是有上百公斤？他們干一輩子都賺不到這個財富！
“抱歉，黃金我要，人…我也要殺！”
看到黃金的那一刻，維克多已經起了殺心，這個部落的人他都要滅口，如果可能的話，他連自己隊友都要殺光…
“不，您只能選一樣。”
“而且選完之后您就會離開這里。”
阿胡拉哈將黃金放在了地上，從衣領中拿出了一個掛著天平的吊墜，那個吊墜上此刻正閃爍著紫色的光芒。
很顯然，這是一個幻想道具。
是曾經在他們部落路過的一名革命軍成員感謝招待后送給他的，這個天平吊墜可以讓對方做選擇，只要對方答應，吊墜就會生效。
對方做完選擇后，會被送到五百公里以外的地區。
“你陰我！！”
維克多怒了，槍直接頂在了阿胡拉哈的頭上，對此，阿胡拉哈神色不變，只是說道：“請做出選擇吧，要黃金，還是要殺人。”
維克多想了一下，笑了。
說道：“你這么催促我做選擇？我偏不選！老子先殺光你們部落的人，再殺掉他！黃金還能自己長腳跑了不成？”
“哈哈哈…”
維克多的話讓阿胡拉哈神色驚變，已經沒有后退的余地了，便怒吼著動手，卡亞部落要以長矛和弓箭跟卑鄙殘忍的入侵者拼命…
而掃蕩小隊就要開槍屠殺。
“住手！”
“我死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林嵐的聲音傳來，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用嘴拔掉了肩膀上的釘子，整個人半吊在十字架上，鋒利的釘子正對準自己的喉嚨…
選擇已經進行，他死了，就代表維克多選了殺他。
自然…會失去黃金。
在林嵐的威脅下，維克多不得不停手，他陰沉無比的跟林嵐說道：“你們這些卑賤的蟲子乖乖去死不好么？”
林嵐嗤笑：“誰才是蟲子呢？”
“你！”
“呵…”
見林嵐不在意的樣子，維克多知道主動權暫時在林嵐手上，略微沉默了下，維克多想到了辦法，他隨手丟抓了個孩子過來，將一個定位裝置強迫孩子吞了下去。
然后笑道：“你盡管自殺，我們被傳送走，還能離開地球不成？有定位裝置，遲早能夠找到他們，除非…他們放棄這個可憐的孩子，不是么？”
林嵐陷入了沉默。
頓了一會，才問道：“你想怎么辦？”
維克多彎腰抱起了那塊巨大的狗頭金，說道：“將匕首刺入你的喉嚨，你離死亡還會有幾秒鐘，我在這個時間內選擇就可以了。”
“來吧。”
“讓我看看你那可憐而沒有意義的憐憫，讓我看看你那可笑的犧牲。”
林嵐知道維克多在打算之后重新回來殺掉卡亞部落的人，不，不只是要殺人，卡亞部落能夠拿出一塊狗頭金，那說明他們至少知道一個金礦…
維克多要的，是金礦！
待拷問到金礦的位置，他必然殺光卡亞部落的人！
即便知道，林嵐還是只能逼迫維克多做出選擇，然后被傳送出去，那樣，至少卡亞部落有逃跑的時間…
“好，我答應你。”
林嵐非常平靜的準備將釘子刺入自己的喉嚨，但維克多卻喊住了他，在林嵐的疑惑中，維克多笑道：“放心，沒準備放過你，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我來的時候看到地上有練習的漢字，你在教這群猴子認字？”
“他們不是猴子。”
“一個連自己的文字都沒有的部落，不是猴子，又是什么？我們花了幾百年都沒有教會他們當人，難道你們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真是可笑。”
維克多的自大讓林嵐沉默，他甚至懶得去爭辯。
只是平靜的說道：“是你們摧毀了他們的文明，帶給了他們戰爭和殺戮，你們從來就沒有教導幫助過他們。”
“孩子們很聰明，他們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已經普遍學了兩三百個漢字了。”
“他們是人，他們也向往文明。”
“而你們，卻奪走了他們的文明，僅此而已。”
維克多嗤笑，鄙視道：“真是可憐的圣母，你看看網絡，你們華夏人自己，在網絡上不就非常討厭他們嗎？”
林嵐平靜道：“我們討厭的只是不勞而獲、枉顧法律、違背道德、不知感恩。”
“并不因為做出這些行為的人是什么膚色而決定。”
“這點。”
“你們永遠也無法理解，因為…近千年了，你們始終也沒有學會道德二字該怎么寫，你們比他們還要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