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唯心與心學
“總感覺沒到點上，差了點什么，到時候試試看吧…”
有的建議一聽就醍醐灌頂，有的卻是沒什么感覺，李和認為找磨刀石的方法有效，但卻不會到達想要的效果。
抽完煙回客廳。
此時飯也做好了，熱熱鬧鬧的敬過幾輪飲料后，便開始聊天暢談，聊著聊著還是到了李和、劍客阿偉的對戰上。
大家都開始冥思苦想。
這種爭道之戰，即便是尚云芝也沒有能夠破局的方法，反而是金怡真忽然小聲說道：“那個，我大學是研究心學的…”
聲音很小，但大家都聽見了。
一時間眾人都看向了她，知曉金怡真身份的尚云芝、趙清影頓時瞇起了眼睛，想要看金怡真準備做什么妖。
實際上，她并不是在作妖，而是在幫忙。
似乎是因為涉及專業知識，所以她打起精神振作氣勢的樣子格外有些反差萌，帥不過三秒，最后還是羞澀且怯弱的向李和問道：“那個，你使用唯心體系的力量，有學過心學方面的知識么？”
“呃…”
這真把李和問到了，老實回答道：“知道有陸九淵和王陽明，但沒有了解過具體的知識。”
李和的回答讓眾人都愕然了一下，不是，這貨居然沒學過心學？特別是尚云芝和藺文萱都瞪大了眼睛，有驚喜，亦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是她們燈下黑了。
金怡真則有些小興奮的說道：“那就太好了，這樣你補齊心學的理論，一定能夠再上一個臺階的！”
她的話讓幾人眼神復雜的看向她。
唐菀都明白了這個提點有多么關鍵，她朝趙清影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在說，這個真的是審判委員會派來執行美人計的，也太認真入戲了吧？
這種絕妙的關竅，李和如果沒有想通，與阿偉的一戰是必輸的。
這也太通敵了！
趙清影想了下，微微一笑，傳音道：“沒有什么好詫異的，反而是用真心去做，才更加棘手，這女人非常厲害。”
“聽聽她能怎么點醒李和吧。”
唐菀點頭，看向金怡真，想看看這位見習執劍者有多高的理解。
金怡真正襟危坐，但總差些氣勢，顯得格外可愛，她還是強撐著說道：“心學始于陸九淵，陳獻章繼承，湛若水完善，王陽明集大成，且大成入圣。”
“陸九淵說：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
“陳獻章說：天地我立，萬化我出，宇宙在我，于靜坐中養端倪。”
“湛若水說：萬事萬物，莫非心也。”
“以上都為心學打了基礎，但不足以成一派之論，這個體系還沒有完善，真正將其體系和理論補完且完美自恰的，是陽明先生。”
“王陽明心學有三個支柱。”
“分別是：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心即理也，是陽明先生對于前人心學的總結的第一次頓悟，他對程朱理學的格物致知有了深刻的反思和認知。”
“他認為理學所言，君子需格知萬物，而后能行，認為是有誤的。”
“為了驗證格物。”
“陽明先生年輕的時候曾經格過竹子，他盯著竹子看了幾天幾夜，想著關于竹子的道理和知識能否自動領悟，結果直到暈倒，也什么都沒有得到。”
“通過實踐，他知道，格物是行不通的。”
“單純的一個竹子就這么難格，就算方法對了，要窮盡研究，一個竹子的所有知識，他也無法將其全部知曉，更遑論宇宙萬物？”
“人，是無法知曉宇宙的。”
“格物本質上就是現代科學所做的事情，并且做到了極致，但是現代科學，數十上百萬個領域，成百上千萬的科研工作者，他們對于世界的領略，可曾有億萬分之一？”
“有一人，可以盡知宇宙否？”
“不能。”
“即便是那位博士，他研究出了大統一模型，對于宇宙的知曉程度，也不及億萬分之一，要以客觀無窮去證宇宙唯一，哪怕博士的方法可行，也是南轅北轍。”
“真正的宇宙。”
“從來就不在外，而在內，這也是陸九淵曾領悟的，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
“陽明先生在龍場的時候，悟道了。”
“他說，心即是理。”
“針對前人心學總結，他是…”
“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你所看所知，才是宇宙，宇宙因你在而在，而非宇宙的存在構造了你的心，這個理論看似唯心，實則不然，心學并不唯心，這是主客觀的和諧統一。”
“針對程朱理學的存天理滅人欲，他是…”
“此心無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份。”
“在心即理的基礎上，陽明先生論證了世人皆可成圣，而成圣的緣由在于四個字——性自足也。”
“禪宗也講見性成佛，不向外求。”
“所以，圣人自在心中。”
“心中圣人，如何表現出來，成就圣人，則是知行合一。”
“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心中有了善意而不去做，那便是不是善意；心中有了惡意不做，便也是為惡，要主動去祛除惡意，方是知行合一。”
“而知行合一的基礎，是性，是人之初性本善，是良知。”
“因此，就要致良知了。”
“這便是‘性自足也’成圣的實踐所在，也是解決社會矛盾的絕佳良方，是對道德經中道的一種補充。”
“是天地人的契合。”
“在我看來，心學是人類文明的最后一塊拼圖。”
李和的力量體系是唯心，而心學卻不唯心，這看似矛盾，卻讓李和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忽然就領悟了在《七劫輪回證菩提》中佛家的核心思想。
佛說，世界，既非世界，是名世界。
真正的唯心，又不唯心，才是真唯心…
有點繞，但的確是豁然開朗，真正領悟了唯心的力量，而且他悟道在“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橫渠四句，歷史上有人就曾經做到，那人便是——王陽明。
那是一個從小就立志成圣的人。
也是一個真正成圣的人，并指出了人人如龍，人人皆可成圣道路的人。
那是文明意義上的圣人。
那是真正的不朽。
“力量的不朽是虛的，即便永生，也非永恒，它終究受限于現實和幻想，真正的圣人，不朽的圣人，應該在文明當中。”
“我要入圣，我即明道，卻還是過于模糊。”
“知曉了陽明心學，成為陽明先生的學生，才明白如何才能成圣人之道，方才有…圣人之心。”
“此乃，真圣。”
李和在這一刻是真的頓悟了，他終于明白這世界亂槽槽的樣子是怎么回事了，他也終于明白那些世家門閥的家主，明明都皇級圣人了，那些執劍者，甚至都內宇宙了。
為什么世界還能這么亂，為什么一個個還如此自私暴欲。
原來。
他們根本就不修心，他們路一開始就走偏了，他們的圣人…都是偽圣！！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一個都沒有的圣人，算什么圣人！
對人民群眾沒有半點益處的圣人，算什么圣人！
“我要當真正的圣人！”
“我要人人如龍，人人皆成圣人！”
李和如是說道，佛家有發宏愿之說，李和沒有發宏愿的概念，但冥冥之中，其實也有一種反饋，在李和說出這番話后。
青萍劍忽然具現了出來，發出了一聲響徹世界的劍鳴。
全世界所有人都聽到了。
看向劍鳴的方向，普通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而真正知曉的人，如那處無名山莊內福地洞天中的漁叟，他手中的魚竿，線，斷了…
眾生的氣運，亂了。
如此巨大的轟動，全世界都因此受到了刺激，而在李和家中，坐在李和對面，將李和所缺的這部分知識科普給李和的金怡真受到的沖擊尤為震撼。
我到底做了什么？
金怡真迷茫了，也苦笑了，也輕松了，反正，她接受任務之后，已經與審判委員會無關了，就算以后去當了執劍者也沒有關系，她本就是“李和的人”。
至于，李和是不是那人轉世，又有什么關系。
至此之后，李和將比那人走得更遠。
他會是真正的圣人。
這份道上的碾壓，已經不是力量不力量的事了，如果說先前李和對戰阿偉，李和必輸無疑，此時再來看，阿偉似乎已經是強弩之末。
對于李和的頓悟。
還在裁判席上的任俠也霍然開朗，他看向李和的方向，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容，而在他旁邊，敖東海有些瞠目，喃喃道：“頓悟也不是這么悟的吧？”
“這才幾天？”
“還講不講基本法了？”
敖東海覺得自己就不該來曙光城，來了難受，這才幾天，就看著李和坐火箭一樣的攀升，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那里頓悟。
還講不講道理了！
任俠則笑著問道：“你還記得李和的那本書嗎？”
“《人皇是如何煉成的》？”
“對。”
輕笑著點點頭，任俠說道：“那本書雖然最后的變動率凝聚為了人道圣劍，看似與李和已經沒有了關系，但，那畢竟是李和所寫的啊。”
“思想，總是他的。”
“而且，人道圣劍，也不會是那本書的所有，畢竟，書名可是人皇是如何煉成的。”
“涉及人民的選擇，全人類的選擇。”
“那雖然只是李和小說中的設定，但我怎么覺得，如果真的有誕生人皇的方法的話，那必然就是這種選擇。”
“說不定，如今的時代，真的會有人皇誕生。”
敖東海心情復雜。
人皇對于人類而言是無敵的，如果真的出現人皇，那邊是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始終不太相信李和這么一個毛頭小子，哪怕有可能是某人轉世，但也不該這么簡簡單單的就獲得成為人皇的契機。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能夠有這等頓悟？”
敖東海不甘的問道。
任俠笑著將金怡真的那番話復述了一遍，敖東海睜大了眼睛，問道：“就這？”
“不夠嗎？”
“不是，這真的夠嗎？那小子并不是那種圣賢般的聰明人吧，那小子的道德水平，也只是普通標準吧，那小子…”
敖東海說著，說著，就不說了。
任俠也笑而不語，有什么問題嗎？王陽明所言，致良知，性自足圣，而此心無私欲所蔽即天理，即是道啊…
真正的圣人之道，非一人之道，而是眾生之道。
這才是陽明心學。
這才是中華文化之大成啊。
誰都能知，誰都能行，而行之有成，便是圣人。
此謂，大道至簡。
敖東海也悟了，悠悠一嘆：“道就在那里，可也不是誰都能走的，李和能走這條道，我還是服氣的，好歹我也不跟他一個時代，終究沒有那么憋屈。”
“就是不知道，那個阿偉看到這一幕該是如何后悔。”
“兩個小時前在擂臺上一劍殺了李和，就萬事皆休，偏偏要出場擺明車馬，這下好了，李和悟道了。”
任俠笑道：“真正的天才，從來不怕對手更強。”
“至少，阿偉應該是欣喜的。”
“你悟的人道，與我劍道何關？你體悟天心、人心，欲以真不朽來證圣人，與我何干？我若斬你，更好證道啊。”
任俠有些噫吁感慨，敖東海琢磨道：“的確如此，如此看來，勝負差距還不算大。”
“不過現在變成李和領先了。”
“只看阿偉能不能追上來，這種天才間的對決實在是天花繚亂，讓人看得目眩，皓月之輝，讓整個同時代的其他人才，都黯淡無光啊。”
“忽然有點期待李和勝出后的世界了。”
期待的是李和，而非阿偉，因為阿偉勝出，不過是審判委員會再多添一名執劍者，倘若李和勝出，那世間便真正多了一個變數。
不是什么轉世不轉世。
而是，他是李和李宮蟾，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