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我蠻夷也

　　“不說，就不會發生了嗎？”

　　姬長生的輕言細語讓陳琦整個人僵在那里，好一會，他才平穩住呼吸，以一種極為復雜的眼神看向姬長生，問道：“你想做什么？”

　　是的，你跟我說了這么多，目的是什么？

　　姬長生微微一笑：“有些人，給老虎拔了牙齒才會安心，現在他們正在給革命軍拔牙齒，以后他們會給炎武衛拔牙齒。”

　　“等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其他猛獸了。”

　　“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炎武衛的命運其實并不由它自己決定，而是由大局來決定。”

　　“自然。”

　　“革命軍死的越晚，炎武衛也就活得越久。”

　　陳琦點了點頭，卻也沒有再說任何話，而是起身離開了，他的眼中，是無盡的迷茫，明明，炎武衛是為了守護人類，守護廣大民眾的。

　　也正因為如此，才保持著自身的獨立性。

　　人民要是清楚，他們應該守護炎武衛，堅定炎武衛的存在才對，一旦炎武衛被裁撤，帝國真心為人民利益而戰的力量，也就要消失了…

　　明明是這么簡單的事情。

　　明明是這么明了的道理。

　　但，陳琦卻近乎絕望，他無比清楚民眾的短視和自私，他們永遠只會看到軍費占據的巨大財政消耗，卻不會看到失去了炎武衛，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大概。

　　在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他們才會懷念那段炎武衛能夠限制政府的時光。

　　陳琦忽然有點想笑，他發現，歷史從來就是一個循環，從來就沒有新鮮事，當年的三韓，人民一邊懷念這盧武弦和文在寅，但與此同時，又親手將他們推下了懸崖。

　　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啊…這個世界。

　　走著，走著。

　　陳琦的所有情緒竟然都收斂了起來，他已經有了決斷。

　　食堂。

　　姬長生一席話說完，飯也吃完了，彭沖看著姬長生，眼中依舊是震撼和敬佩，明明姬長生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隨便一個明勁武者都能殺他。

　　彭沖看姬長生，仿佛看著一個龐然大物一樣，那是何等的高山仰止。

　　“先生。”

　　“我們文明裁判所真的可以揭開烏托邦，拯救人類未來嗎？”

　　彭沖再一次認真的問道，姬長生的答案依舊是：“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使命，也是最后的戰爭，勝利永遠屬于人民。”

　　“因為。”

　　“每一個愚昧短視的民眾，在大時代當中，都會覺醒，他們不再被蒙蔽，他們不再怯弱安逸抱有任何幻想，他們將…斗爭到底。”

　　“這一次。”

　　“我們將完全勝利。”

　　領袖氣概是一種很難解釋的事情，但毫無疑問，它是確實存在的，也只有具備這種氣概的人，才能成為時代真正的弄潮兒。

　　李和、姬長生、霍連山三人并非是對李新德、周瑞、任俠的復制。

　　相比于李新德，李和更具備俠氣，也更沖動一些，他并不像李新德那樣偉大，因為李新德是主動去為人民著想為人民戰斗的。

　　而李和，他是被逼上這條路的。

　　他一直都是當初的那個少年，他只是不愿意向“現實”屈服，他執著的相信心中的正義，相信這個世界還有公道，若是沒有，他就來討。

　　僅此而已。

　　姬長生同樣不是周瑞，周瑞書生氣息更濃，周瑞更穩，而姬長生…一直在賭，他遠比周瑞更有破釜沉舟的氣魄。

　　對周瑞而言，事情有七成把握，都還不夠。

　　對于姬長生而言，事情有兩成把握，就值得全力一搏。

　　這也是周瑞最欣賞姬長生的地方，也是周瑞為什么會派姬長生到江城去的原因。

　　五年前，尚且只是普通高中生的姬長生在某天忽然發覺不對，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忘掉了什么東西，于是他開始尋找。

　　經過尋找，他發現，不是他忘了，而是某人的存在被剝離了。

　　他們班上少了一名同學。

　　其他人卻完全沒有印象，只能通過桌子、習慣、排名等等細微的線索在論證，失蹤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稀奇的是那人的存在被剝離。

　　于是，姬長生開始調查了。

　　從來沒有人覺得，一個普通高中生的調查能夠有多大的威脅，但，當時正是人口失蹤最多的時候，是烏托邦建立最緊要的時候，同樣是痕跡最多的時候。

　　經過對當地城市的采訪。

　　再加上網絡上他搜集的那些痕跡線索，竟然讓他窺一斑而見全豹，將整個事件推理了出來，然后，當時的姬長生，認為只有革命軍能夠阻止這些。

　　他便獨自一人，帶著資料前往了革命軍總委。

　　雖然是以游客的身份過去，但是姬長生順利見到了周瑞，講解整個事件之后，并表示革命軍該如何以此事做文章，給出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揭露黑暗，喚醒民意，約縱連橫，重啟革命。

　　中策，與奧林匹斯聯手，擴大烏托邦規模，奧林匹斯獲得數據，革命軍獲得力量，且必要時刻喚醒烏托邦民眾，將獲得數千萬最堅實的支持者。

　　下策，旁觀，索取利益。

　　自然，當初周瑞選了下策，也不是說從姬長生給的計謀中做出了選擇，而是周瑞本身就是這么打算的。

　　對于周瑞的選擇，姬長生當初很沉默。

　　周瑞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表示很看好姬長生，希望他可以在革命軍待兩年看看，多熟悉一下這個世界。

　　于是。

　　從那天起，周瑞身邊就多了一個助手，革命軍很多人只是知道有這么一個助手，但具體是誰并不清楚。

　　而跟在周瑞身邊兩年。

　　姬長生最后還是決定要加入革命軍，而答應他加入的周瑞，卻將他送到了江城…

　　三年。

　　姬長生整整觀察了李和三年，當李和終于“醒來”的時候，當仔細了對比前后差別的時候，姬長生只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李和并沒有變。

　　唯一變了的是，他有力量了，以至于以前看來不自量力的事情，現在變得理所當然，以前天真耿直的事情，現在看來是如此…偉大。

　　或許。

　　一直以來，可能都是認為姬長生在幫李和鋪路，在幫他做好一切打算，實際上，在姬長生看來，是李和在為他引路。

　　是李和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理想并不可笑。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所以…

　　“李和、姬長生，跟李新德和周瑞是不同的，作為理想主義者，他們其實要更加純粹，也注定他們一路走來，都必須破釜沉舟。”

　　“老任，我跟你也不同。”

　　“你跟著李新德看不到勝利的希望，而我跟著李和…能看到。”

　　夜晚，英雄大廈的樓頂，霍連山躺在斜頂上，一邊看著月亮，一邊喝著酒，他是嬉笑懶散，他是沒臉沒皮，可誰…心中還沒個理想呢？

　　文明裁判所？真是個好名字啊。

　　對，我等就是迷信，就是宗教，爾等…就是異端！

　　辯什么辯，不辯。

　　我蠻夷也，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