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沒有去看人們的反應。
他微微抬頭,好像是思考,又好像是看著遠方。
“在烏托邦里被圈養的人們、在罪惡之都任由資本碾壓的你們、在偏遠地區與時代脫鉤的人們、在發達地區享受時代紅利的人們…”
“這四種人群的區別在哪里呢?”
“在環境。”
“烏托邦需要讀者,所以大多數被圈養的人,生命能夠保證;在罪惡之都,自由是唯一的規則,而無所禁忌的自由,只是強者對弱者碾壓的自由,所以資本會壓榨掉你們最后的價值,讓你們連身為人的資格都失去。”
“在偏遠地區,缺的是資源和建設,可帝國缺資源嗎?不缺。可控核聚變的實現,莫說將非洲、東南亞、拉美的貧窮解決,就是全人類進入按需分配都足夠。”
“但,沒有。”
“不但沒有,還有人阻攔,一些人根本就不關心底層人民有多窮,生活有多艱難,他甚至覺得這還不夠,應該回到封建社會,應該回到奴隸社會…”
“同樣一個時代。”
“有人生活在盛世,有人則生活在地獄。”
“決定生活的是環境,或者說,規則,而規則…是人定下的。”
說到這里,李和停了下來,他看著總會議室里的眾人,也通過攝像頭,看向了營地的全體成員,說道:“一切規則的制定,都是為既得利益者所服務的。”
“如果有偶然的話。”
“那這個偶然本身,就是一種奇跡,而你們現在,就處于奇跡當中,而這個奇跡是否能夠延續,決定權在你們,而不在我。”
“馬克思曾經說過。”
“無產階級是最具有革命自覺性的,因為無產階級只有解放了全人類,徹底消滅了剝削和壓迫,才能解放自己。”
“我想。”
“這世上大概不存在比你們更徹底的無產者了,因為你們…連作為人的身份,都被剝奪了。”
“我想。”
“罪惡之都相對于整個世界而言,只是小小的一個角落,它的規則,是既得利益者所追尋的方向,如果不加以遏止,不發生更大的奇跡,那么,世界總會滑落到這個深淵的。”
“當整個世界都墜入深淵,又有何處可逃呢?”
李和望著所有人,仿佛他那雙眼睛就是深淵一般,在長久的沉默當中,人們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人們感覺寒冷似乎透過了營地,沁得四肢百骸渾身冰涼,人們在顫抖。
在恐懼。
那是極度的恐懼,而恐懼、害怕當中…是怒火。
“曾經。”
“在波士頓猶太人屠殺紀念碑前有這么一段話。”
“當納淬來抓共產黨人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共產黨人;當他們來抓猶太人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猶太人;當他們來抓貿易工會主義者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貿易工會主義者;當他們來抓天主教徒時,我保持沉默,因為我是新教徒;當他們來抓我時,已無人替我說話了。”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多么優越的人。”
“至始至終,我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也只想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我想在大晚上打開冰箱偷吃妹妹的布丁,我想有一份清閑的工作,可以讓我在確保生活無虞時做寫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或者也可以是其他的工作,我付出勞動,獲得可以讓我平穩生活的報酬。”
“我想有一份愛情。”
“彼此有共同的愛好,互相欣賞對方的性格、品德、才華,如果有一個共同的偉大目標,可以讓雙方攜手前行那是最好。”
“我想跟她結婚,想生個孩子,想平平穩穩的白頭到老,然后享受兒孫膝下的天倫之樂。”
“我想要的東西,很普通很普通。”
“但。”
“在這個時代,它卻成為了99的人,終生無法企及的奢侈夢想!!”
“以至于。”
“為了這個夢想,我不得不去改變整個世界…”
“因為。”
“哪怕我因為某些才能,某些機遇,讓自己脫離了生活的艱辛,獲得了財務自由,短暫的體驗到了這份夢想,可是社會的變動,人生的風險,會將這份夢想說摧毀就摧毀。”
“如今這個世界。”
“它不是什么信仰不信仰的問題,它是在謊言和欺騙的大背景下,讓一切的心靈都處于焦慮當中,讓所有人…都沒有安全感。”
“信任在瓦解。”
“人與人的信任,人與社會的信任。”
“在自由主義的侵蝕之下,人在變得極度自私,‘家國天下’四個字,正在分崩離析,道德更是成為了被嘲笑的存在,誠實是憨傻,狡詐是機靈。”
“法律作為道德的底線,都無法被堅守。”
“人處于社會當中,很多時候,就像是野獸處在森林當中一樣…”
“這是什么?”
“這是文明在崩潰!”
“為什么帝國沒有科技大爆炸,為什么星辰大海就在眼前卻不去探索?因為生產力越是發展,科技越是進步,崩潰就越是被放大!”
“帝國高層在恐懼,在害怕!”
“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科技極度發達之后的社會,他們不知道在機械生產可以取代一切人力的時候,那些以勞動為生的人們,該如何處理。”
“或者說。”
“他們其實是知道的。”
“如何才能完美的避免下一次幻想降臨?如何永遠的享受權勢和財富?”
“很簡單。”
“窮人都死光了,就沒有幻想了。”
“各位。”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也只想擁有一份普通人希望的生活,但,文明已經到了岔路口,十萬年未有之大變局就在眼前。”
“我沒有選擇。”
“我只能拿起劍,在這場決戰當中,向那些想要篡奪人類文明果實的人拔劍。”
“這。”
“便是文明裁判所!!”
“在這里,唯一的宗旨就是——人類文明的果實屬于全人類!!”
最后一句話,李和持劍橫指,說得鏗將有力,堅不可摧,他以劍相指,對營地里的所有人問道:“那么,你們是要墜入深淵,還是…隨我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