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資源包分發完之后,李和并沒有強迫那些難民留下,而是給了他們選擇的權力。
結果…
只有一半的人留下了,另一半的人選擇帶著資源包去往了垃圾山的深處,這又給李和潑了一瓢冷水,他發現自己完全不理解這些難民。
吳樹人正幫忙拉帳篷,見李和過來,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擦了擦手,陪李和在旁邊坐下,從口袋里摸出一包新開的煙,這是武安幫一個小伙子問過幾個生僻字后送給他的。
遞給李和一支煙。
他幫忙點煙的動作有些生澀,畢竟十多年不曾抽過了。
在自己也點了根,緩緩抽了一口后,他看向天空,說道:“他們離開,并非是不相信,而是,他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李和呆了下,不太理解。
“為什么…”
吳老爺子的眼里有些悲傷,他低沉的說道:“當過野獸的人,哪怕恢復了人性,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骯臟了的手,也不會變得干凈。”
“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唯一能夠適合他們生存的,只有垃圾場。”
李和的瞳孔猛然緊縮,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攥緊了,在這一刻,他才知道這片土地上真正的絕望是什么。
那是許多人連被拯救的資格都被剝削掉了…
“以前教書。”
“說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本質其實是相同的,那些資本將我們這些人變成野獸后,才會完全消除我們對他們的威脅。”
“因為野獸比他們還懼怕光明。”
“當然。”
“之所以還大發慈悲的讓我們茍延殘喘,還想著讓我們變成野獸,而不是直接消滅。”
“不過是他們還需要有人在合適的時候去看書罷了。”
“僅此而已。”
李和忽然想到帝國壓制科技的發展,不光光是為了抑制科幻,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保證就業,保證人還是生產要素…
可實際上。
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經足夠全部機械化了,如果機器可以看書,那么貧民窟將不復存在,機器人將充斥著這座城市。
吳老爺子沒有說錯。
富人跟窮人,真的正在變成兩個種族…
兩人沉默著直到手中的煙燃盡,吳老爺子忽然說道:“不要以為留下來的一半就是干凈的,他們可能只是罪不至死而已。”
“當秩序越來越牢固,營地內的矛盾就會越來越多。”
“會有受害者出來控訴的。”
“所謂的罪不至死,只是那些人自我的認知,但按照外面的公序良俗法律法規來看…”
“死刑,綽綽有余。”
“那才是最麻煩的時候。”
最簡單的案例,在貧民窟,男子強行跟女子發生了關系,再丟半塊發霉的面包,女子很可能會高興,因為這樣的男子在貧民窟,算的上“善人”了。
以前這不是事。
但當難民們逐漸適應秩序,逐漸找回人類社會生活的記憶…
“老爺子,我該怎么辦?”
面對李和的求助,吳老爺子頭一次沉默了,他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道:“我也不知道…”
這一刻。
李和無比想念姬長生,如果是姬長生在的話,就算不能解決那些問題,也會找出一個最合適的方案,去做取舍。
可是,老姬不在…
“等等。”
“他其實在的…”
李和喃喃自語后,從懷里掏出了那三個隨身攜帶的錦囊,因為說好是隨便打開一個就行,所以李和就沒有多選。
他將一個錦囊打開…
西域,岡仁波齊山。
大雪紛飛的季節里,整片山脈都覆蓋在冰雪當中,作為第一神山的岡仁波齊山在風雪當中顯得格外神圣。
而在那神圣美感的山體之中,是那傳說中的監獄——和諧城。
這里關押著三十萬作者和十余萬幻想罪犯,總罪犯人數接近五十萬,負責看守這座和諧城的,則是炎武衛第一師。
這是真正的王牌部隊。
即便是革命軍最巔峰的時候,也沒有動過攻打和諧城的念頭。
足見,這里的守護力量有多強。
而在和諧城當中,這座監獄一共有一百層,越是窮兇極惡的罪犯,越是關押在更深的層次,在91層的一間牢房當中。
一身囚衣的姬長生正按照要求抄寫今日份的二十四字真言。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517遍,還剩483遍。”
他嘀咕著,甩了甩有些發酸的手。
忽然。
他靈光一閃,意識忽然接入某個“光團”,李和從跟他分開之后的經歷飛速過了一遍,最終定格在李和打開錦囊,看著一張白紙發呆的樣子。
姬長生微微一笑,開始提筆。
“老李。”
“孔子說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釋義是,人民守法善良的,讓他們自主行為不要過多約束。人民愚昧暴戾的,要懲戒教導使其知曉過錯。”
“那些難民現在的不追究也好,還是未來的追究也好。”
“只要是遵循法律的,我們就應該懲處。”
“關押判刑三百萬人也好,五百萬人也罷,甚至更多也沒有問題,有些東西,是絕對的底線,不能因為法不責眾而退讓,即便是退讓妥協一厘也不行。”
“戴罪千萬又如何?”
“那本就是罪惡之都,更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曾經犯下了怎樣的罪惡,他們的余生,不光是要為罪惡所懺悔,更要以終止這樣的罪惡作為使命。”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贖。”
“老李。”
“人就是人,不會變成野獸,窮人和富人,也不會是兩個種族,再大資源和信息差距,在偉大的意志下,都將被彌補。”
“所謂的野獸,不過是受壓迫異化最深的人。”
“而他們,理應對那些壓迫者有著最強的怒火,有著必須洗刷的罪孽,他們有著為所有受害者報仇的責任…”
“老李。”
“他們將會是比堅定的革命戰士更加狂熱的存在。”
“而鋪就革命的道路,需要他們。”
“既然我們是文明裁判所,那么,我們就需要這么一群…狂信徒。”
“屬于我們的。”
“屬于人類的——刑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