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朔風卷戰旗
朱瞻基快瘋了。
朱瞻基與張輔、賀連成二人率軍奔襲千里，用了三個晝夜便跨越了茫茫大漠進入了漠北草原。
一路上朱瞻基不光是身體上吃不消，精神上也是保持著朦朦朧朧的狀態。
“翻越前面的大山，再渡過土剌河支流就能追上北征大軍了。
算算時間那察哈爾部應該就在咱們前方不遠的地方，大概后天北征大軍就能渡過土剌河主河道，察哈爾部一定會選擇在那個時間偷襲的！”
張輔趁著休息的時候與朱瞻基、賀連成商議起了之后的安排，拿著地圖在那里指指點點。
“咱們不用追上北征大軍，就算匯合了也沒啥意義。咱們的輕騎兵應該在北征大軍后面游蕩，等著察哈爾不襲擊北征大軍的時候再給他來個反包圍！”
賀連成提出了另外一種方案，朱瞻基也是比較贊同。
“派斥候先行一步，看看能不能找到察哈爾部的蹤跡，試試抓兩個俘虜回來！”
朱瞻基看著正晌午時的烈日，下意識的抹了把臉上的汗水。然后緊靠著背陰的土墻，十分無奈的擺擺手說道“張輔你去安排斥候的事情部，孤要趕緊休息休息。
半個時辰之后，整頓大軍即可啟程！”
幸而這已經是漠北草原的地界了，有草場、有水源。大軍停歇一會子不僅可以休養生息，還能順便補充一下補給品與必要的物資。
朱瞻基靠在臨時壘起來的土墻上，瞇瞇著眼睛感受著凜冽的朔風與灼熱的天氣。
這草原的氣候說起來也奇怪，明明是烈日當頭、溫度如烤爐子一般的炎熱。這風卻是翻不起半點的熱浪，打在臉上全是那種如刀子割的一般疼痛。
明軍的日月五星旗和藍底軍旗插在土棵上，被風沙席卷的獵獵作響。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在明軍拔出旗幟重新整裝出發的時候。先前派出去的斥候已經回來了，斥候營發現了察哈爾部的蹤跡。
“察哈爾部距離我大軍約兩刻的里程，算上卑職趕回來的時間大概有半個時辰左右。”
“半個時辰那就不著急了，當心靠的太近被察哈爾部的游騎發現。
咱們是從漠南大營向正北方行動，他們是從漠東一直向西北方行動。
而漠東到漠北的路上，可是有不少草原河流的。這就說明這支察哈爾大軍補給充足、士氣高昂，如果咱們沒有跟在他們的身后。放任這支部隊襲擊人困馬乏的北征大軍......這樣的后果，可想而知！”
事實證明，朱瞻基真的是低估了朱棣了。
朱棣經驗豐富老道，在他聽說阿蘇特部進入遼東的時候就猜到了阿魯臺的陰謀。
因此朱棣派遣了一直躍躍欲試想要戴罪立功的淇國公丘福，領出來兩萬大軍就埋伏在土剌河后面的山谷當中。
一旦察哈爾部偷襲朱棣的軍隊，丘福就可以從后方進行圍攻。
不過朱瞻基不知道丘福已經埋伏好了，丘福也不知道朱瞻基跟過來了。那察哈爾部更不知道的是，有兩支明軍已經對他們磨刀霍霍了。
“從現在開始保持緊張，大戰很有可能一觸即發。
不過也不需要緊趕慢趕的趕路了，跟在察哈爾部后面半個時辰的里程就行。”
朱瞻基揮了揮手，翻身上馬便向北而去。
這一萬五千大軍也是不聲不響，迅速的整理好了裝備跟著朱瞻基的大旗而去。
什么叫精銳？
這便是精銳。
令行禁止，鴉雀無聲。
一萬五千人的軍隊當中，除了馬蹄踩在草原上的響聲就是戰馬偶爾的嘶鳴。再不就是朔風吹拂著旗幟所發出的獵獵之聲，除此之外便只有天上的鷹雀掠過時的聲音了。
大明富精銳，摧鋒皆絕倫。
還聞獻士卒，足以靜風塵。
翌日。
“娘的，這察哈爾部好像快要到了！”
丘福還是趴在山頭之上，看著底下兩萬多察哈爾騎士向朱棣大軍的后方包抄。
朱棣此番率領的中路主力擁有八萬大軍，分出來一部兩萬余人歸丘福統帥。而朱棣本人則是親率六萬大軍佯裝渡河，以此來吸引阿魯臺的目光。
明軍還有朱瞻基這股子奇兵，看起來勝算很大的樣子。
阿魯臺、本雅失里帶著一萬五千巴爾虎騎士，還有兩萬大汗本部的騎士堵在土剌河對岸。
阿魯臺麾下的部族，除了遼東阿蘇特部的一萬五千來人已經全部到場了。
這是一場包圍與反包圍之間的較量，就這種布陣模式真打起來那絕對是一鍋粥。到時候就要看雙方主帥誰更沉著，更沉得住氣的一方便能獲勝。
朱棣的前鋒部隊已經開始搭建浮橋了，三個浮橋同時開工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通行。
“上位！浮橋已經搭建完成，我前鋒大軍開始渡過土剌河。按照上位的吩咐，前鋒步兵已經開始在河對岸結陣等待后續的軍隊渡河。”
金鄉侯王通現在還是戴罪立功的狀態，自然是要好好表現的。
這家伙跟朱棣匯報完之后，便立馬渡河統御前軍刀盾手結陣去了。
朱棣懶洋洋的騎在馬上，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河對岸的明軍軍士。
“大概渡河了三分之一，加之已經快要到了正晌午了。
這種時候正是伏擊、偷襲的最佳機會，阿魯臺應該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朱棣暗自調整了下姿態，然后不著痕跡的摸了摸腰間的雁翎刀。
朱棣身旁的錦衣衛與禁軍也紛紛抽出繡春刀來，暗自將朱棣圍在了中間。
“察哈爾部開始行動了！”
剛剛跟過來的朱瞻基部也發現了不對，朱瞻基見狀立馬下令準備進攻。
不過盯上察哈爾部的可不止朱瞻基一人，丘福也已經準備出動了。
丘福帶的都是弓弩手與火槍手，自然是不能下山跟察哈爾部硬碰硬的。
占據河谷兩邊的山地，居高臨下的進行掃射才是正道。
就在雙方都已經箭在弦上之時，土剌河對岸突然升起一道濃煙。
那察哈爾部見煙火立馬就傾巢而出，奔著朱棣大軍的后方襲去。
“全軍列陣！箭上弦！槍上膛！”
丘福命人豎起大明國旗和明軍軍旗，還親自揮舞著旗幟號令全軍。第一排五千多弓弩手與火槍手見狀立馬開始散射，阻攔察哈爾部繼續靠近朱棣的大軍軍陣。
朱棣本來的計劃，是將麾下六萬大軍分成兩部分。先集中優勢兵力圍殲察哈爾部，之后再渡河全力對付阿魯臺的主力軍隊。
可是計劃當然是趕不上變化的。
朱瞻基沖出來了。
“明軍萬勝！”
朱瞻基拔繡春刀，指著前方的察哈爾部奮力高呼。
“將軍萬勝！”
一萬五千明軍拔刀的拔刀、持槊的持槊、舉弓的舉弓，一瞬間便如同決堤的潮水一般沖進了察哈爾部的陣地。
朱瞻基本人自然是沒有沖上去的，而是選擇了待在后面的護衛隊當中看熱鬧。
“那里來的援軍？”
山頂上的丘福看著底下突然沖出來的一支輕騎兵，還打著日月五星旗。當即便明白過來，這是自己人來支援了。
“看后面的軍旗，好像是留守漠南大營的開平衛和三千營。”
“什么？漠南大營的軍隊？
這不對啊，就算是有增援也應該是陳懋的東北路軍。這怎么說，也不應該是漠南大營的軍隊啊。
對了，漠南大營是誰在留守？”
丘福撓撓腦袋瓜子，一臉疑惑的瞅著下面的明軍發呆。
“好像是英國公和武都侯，對了，還有太孫殿下呢！”
丘福無語了。
在他聽見朱瞻基也在漠南大營的時候，他就不奇怪為何漠南大營的留守軍隊會出現在察哈爾部的身后了。
奔襲千里，不歇不息。
這是朱瞻基的作風。
都說朱瞻基仁孝恭謙，乃是好圣孫也。
可丘福卻知道，朱瞻基善弄權術、剛愎果斷。
這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在聽到察哈爾部叛亂的時候，說出兵就出兵。誰敢反對......就偷你旗牌、關你禁閉、打你板子，總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說晝夜奔襲橫絕千里大漠，那就真敢一路跑來。
而且“擅自”或者“矯詔”出兵之后，還能通過各種手段來保全自身不受懲罰。
“傳令下去，命大軍分成三個三線射擊軍陣。長槍兵、刀盾兵在兩側防御，火槍兵、弓弩兵居中。
穩步向山下行進，最后停在半山腰下面的緩坡前。
集中火力瞄準敵軍的左翼與前鋒射擊，將敵軍驅趕到右側山坡與漠南大營援軍的方向。”
丘福在知道了領軍之人是朱瞻基之后，居然莫名的感到有些安心。
而朱瞻基也沒有辜負了丘福的厚望，朱瞻基通過旗語指揮著大軍將察哈爾部的騎兵向右面的陡峭的山坡驅趕。
關門打狗。
朱瞻基跟丘福想到一塊兒去了，一起做出了相同的決策。
而朱棣的反應也很快，立馬下令全軍掉頭渡河。
“漠南大營的軍隊？
又是朱瞻基這個小子！
先不管他，傳朕旨意，全軍集合，渡河迎戰！”
朱棣麾下的軍隊看見皇帝陛下的的黃龍旗與那面最大的日月五星大纛旗向河對岸移動，便紛紛列陣跟了過去。
由于對岸的王通已經結好了軍陣，甚至擺出了百余量武剛車。阿魯臺沒有立即沖破王通的防御，這就導致了朱棣的主力全部安然的渡過了土剌河。
阿魯臺暗叫一聲不妙，便準備找個機會離開。
阿魯臺雖說是蒙古汗國的實際控制人，但是本雅失里這個大汗還是有著自己的親衛部隊的。
阿魯臺自己真正的心腹，便是巴爾虎部和阿蘇特部。
故而阿魯臺決定賣掉本雅失里的本部軍隊，還有一直在他和本雅失里兩方當墻頭草的察哈爾部跑路。只要吸引明軍圍著本雅失里的軍隊打，那他就可以將他得嫡系部隊帶出戰場。
“大汗！快豎起大汗的蘇魯錠，現在要一鼓作氣的沖上去，不能讓明軍全部渡河呀！”
阿魯臺忽悠本雅失里豎起他的蘇魯錠和大旗，帶著大汗本部向明軍發起沖鋒。
本雅失里信了阿魯臺。
不過阿魯臺知道明軍軍陣已成，再沖擊也不能阻止明軍主力渡河了。
阿魯臺在本雅失里沖上去之后，便立馬集合巴爾虎部的軍隊向西北方逃竄。
“繞過不兒罕山，進入北方林木中部落的領地。”
阿魯臺大旗一揮，指揮著一萬五千巴爾虎騎兵向西北北海而去。
北海，即貝加爾湖。
這里要跟捕魚兒海相區分的是，捕魚兒海的現代名稱是貝爾湖。貝爾湖的地點在現今的中蒙交界之地，不是那個貝加爾湖。還有哈拉和林，這個蒙古帝國的首都似乎沒找到地方（本書按照三河源頭設定）。
阿魯臺準備先去北海那邊避避風頭，將三河源頭與呼倫貝爾草原暫時的讓給明軍。至于本雅失里怎么樣，那就不關他阿魯臺的事情了。阿魯臺已經準備賣掉本雅失里，從黃金家族當中另立傀儡了。
不過阿魯臺還是肉疼的，畢竟他這邊打了敗仗那可就是把遼東的阿蘇特部給賣了。
阿蘇特部可是阿魯臺真真正正的嫡系部隊，他阿魯臺就是阿蘇特部出身的。
“不要管跑掉的那支蒙古軍隊，全力圍攻本雅失里蘇魯錠大旗所在的軍陣！”
朱棣當機立斷，立馬打開了缺口放過了阿魯臺的軍隊。集中所有的軍隊，向本雅失里本部進攻。一時間本雅失里的壓力大增，馬上就要頂不住朱棣的瘋狂輸出了。
“太師呢？”本雅失里快瘋了，尤其是他看見巴爾虎部撤出戰場之后。
“大汗快撤吧，不要再繼續與明軍糾纏了。
如果再不撤，等明軍的包圍圈合起來可就跑不了了！”
“那察哈爾部怎么辦？咱們撤了可就是把察哈爾部送給明軍了，兩萬大軍就這樣交待在這里本汗就再也沒有資本跟阿魯臺相抗衡了！”
“大汗先跑出去再說，只有出去了才能跟阿魯臺這條狡猾的狐貍繼續抗衡。
咱們草原有句話兒：狼群不會圍捕受驚的駿馬，只能獵取愚鈍的牛羊。
只要咱們一門兒心思的突圍，明軍是不會窮追不舍的！”
“突圍吧！”
本雅失里帶著本部軍馬也向北海方向跑路了，果斷的賣了拿察哈爾部。
“傳朕旨意，全軍折返！
先殲滅察哈爾部，不用對阿魯臺、本雅失里緊追不舍。”
朱棣想著到時候收買北方林木中部落的酋長、百姓，慢慢的去對付這倆人。
當務之急，還是把現有得戰果給鞏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