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烏斯藏——金川
丘福的大軍將朱瞻基等人送到了成都府之后便先行離開，丘福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于是乎一路花火帶閃電，與援軍匯合之后便直奔康定宣慰司而去。
“蔡巴所部叛軍兩萬余人盤踞拉薩，張景萬、內鄔、火真三位將軍的三萬蕃蒙鐵騎一路上可謂是摧枯拉朽，擊敗了響應蔡巴的十余個領主王公。”
楊士奇與朱瞻基、朱瞻壑三人站在烏斯藏地圖前，拿著小棍子對地圖指指點點。
“那蔡巴萬戶可是前元時期就分封的高原強部，此番叛亂聲勢也是頗為浩大呀。
我......孤總感覺此番戰事，不一定會特別順利。”
朱瞻基看著地圖，又瞥了一眼不遠處低頭站立的成都知府梁孝純和四川布政使胡廣。
“太孫不必多慮，蔡巴叛軍不成氣候，相信以同慶侯與淇國公的能力完全可以應付的來。”
低著頭的胡廣不知道為何在朱瞻基看他的時候，立馬抬頭回答了一句。
“可是胡布政使啊，今日我聽說四川都指揮使劉真將軍剛剛加了四川總兵的銜，把成都左衛、右衛、潘松衛的所有軍隊都帶去了康定都司大營。
要知道淇國公已經聚集了將近五萬大軍，這三衛至少還有兩萬部隊。而且高原之上運送軍糧不方便，七萬人馬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若不是前方戰事吃緊，又怎會冒著壓垮后方糧道的風險繼續增兵呢？
要保證這七萬人每天的吃喝，恐怕四川、湖北的存糧都要調動。這種大是大非之事，還望胡布政使不要跟孤打哈哈！”
朱瞻基知道胡廣怕他給朱棣打小報告，畢竟前方戰斗吃緊，朱棣怪罪下來肯定是要處罰人的。
“這......”
胡廣不覺語塞，見朱瞻基不好騙也只能從實招來的說道“不瞞太孫殿下，昨日同慶侯確實是傳來了消息。
他們一路上只與蔡巴之軍交手，而止貢萬戶的叛軍卻不見了蹤影。
淇國公聽說此事之后，怕止貢所部繞到后方襲擾川藏糧道便要求劉真將軍率部屯于松潘衛。”
“淇國公讓劉真將軍屯于松潘？可是劉真將軍帶走了成都府兩個衛的軍隊，再加上淇國公之前帶走的兩個衛，成都府就剩下一個成都后衛了啊？
如果說止貢所部沒有襲擾糧道，而是繞路走山間小道直接攻擊四川邊境，那該如何？”
朱瞻壑趴在地圖前面，眉頭緊皺著對胡廣發問道。
“讓重慶衛、利州衛進駐成都，成都西側的防御不能空著。
孤有大父給的旗牌，關鍵時刻可以調兵自保。胡布政使你速速差人持孤的旗牌去調動兩衛，一刻都不能耽誤。
要知道止貢有將近三萬人，只憑著成都后衛這不到一萬的部隊可抵擋不住止貢的高原鐵騎。”
而朱瞻基話音還未落，就聽見門外的錦衣衛喊道“啟稟太孫殿下！諸位大人！
金尚書傳來六百里加緊，請楊士奇楊詹事親啟！”
“金尚書昨日下午才去金川縣與那些高原領主王公們的使節會面，怎地今日就傳回來六百里加急？”
楊士奇疑惑的接過了錦衣衛手中的信件，立馬拆開了讀道“昨日前線戰事不順之事為高原諸部所知，故而諸領主持觀望之姿、搖擺之態不愿赴蜀議事。
朗嘎千戶向吾建議，于金川縣議事而不入成都府。
另高原諸部聞皇太孫殿下親至四川，欲于金川縣與太孫殿下會面。”
“金川縣？那不是川藏邊境了嗎？還讓大哥親自前去，這幫高原部族想干些什么？”
朱瞻壑滿臉的驚訝，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瞪著楊士奇。
朱瞻基伸手拉了拉朱瞻壑的衣角，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二弟莫急，待為兄與諸位商議一番再做決定。”
朱瞻基回身看了一眼地圖，而后緊皺著眉頭說道“孤記得朗嘎千戶是前元時期分封的衛戍千戶，一直歸屬于止貢萬戶所統領。
當代朗嘎千戶領主跟止貢家族似乎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此番他提出更改會面地點是否有些貓膩，這都還不得而知啊！”
“太孫所言甚是，吾等可不能冒著風險去金川縣！
還是等著火真將軍那邊戰事結束，再以威逼利誘之法讓諸部首領入川會面吧！”
楊士奇可不敢讓朱瞻基去冒險，尤其是在戰爭局面還尚不明朗的時候，更不能讓對方抓到了空子。
“不過這也是個機會，止貢所部三萬鐵騎分散于我軍后方，始終是個不穩定的因素。
如果此番可以釣到止貢所部，讓其進攻金川縣或可一戰而定乾坤！”
朱瞻基初生牛犢不怕虎，面對朗嘎的“陰謀”似乎并不害怕，反倒是盤算著如何反將其一軍。
“通知利州衛、重慶衛、成都后衛，全部向金川東面的山區集結。
孤有大父給的旗牌，可以隨時調去四川境內的所有衛軍。爾等不必擔心私自調兵的問題，戰爭之時旗牌便是皇命！”
“可是太孫殿下，此番平叛之事陛下只是授予淇國公征調四川、陜南軍衛的權力，而太孫殿下只能在危機時刻調兵用以自保。如果太孫殿下私自調兵開戰，這是否會惹得陛下龍顏大怒？”
楊士奇不敢茍同朱瞻基的想法，他不想擅自與烏斯藏諸部開戰。
“那要是孤在金川縣被包圍了呢？這種危急時刻，調取三衛精銳那就是合情合理了吧？”
“可是太孫殿下，咱們也只是猜測朗嘎千戶是與止貢所部合謀，想將太孫騙去金川縣而已。這事沒有證據，終歸只是咱們的猜度而已。
一旦朗嘎千戶沒有反心，私自調兵潛入金川縣，那可是犯了大忌的！”
“那就取個折中的法子吧，先通知諸部首領，告訴他們孤愿意親赴金川與他們會面。
然后通知淇國公，把朗嘎千戶和止貢的關系說一下。再言明孤的計劃，讓淇國公用他的旗牌調動三衛進入金川。
有了淇國公的配合，一旦止貢萬戶真的圍攻金川縣，三衛部隊與康定都司大營前后配合夾擊也可確保戰事無虞！”
朱瞻基知道楊士奇是在擔心些什么，于是乎選擇了妥協。畢竟丘福才是前線第一總指揮，總不能越過丘福擅自開戰吧？
楊士奇聞言也只能表示贊同，胡廣和梁孝純這兩個文官也不愿意多管閑事，見楊士奇都同意了他倆也就沒說些什么。
朱瞻基見楊士奇與胡廣都表示出了贊同的意思，便立馬親自修書一封給了丘福。
“先不用等淇國公的回復，重慶衛與利州衛必須調過來。就算是不去金川縣，這兩個衛也要入成都護衛安全。”
朱瞻基這邊定下了調子，而丘福那邊卻很是煩躁。
“把所有的斥候都撒出去，給老子把后方用扒犁翻一遍也得找到止貢！
然后告訴劉真，讓他時刻留意高原入四川的那幾條山路，一旦事情有變立馬回援成都！”
丘福坐在大帳當中，臉色不是那么好看。
副將王通見此情形，也不敢多言只能吩咐下去廣撒斥候而已。
“報~啟稟丘帥，太孫殿下手書一封請丘帥親啟！”
丘福正煩躁的時候，帳外忽然傳來了斥候的聲音。
“太孫殿下？”
丘福一時間有些焦急，要知道朱瞻基雖說只有九歲而已，但是絕對不是那種皇家紈绔子弟。本來軍事本領一般，卻沒事喜歡瞎指揮前線將軍打仗。
能讓朱瞻基在戰場上給將領傳遞書信，那一定是成都有變。
“快進來！”
丘福一下子從座椅上蹦下來，然后不待那傳信的斥候進來就掀開帳簾兒一把將書信搶了過來。
“淇國公丘帥親啟：
孤親至四川，本欲以皇家之威風服烏斯藏之諸部。卻聞前方戰事有變，烏斯藏諸部搖擺而不欲入川。
今烏斯藏朗嘎千戶上書言之，欲與孤于金川相會。
......（省略）
孤欲丘帥效漢之梁孝王、周亞夫之舊事，以孤為漢之劉武、丘帥為周亞夫、止貢朗嘎之輩為吳楚之叛軍。
于金川縣之地，一戰以定后方之事。”
周亞夫之舊事，那便是拿朱瞻基當做誘餌去調止貢所部的叛軍現身。當三萬叛軍圍攻金川縣的時候，朱瞻基調度的兩衛與丘福的部隊兩面夾擊便可一戰而定乾坤。
丘福看到這里，不由得有些情緒上的波動。
雖說朱瞻基的提議很是誘人，巨大的軍功足可以讓丘福心動萬分。
不過丘福真的不敢拿朱瞻基當做誘餌，一旦朱瞻基出了事情，那他這個前線總指揮勢必會背鍋。
不光是丘福，楊士奇、金忠、火真、胡廣、劉真，這幫子家伙一個都跑不了。
丘福焦慮的來回踱步，王通站在丘福身邊看著丘福的樣子還不敢多問。
“他娘的，不管了！自古潑天的軍功都有潑天的風險，想要立功那里有無風險之事呢？
傳令劉真，讓他速速點齊成都左右二衛、潘松衛的全部軍馬向金川縣方向靠攏。藏匿于金川縣南側的山林當中，沒有本帥的軍令不許輕舉妄動。
然后速點斥候，持本帥旗牌調動利州衛、重慶衛、成都后衛，讓三衛的指揮使聽從太孫殿下的號令！
再命令大營軍馬，全部備戰不得懈怠。神機營、岷州衛加固防御留守大營，五軍營、成都中衛、瀧州衛、蘭州衛、成都前衛收拾好行裝隨時準備開拔！
王通你率領部隊留守康定都司大營，不許隨意出去打仗。只要把糧草看護好了，保證火真他們的軍糧供應就好！”
丘福說完便扔下王通一人獨自凌亂，跑去外面點兵點將去了。
“這是個什么情況？”
王通有些茫然，他可是還沒見過丘福如此失態過呢。
三日后，金川縣。
朱瞻基在得到丘福的答復之后，便安排麾下三個衛一萬余人進駐金川縣東的山區當中隱藏了起來。
朱瞻基只帶著楊士奇、金忠、夏元、朱瞻壑（死皮賴臉跟來的）、李蕙玉、紅秀等人，還有五十個錦衣衛、三千護軍進入了金川縣城。
“諸位烏斯藏之王公、領主們，我等奉陛下旨意召集諸位于金川縣，就是為了烏斯藏的將來籌劃。
陛下對于烏斯藏將來的體制改革的內容，已經于昨日告訴諸位了。今日之會議，便是讓諸位各自提出意見，有甚子不滿的、有甚子需求的，盡管暢所欲言、不必在意！”
金忠看著眼前的三十余個烏斯藏首領，一邊定下了會議的基調一邊敲了敲朱棣御賜的符節。
老子是奉大明朝皇帝陛下的旨意辦事，爾等藩主都老實點！
“金尚書！大明皇帝陛下的政策我等也是商議了許久，覺得大明皇帝是為了烏斯藏之利益所考慮才定下如此政策。
我等又敢有什么意見或者不滿呢？再者說了，太孫殿下親自前來，我等當感激大明天恩不盡，更何談不滿？
我朗嘎愿為大明皇帝之鷹犬，協助太孫殿下、金尚書共同推行烏斯藏之策。朗嘎千戶，八千勁旅枕戈待旦，隨時愿為大明皇帝陛下征伐不臣之人！”
率先說話的是朗嘎，這家伙滿臉得正氣凜然，搞得朱瞻基等人都是有些意外。
朗嘎說話的時候，他身旁的烏斯藏領主王公們不是一臉不屑就是搖頭嘆氣。
“我說楊詹事啊，朗嘎不應該極力反對新政的推行嗎？怎么率先順著金尚書的話，支持起新政了？”
“不知道，不過看那些領主王公們的表情，似乎是都對新政有些不滿之處。
朗嘎身為烏斯藏之首領，如此支持新政是不對勁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當需對朗嘎其人多多監視。”
“好！我現在就差錦衣衛全程監視朗嘎駐地，一旦有所變數也好立刻反應過來。”
而一直在喝茶的夏元吉也感受到了會場當中的尷尬，于是乎夏元吉起身來到朱瞻基身旁耳語道“這廝表演的用力過猛，必須謹慎對待。怕是朗嘎與止貢商議好了，要迷惑咱們大明的雙眼，待我等放松了警惕便好趁虛而入！”
“告訴重慶衛指揮使賀成連，孤授予他暫時都督三衛的權力，讓他分兵暗中包圍朗嘎千戶的所在地，然后堵住金川縣進入四川內地的幾條山路。
本來前幾日我還不確定朗嘎與止貢是否有所聯系，不過今日一見倒是確信其人必有反常！”
“好，下官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