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其實是真是假并不重要,望氣術士只管說,說中了算他的,說不中也無所謂,糊弄過去就行了。
自古以來讖言千千萬萬,失敗的不知凡幾,但只要有那么一兩個蒙對了,就足以震撼世人。
只要讓世人覺得真的有可以預知未來的人存在,望氣術士這個職業就永遠吃香,讖言這個東西就永遠有市場。
所以董扶全然不在意益州分野是否真的有天子氣,他只是需要一個還過得去的人去解除益州的煩擾,為此稍微利用一下自己的職業和專業技能。
“老夫都活了八十歲了,說假話,可能嗎?”
劉焉滿臉的不可置信。
“此事事關重大,關乎大漢皇脈,董公為何不告訴天子,而告訴我呢?”
“君朗覺得是為何啊?”
董扶眨了眨眼睛,笑瞇瞇地看著劉焉。
劉焉心中那個本來并不存在的猜測一下子落到了實處。
“董公,我是大漢宗室,我不會做與大漢山河存在相悖逆的事情。”
劉焉咽了口唾沫,艱難地說道。
“君朗,老夫有讓你做與大漢山河存在相悖逆的事情了嗎?”
董扶一臉的無辜:“君朗,老夫只是告訴你,益州分野有天子氣,別的什么也沒說,你覺得老夫說了什么嗎?”
他的確只是說了一下這個事情而已。
但是…
董扶這樣一說,劉焉忽然想起了最近在朝中鬧得有點大的益州刺史郗儉貪腐的事情。
郗儉是宦官的人,為了宦官的利益,也為了自己的利益,在益州刺史的職位上巧立名目征稅,不僅刮老百姓的油水,還把自己的手往益州本土士族豪強的錢袋子里面伸。
他完全不顧各家人有各家人的規矩,巧取豪奪,今天威脅這家明天威脅那家,逼迫他們讓出大筆利益給自己和宦官,吃相極其難看。
要是某家人不服從他的勒索,他就推行政策,帶著他手下的那群爪牙直接搶,連懷柔政策都沒有。
結果很短的時間內,他就把益州搞的民怨沸騰,從底層老百姓到上層士族豪強之家都非常痛恨他,想讓他快點滾蛋。
益州的董氏家族也是名門望族,廣有財產,郗儉為了撈錢肯定不顧一切的和他們爭奪利益,董家人受不了,來求董扶老爺子了。
估計不止是董家一家,大半個益州的士族、豪強恐怕都已經有了統一的目標、達成了統一戰線,要一鼓作氣把郗儉趕走,不能讓他繼續禍害他們的益州了。
董老爺子是益州人在京城名望最高的,所以他們一定是求到了老爺子頭上。
但是對董扶來說,直接硬著來肯定不行,郗儉走了宦官的門路,花錢給宦官疏通關系,得到了益州刺史的職位,為的就是撈錢,不把付出去的錢撈回來,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宦官為了保證自己的“名譽”,恐怕也絕對不會容忍益州人輕而易舉的搞掉他們的生意伙伴。
這樣說來,這董老爺子估計也是走投無路,無可奈何之下才想到了這個主意。
想通了這個關節,劉焉便覺得董扶是想要和他做個交易,讓他去幫助益州人趕走郗儉,恢復秩序,然后董扶會以自己的名望作為保障,幫助劉焉站穩腳跟,讓他在益州避禍。
雙方各取所需。
益州道路難行,只要斷絕道路,外人進不來,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是完美的避禍之所。
只是…
“董公,朝廷的決議,并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并不知道我能否取得這個職位。”
“益州有沒有天子氣,這是我能知道的事情,而能否取得這個職位,是君朗能夠知道的事情。”
董扶微笑道:“如果君朗有意,何不奮力爭取?”
劉焉沉默片刻。
“果真如您所說的,我將奮力爭取。”
兩人達成了心照不宣的約定,但是誰也沒想到,局勢并沒有這樣走下去。
數日之后,劉宏直接召開了朝議,在朝議上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鑒于朝廷財政艱難,難以出動大軍掃平叛亂,所以他決定采取任命州牧,并且允許州牧自籌軍隊、糧秣的方式來收拾黃巾軍。
他決定任命宗室長者、宗正劉虞擔任青州牧的職位。
任命宗室長者、太常劉焉擔任徐州牧的職位。
任命朝廷重臣、將作大匠黃琬擔任豫州牧的職位。
總而言之,當下的局面在劉宏看來已經到了不下猛藥就不能解決的地步,鑒于涼州在涼州牧劉備的治下取得了很好的成效,所以劉宏希望新任的三名州牧能以劉備為榜樣,努力完成朝廷給予他們的職責。
這個任命下達之后,參與朝議的官員們立刻就開始交頭接耳商議連連。
而作為被任命的三人,劉虞面色如常,黃琬略有些激動,劉焉則是一臉懵逼。
什么情況?
我這剛準備上表請求擔任益州牧,伱這怎么就把我給任命為徐州牧了?
徐州地處四戰之地,又如何能與益州相比呢?
而且在這種地方當州牧,我又如何能進行接下來的謀劃呢?
劉虞沒有多做他想,只是覺得身上的擔子更重了,黃琬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升任三公的機會在向自己招手,唯有劉焉大為驚慌,滿心的不愿意接受任命。
但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
因為既不用加稅,也不需要動用國庫里最后一筆錢款來打仗,所以滿朝文武都沒有什么過多的想法,反正這些年任命州牧也不是第一次了,漢室宗親加上朝廷重臣的組合,看上去也并不奇怪。
當然,除了劉焉之外,袁隗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好的地方,懷疑黃琬一旦立功,回來就有可能擔任三公之位和他爭權奪利,這對他的規劃來說很不利。
他試圖勸阻劉宏不要這樣任命,但是劉宏仿佛是來宣布結論的,而不是來做商議的,宣布這個任命之后就很快離開了,根本沒有給袁隗留下什么反對的機會。
袁隗感到很是不爽,并且感到劉宏整這一出一定是有人在他耳邊進讒言,而這個人不用說,一定是張讓。
該死的宦官!
朝議結束之后,劉焉趕快求見劉宏,向劉宏表示自己并不是能夠安穩徐州的人才,他希望獲得益州牧的職位,為朝廷安穩益州。
“益州近來有不少流寇、賊匪作亂,以臣的才能,恐怕不能應對太大規模的亂軍,只能應付三兩流寇,還請陛下慧眼識英,另擇賢良赴任徐州牧。”
對于劉焉的請求,劉宏感到很不滿。
“益州刺史還在任,區區小賊,只要刺史解決就可以了,既然沒有大事,為什么要冊立州牧?漢室宗親身居高位,理當為國分憂,君朗何故推脫?難道不愿意為漢室江山而戰嗎?”
劉宏這一說,劉焉簡直是欲哭無淚。
他真的不想去徐州,但是劉宏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能不去嗎?
他要是不去,恐怕今后的仕途就完蛋了。
于是劉焉只能帶著萬般不情愿,接下了任命,準備赴任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