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頗為驚訝地看著曹操,發現他的眼中閃著兇光,一看就是行動力十足的行動派。
他是來真的。
很顯然,劉備幾句話尚且不能完全抹消他多年以來形成的慣性思維,他還是習慣性的要消滅宦官證明自己,然后成為“榮譽士人”。
但是這當然只是他的一廂情愿。
除了劉備之外,其余人也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曹操,無外乎覺得這位精神士人實在是太牛逼了,為了擺脫自己和宦官的關系,居然要用如此硬核的手段來對付宦官,真是一位硬核狠人。
但是如此迎合的行動真的能起到什么效果嗎?
何颙頗為無奈地詢問曹操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刺殺宦官,曹操就顯得很是驕傲。
“昔年,宦官張讓驕橫,我曾夜入張讓府邸,準備教訓他,可惜走路的時候沒有注意,撞碎了一個花盆,以至于引起他府中護衛的注意,這才被迫離開。”
曹操當眾說起這段往事的意思就是表示我很牛逼,我能刺殺他,而且只要我想走,張讓攔不住。
你相信我,交給我,我能辦到。
而且,我絕對不會站在宦官那邊。
眾人面面相覷,然后一起看向了袁紹。
袁紹頗為不滿地看了看曹操。
“聽聞宦官府中近來不斷招募有勇力之人加強防衛,進出皆有大量護衛隨從,只靠孟德之力,恐不能成功,還是算了吧。”
這話聽上去還是挺客氣的,袁紹給曹操留了面子。
真要不留面子的說,那就是你小子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
那是人家看在你是曹家長子的份上沒下手,你真要去試試,試試就逝世!
真以為當朝權貴是那么好刺殺的?
你看看古往今來哪個被刺殺的權貴不是淪為笑柄?哪個成功的刺客不是青史留名?
為什么?
還不是難度太高成功案例太低嗎?
否決了曹操這個出殯性質的提案之后,大家繼續頭腦風暴。
一個又一個方案被提出,一個又一個方案被否決,最后大家實在沒轍,一起看向了一直沒說話的劉備。
“玄德,你看呢?”
袁紹一時半會兒也像不出什么好辦法,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善于策劃的劉備,希望他的這位謀主能給他提供一些好的辦法。
幫我也是幫伱自己,對不對?
劉備剛才就一直在思考辦法,想了好幾個辦法都推翻了,因為沒什么可行性。
走上層路線顯然走不通,上層都被宦官把持著。
中層…就是他們自己,現在也是戰戰兢兢,沒什么辦法。
那么用排除法,就只能走下層路線了。
所謂下層路線,其實也就是傳說中的輿論戰術,利用輿論逼迫敵人放棄優勢,轉而回到同一起跑線上。
這個辦法使用前需要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自身的輿論基礎好過敵人的輿論基礎。
把思路放到這里,劉備忽然發現了絕處逢生的契機。
宦官們的政治勢力的確強大,但是在輿論上,宦官處于絕對的下風。
士人們在政治上斗不過宦官,政治陣地丟失殆盡,眼看著就要變成宦官的附庸了,但是在輿論戰線上,他們一直把持的很好,宦官們聲名狼藉,在輿論場上絕對討不到好處。
當然,宦官自己也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壞的太直接、太明顯,不像士人們,壞的很高端,很高質量,輿論場上占盡上風。
在這樣的情況下,使用輿論戰術的先決條件就有了。
宦官們此次也沒有親自發起進攻,他們發起進攻的時候使用的是他們操控的棋子和傀儡——當今司空張濟、太尉許馘。
這兩人本來就是阿附宦官得以登臨三公之位,現在自然也要靠宦官彰顯他們的地位和權勢,需要宦官的配合才能穩住自己的地位。
當宦官提出要求的時候,他們難以拒絕,只能沖鋒陷陣。
所以這一場實際上的宦官與士人之間的爭斗,在表面上看卻是士人官僚們的內部斗爭,是太尉和司空對貪官污吏的懲治,名正言順。
而這也就給了劉備一個絕好的契機。
一個避開和宦官正面對抗從而讓他們吃啞巴虧的契機。
“為什么一定要和宦官正面對決呢?”
劉備看著袁紹,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的問出讓在場其他人包括袁紹在內都意想不到。
“啊?”
袁紹沒反應過來:“玄德何意?”
“為什么一定要和宦官對決呢?”
劉備再次重復了這個問題,又補充道:“推動此事的人難道不是太尉許馘和司空張濟嗎?誰說我們要對抗宦官?我們要對抗的從來都只是太尉許馘和司空張濟這兩個卑鄙小人而已,沒有其他人。”
袁紹愣了好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曹操一時間也沒有想明白。
倒是許攸第一個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許攸一拍自己大腿:“玄德之意我明白了!玄德,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并不需要為了對抗宦官而憂慮,我們只需要打出反對許馘和張濟的旗號就足夠了,雖然他們是在宦官的授意下做這件事情的。
也正是因此,這件事情是許馘和張濟推動,只要反對他們,就足以改變此事的最終結果,我們不需要直接對宦官動手,只要把矛頭指向許馘和張濟,足矣!”
說著,許攸面帶喜色看向劉備,眼中異彩連連。
“好個劉玄德,一語驚醒夢中人!袁公,諸君,咱們根本不需要與宦官為難,只要想辦法扳倒許馘和張濟就可以了,此二人聲名狼藉,對著他們發難,絕對可行!”
許攸話說完,曹操一拍大腿,面露驚喜之色。
“原來如此!”
袁紹緊隨其后反應過來,大喜。
“妙啊!”
何颙和張邈等幾人也紛紛反應過來,知道了劉備提出的建議到底是個什么意思,紛紛面露喜色,看向劉備的眼神異彩連連。
很顯然,這就是個偷換概念的手法。
把士人反對宦官的政治集團之間的斗爭巧妙的轉換為士人內部的矛盾斗爭。
大家根本不需要提及宦官,也不用攻擊宦官。
只需要集火許馘和張濟,找出這兩人的黑料,或者想辦法運作一下弄得這兩人根本不可能繼續做三公,只要把他們搞下臺,那么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也就是這段時間沒什么天地異象,不然大家分分鐘能讓他們集體下臺!
實質上這就是反宦官行為,這就是在挖宦官的墻角,剪除宦官的羽翼,但是明面上來說,這就是士人官僚之間的內斗。
我們是在反抗某些不講武德的臭不要臉的士人,又不是在反抗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