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姐妹(二)
夜庭雪滿腹疑惑：“哥，你為什么突然放過羅蘇蘇？”
多好的機會？羅蘇蘇不就仗著會點廚藝才混得開吃得香么？如果她不能再上廚——
庭風笑了起來，笑得極其開心。
“哥？”庭雪迷糊了，“你不會真的和衛青眉達成什么交易了吧？哥你不要犯傻！衛青眉是長得漂亮些。可是你娶了衛青荷，才能真正得到藥王谷的傾力襄助啊！”
夜庭風悶笑：“素問師尊又不是傻瓜。我的情形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舍得把女兒推到我這個火坑里？”
他不值得。
庭雪咬唇：“可你和青荷的親事是父母生前就定下的。”
庭風抹了把臉，掩住眼底的傷感：“我現在這樣子，就算迎娶衛青荷也沒用處。不如娶了衛青眉。讓叔叔和素問師尊都能放心。”
庭雪不解：“既然哥不想娶衛青荷，又何必娶衛青眉？”所以，哥哥還是被美色所惑？
庭風一瞪眼：“你哥我是那種見色起異的人么？”
庭雪眨眼：“本來不是…”
庭風揉了揉她的發頂：“娶衛青眉，總比到時娶一個不知底細的女人好。”
庭雪恍然大悟：“哥哥說得對！”
庭風說服妹子，心中喟然一嘆。他不能再把青梅留在藥王谷了。素問師尊十多年前就未雨綢繆，收她為徒悉心教導，只為取代青荷。若他不肯娶青眉，失去價值的她留在藥王谷只會成為素問母女的眼中釘，說不準素問又會把她胡亂許給誰以作交易？
夜庭風望著妹妹，想到她那樁令人頭痛的親事，又覺心浮氣燥，百般為難。事情麻煩了啊！他怎樣才能兩全齊美呢？
庭雪掩上門，神情晦暗不明。這還是第一回，哥哥有事情瞞著自己。
衛青眉到底背著他們和哥哥說了什么？
蘇蘇此時也是與眾人一樣的疑惑。
云曇谷外，她質問青眉：“青眉，你到底對夜庭風說了些什么？”
青眉的激動已經平復，月色下，她細細打量蘇蘇的眉眼，微笑道：“你不必擔心夜家的事。天色已晚，快回去休息。”
蘇蘇不肯走：“你別當我是傻子。”
青眉笑點了下她的額頭：“我知道你聰明。但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蘇蘇搖頭：“我不喜歡被人瞞著哄著的感覺。更不喜歡莫名其妙的欠人情。青眉，你最好對我說實話。”她雖然和青梅一見如故，但兩人的情誼也不致深到青眉挺身而出替她攬下這般大事的份上。
青眉急忙解釋：“我對你沒有惡意。”
“廢話。”蘇蘇翻了個白眼，“你說不說？你如果不說，我自己去問夜庭風！”
青眉無奈：“我的確跟他做了筆交易。”
“什么交易？”蘇蘇怒了，“那個紈绔無能的二世祖對你本來就不懷好意，你還趕著趟往上送！”
青眉苦笑：“他——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又不是傻子！”蘇蘇平了平浮動的氣息，握住青蛟松了又緊，深呼吸：“青眉，你和我爹都知道夜家的食譜，你認得我爹，是嗎？”
青眉目光一閃。
“你跟我爹是什么關系？”蘇蘇追問，“你和我——”
青眉指尖靈力閃過，迅速封住了蘇蘇的嘴。
蘇蘇瞪大眼睛：“唔唔唔——”青眉你瘋啦？
青眉在她耳邊輕聲道：“你那么聰明，已經猜到答案了吧？但是這個密秘事關我們姐妹的性命。你把它嚼爛了咽在肚子里也絕不能讓人知道！”
姐妹，姐妹？！
阿雀噗通從蘇蘇肩膀摔地上。
青龍也在封印中嘖嘖贊嘆：“你竟然還有個姐姐！”頓了頓，“可你們長得并不像。”
蘇蘇眼里迸出花火，一顆心就如懸在崖邊生死莜關之際怦怦直跳。
她竟然還有姐妹？可是，她爹為什么從來不曾提及過？
“我知道你一時不能相信。”青眉取出塊墨綠的玉牌，指尖注入靈力，玉牌表面緩緩浮現出幾個大字：夜府飲宴錄。
里頭記載的自然是夜家萬年來自成一系的菜譜。
蘇蘇按住衣襟里與它一模一樣的玉牌。心跳從快喘不上氣一下子靜得悄無聲息。臉上笑容和淚意同時涌現。
積在她心里已久的一些疑惑此時終得釋然。
為什么在為雲詰道長做餐時，藥王谷的有些菜色是他爹的拿手活。為什么她第一眼見到青眉就覺熟悉又親切——她的眉眼間，留有爹爹的影子。
原來她在這世上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姐姐！
青眉解去她嘴上的靈力：“九華宮人多口雜，詳細的情況，以后再跟你解釋。”
蘇蘇不住點頭，眼淚在掉，也笑得合不攏嘴。
青眉心疼不已。手忙腳亂的從自己的儲物戒指里取出一堆丹藥：“這是補靈丹、增元丹、培元丹，養神丸。你每天服一粒，滋養精神。我看你一直在練體，這些丹藥多少有些用處。還有這瓶黑玉膏是我藥王谷頂尖的傷藥！續骨生肌不在話下。你都拿著！”
蘇蘇抱在堆瓶瓶罐罐在懷里：“都給我了你用什么？”
青眉向她眨了眨眼睛：“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養母雖然沒教我練丹制藥，但我已經偷學好幾年了。”
蘇蘇淚光中咧嘴傻笑：“那我以后找到靈草都給你！”
青眉抿嘴一笑，眼底俱是柔軟：“好。”
青眉回到藥王谷時，素問師尊果不其然正等著她。
幽綿的目光纏繞她全身，半晌，素問才柔聲道：“這次是你處置不當。你和羅蘇蘇關系再好，夜家的食譜怎好隨意交給外人？”
青眉垂眸道：“娘教訓得對。”
“不過也好。”素問拉著她手坐在自己身邊，“夜庭風知道了你的身世，想必他十分驚喜吧？”
青眉點點頭。
素問舒展了眉目：“好孩子。我知道讓你嫁給他是委屈了你。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和青荷在，保你和夜庭風太平一生。”
青眉臻首輕搖：“女兒不委屈。”
取代青荷嫁給夜庭風，未嘗不是條出路。也算是還了素問這些年照養教導的恩情。
素問見養女臉上并無半點勉強不悅之情，更覺舒暢：“去吧。早些歇息。娘為你好好整一份嫁妝單子。”
青眉含笑告退。
回屋時，遇上了青荷。
青荷一臉的幸災樂禍，又故作同情：“青眉，你也別太難過。夜庭風的身份擺在那兒，你將來嫁了，也是修真界人人羨慕的夜家夫人呢。”
青眉微笑：“姐姐說的是。”
青荷一挑眉，又道：“只是夜庭風的識海已在枯竭，你以后要照顧一個廢人，可辛苦啦。”
青眉現在最聽不得“廢人”兩字，目光一凜：“姐姐這話可小心。我心甘情愿嫁給夜庭風不假，但若是讓人聽到你這些話，不知怎么編排姐姐和娘呢。”
青荷被她忍讓慣了，驟然被她駁斥，惱得面孔一板，一時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來，正想罵“你也配教訓我”，還沒出口，青眉已然砰的聲關上了房門。
青荷恨得跺腳：“簡直豈有此理！”
她憤憤不平的跑到素問身邊，見娘正在謄寫青眉的嫁妝，有田有地，銀錢靈石丹藥應有盡有，忍不住嗔道：“娘，你對她再好，我看她也就是個白眼狼！”
素問心生不悅，叭的聲放下筆。溫柔的眼中露出凌厲：“胡說什么？！”
青荷嚇了一跳，軟了臉湊上前道：“娘你別生氣。我只是氣不過！剛才我好心提醒青眉，卻讓她急赤白臉的訓了一通。她還沒嫁人呢就這樣對我，以后真成了夜家的夫人，還指不定怎么趾高氣昂呢！”
素問冷笑：“我還不了解你？青眉最溫柔可人。若不是你胡亂說話，也不會逼急了她！”這么多年，她的青眉乖巧聽話，事事順她心意，怎能真沒一點母女之情？相比之下，青荷與她差得遠了。可誰讓青荷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呢？
她幽幽一嘆：“我辛苦培植你妹妹，讓她不滿二十就金丹在望，教得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為的是什么？就是為了給夜家一個交待！你若是連這點容人的度量都沒有，還要事事擠兌你妹子，便自己嫁去夜家吧！娘不管你了！”
青荷白了臉，低聲道：“女兒知道了。女兒再不和青眉置氣了。”
素問歇了口氣：“還不回去練功？云曇谷之行，你還真想空手而歸？我可丟不起那張臉。”
青荷乖乖的退下，小聲嘟嚷了一句：“那不是有幾位師姐在嘛。”她瞇了瞇眼睛。她現在還是越低調越好，就讓夜家看著青眉出鋒頭！
路過青眉的房間，黑漆漆的一片靜寂，半點聲息也無。青荷吐了口濁氣：不和你一般計較！
青眉才認回了自己的妹妹，怎么睡得著？她躺在床上取出墨玉牌，注入靈力。暗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逝，識海已經進入玉牌的空間里。
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擁有一個若大的廚房，雖然這間廚房已經被她改成了丹室。一只從舊貨鋪子里淘來的沉黯的爐鼎，一塊破舊的蒲團，幾排架子上俱是各種草藥。
素問不愿她學習丹道，她偏偏對丹道異常敏感。食道亦藥道。她從小就跟著父母識菜辨味，各種食物間的忌諱連著食物的屬性了然于心。好在素問并不禁止她學醫問脈，她也能去藏經閣翻些丹藉，在燒毀了無數爐草藥后，慢慢的也就有了心得。她點了點藥架上為數不多的藥材，手腳熟練的挑揀后放入爐中。
蘇蘇在云曇谷還要呆上兩個月，得多幫她制些丹藥補充體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