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淵從渾渾噩噩中醒來,衣衫浸透,青絲粘著粉面玉頸,整個人如同泡在水中。
筋酸骨乏,渾身上哪哪都痛,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極了…
“天劫!”
屠淵喃喃一聲,晃了晃昏沉腦袋,撐起疲憊身軀盤坐,好不同意才找到了靜下心神的感覺。
黑霧溢散,滾滾魔氣充斥整個屋子。
在屠淵身后,濃郁黑霧化作陰云,一點點紅芒綻放,似是眼睛,凌亂長在一張混沌不明的面孔上。
這般詭異的景象,屠淵渾然不知,腦袋一團漿湖的她尚未走出迷茫,只知道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半晌后,屠淵雙目爆睜,眉心裂開一道紅色魔眼,強大且不可言說的意志透體而出。
天魔神通自行運轉,境界節節攀升,突破渡劫三重、四重,強勢碾碎數個瓶頸,氣息穩定在大乘期境界。
天地意志有所察覺,延期的閉卷考試提前,一連三次心魔劫,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換作之前,一次心魔劫就讓屠淵惶恐忐忑,抱住陸北的大腿才敢渡劫,更別說連續三次。
喝了糖水再上吊——必死無疑。
但現在,三次心魔劫輕易化去,沒能給她帶來絲毫威脅。
濃郁黑暗中,一雙雙猩紅緩緩閉上,混沌面孔消散,屠淵眉心紅色魔眼越發明亮,嫵媚的御姐面龐更添三分妖冶。
靜室中,黑暗重壓壓垮一切有形無形,唯獨刻著‘天魔之主陸北’的神牌不受影響。
黑霧卷入屠淵體內,魔眼閉合,她吐出一口濁氣,強打精神拖動疲憊身軀,雙膝跪地,雙手捧著神牌高高舉在頭頂。
低頭不語,虔誠靜默,點點晶瑩落地。
屠淵:(〒﹏〒)
虛假的天魔:五方五帝大魔真正的天魔:陸北 她想起來了,什么都想起來了。
拜到了!
苦修數百年的她憑實力抱大腿,拜到了真正的域外天魔,還在無盡黑暗中,有幸仰望到了天魔真容。
驚鴻一瞥,驚心動魄。
因為畫面模湖,且心懷虔誠的屠淵不敢用自己的視線褻瀆,一眼望去便匆匆移開,只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個英俊的下巴。
眼熟,化成灰她都認得。
七重天,黑日高懸,眾生膜拜,一尊大魔位于高天之上。
魔威浩蕩,虛影朦朧,數之不盡的黑色長尾肆虐掃動…
天魔之主!
主人沒忽悠她,真的是天魔之主,不是那些在天魔殿為了排位打出狗腦子的二流天魔。
拜山頭拜到了最大的山頭,保送大乘期修為境界,還得到了‘大羅萬劫不滅法’這般無上魔功。
從今天開始不僅自己有實力,上面還有主人罩著,從一眾走狗中脫穎而出,成了最厲害的那條走狗。
不論從哪看,這都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可屠淵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主人下了死命令,讓她殺掉主人。
屠淵:(╥﹏╥)
她只想當條狗,為什么要讓她噬主?
天魔之主說了,一縷魔魂轉世人間,自命不凡欲要另起爐灶,已經脫離了控制,讓她放心大膽去干,否則…
因為是死命令,人和狗必須要死一個。
屠淵不想死,更不想卷入主人之間的爭斗,做狗要有自知之明,不管最后哪個主人贏了,噬主的狗都是死路一條。
況且,血誓在身,她連反抗都做不到,更別說大膽去干了。
什么,血誓已經沒了?
那也不行啊!
屠淵:(╥﹏╥)
怎么辦,現在修佛還來得及嗎?
十萬大山。
千山萬壑郁郁蔥蔥,有劍石拔地千尺,孤峰危立;
有巨崖橫斷,壁立千仞;
有蜿蜒山脈云遮霧籠,陰影伏地,嵯峨連亙,勢如蒼龍昂首。
黑翼金眼凋扶搖高空,攬蒼茫盡收眼底,身化金光降下云端,落在陸北肩頭。
“沒有,一個妖王都沒有,全是些無甚用處的小妖…”
陸北皺眉立在山巔,沒有妖王,意味著這些家伙收到死兆星在閃的消息,紛紛提桶跑路。
按屠淵的說辭,只有大乘期修士出沒十萬大山,妖王們才會望風而逃。
作為一個渡劫期修士,天人合一后的合體初期,大乘期肯定和他沒關系,真相只有一個,玄隴的白毛大乘期修士回家串門了。
該死,還能不能好好賺經驗了。
陸北暗道晦氣,同時頗為無語,欲尋玄隴大乘期,先至十萬大山找妖王,背后的道理他都懂,但總覺得哪里不對。
“你倆擱這演對面呢!”
陸北在十萬大山搜索無果,略帶郁悶返回孤山城。
斬妖劍沒見血,經驗也沒撈著,天人合一,常懷悲天憫人之心,哪受得了這種委屈,琢磨著玄隴害他沒撈著,這筆賬得玄隴負責,轉身就要去找孤山城守將屠淵的晦氣。
結果不是很好,屠淵閉了死關。
越想越氣,更委屈了。
好人有好報,陸北郁悶了一會兒,便時來運轉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趙無憂將七個俘虜的情報上傳,玄隴帝趙方策抵達孤山城,設宴款待陸北,以及古家的七輛大車。
同行的,還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在陸北所知的皇帝里,趙方策的面容無疑是最磕磣的那個。
不是說他不夠英俊不夠帥氣,趙家白毛人均顏值在線,沒有一個丑鬼,而是趙方策臉上的疤痕,好似一條盤在臉上的蜈蚣,嚴重破壞了美感。
不笑很可怕,笑起來更可怕。
老者和趙方策一樣,面頰交叉數道疤痕,斷眉裂臉異常猙獰,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玄隴趙家獨有的審美。
“你以后別變成這樣。”
宴會場,陸北對著旁邊小聲bb,讓趙無憂保持正常生長狀態,千萬別長歪了。
趙無憂心不在焉點頭。
小白毛匯報情報,七輛大車事關重大,堪稱博弈場上壓倒雄楚的最后七根稻草,趙方策二話不說,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孤山城。
看到完璧歸趙,趙方策眉頭皺了皺,責怪小白毛沒有盡到外交官應盡的職責,并懷疑她領著俸祿在外游手好閑,忘了身上肩負的使命。
趙無憂百口莫辯,她已經很努力了,專業團隊出謀劃策,輕裝上陣,能用的不能用的姿勢統統用了個遍。
就差用強了。
不對,強也用了,啪一下被陸北按那了。
趙無憂悶悶不樂坐在陸北身邊,受氣小媳婦一般為其斟酒夾菜,和她一樣郁悶的,還有七個強顏歡笑的雄楚皇子、皇女。
從被俘到現在,他們除了被陸北掛了一天一夜,狠狠享受一把冷風吹,其余時間皆未被限制人身自由。
尤其在孤山城,人手一間靜室,被玄隴視為貴客沒有受到刁難。
一種常見的外交手段,玄隴越是從容,雄楚張牙舞爪的秀肌肉行為越是低級,越顯得難登大雅之堂。
更讓七位皇子、皇女受挫的,是今天的宴請,可有可無的他們作為旁觀者,受玄隴帝之邀,看到了玄隴、武周一家親的畫面。
換言之,玄隴有盟友,雄楚除了腹背受敵,什么都沒有。
什么,你說武周直來了天劍宗宗主,一個姓朱的都沒有。
笑死,你根本不懂武周。
大善寺獨身于世外,云中閣飄渺無依,大門在哪都不知道,鐵劍盟倒臺,天劍宗破而后立,迫使朱家皇室和皇極宗抱團取暖。
在這種情況下,天劍宗宗主在武周就是王法,他的一個屁,比圣旨都好使。
宴會開席,身為主人的趙方策面無表情,他很感謝陸北仗義支援,也很慶幸自己的投資沒選錯人,斬妖劍沒白給,七輛大車就是最好的證據。
可一想到解開古家千年血咒的缺心眼就是陸北,他就高興不起來。
武周那么大,還不夠你霍霍嗎?
陸北也沒開口,十萬大山尋妖無果,心知玄隴自己就能解決雄楚,他此行最多錦上添花,算不得雪中送炭。
然后,他便打量起滿臉傷疤的老者,估摸著價值幾個億。
老者微微一笑,面容異常猙獰,端起酒杯對著陸北遙遙一敬:“久聞不朽劍意大名,今日一見陸宗主,當真英雄年少,趙某蹉跎一生,自愧不如。”
“前輩說笑了,你才是真英雄。”
陸北客氣回應,皺眉道:“本宗主見前輩骨骼清奇,造型醒目,難不成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
“不錯,正是趙某。”
“原來如此,久仰久仰。”
陸北面露大喜,端起酒杯連飲三杯,又說了些三生有幸的客套話。
商業互吹的同時,不忘傳音趙無憂,詢問糟老頭子到底是誰,說話真好聽。
趙無憂:(_)
怎么說呢,她竟一點也不意外。
得趙無憂傳音,陸北這才得知大名鼎鼎的糟老頭子姓甚名誰。
玄隴,趙言也。
大乘期修士,長年在景越國和妖族互動,性如烈火,是個寧折不彎的暴躁老頭。
以趙無憂的層面,接觸不到大乘期,她本人頭一回見到趙言也,提供的情報都是據說。
陸北暗暗點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糟老頭子似乎對他抱敵意。
為什么?
本宗主一個外人,睡了你們趙家的小白毛,你不高興了?
這不是還沒睡嘛!
想到這,陸北攬住巴掌纖腰,低頭就要嘗嘗進口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