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身大佛盤坐虛空,其勢無窮霸道,至盛至強,面露疾苦又顯無窮憐憫之意。
世尊橫亙虛空,無限無量,此時天地之間再無旁物,只有他才是唯一。
「嗡,啊,吽!」
雷音震動虛空,攪亂地火水風,金身大佛頷首拈花,遙遙拍出一式掌印。
似是混沌大神從無盡長眠中醒來,欲要開辟大千世界,其絕強意志投影,在虛空中顯化一方無量佛國。
嗡嗡嗡————
虛空亂流疾走,邊緣處,地火水風翻滾不休。
在意志投影的中心位置,陣陣鐘聲禪音回蕩萬萬里,佛光普照大千,無所不至,無所不在。
山川樓臺,寺廟浮屠,數之不盡的佛陀羅漢浮現,寶相莊嚴,齊聲誦經說著大宏愿,以無限光明孕育逆轉乾坤因果,凈化世間萬物的無上偉力。
轟!!
一輪黑色大日緩緩升起,破碎重重空間、掀翻壓在身上的金色靈山。
巨大輪印之上,無數血衣佛陀凄厲咆哮,渲染濃郁黑光,侵蝕無量佛國,將琉璃寶光驅逐殆盡。
蝕日大魔佛盤坐大日居中,單手揚起、爆發出足以鎮壓一切的宏偉大力。
天地沸騰,金光元氣在狂嘯中衰落,而那永恒的黑暗之光則如滅世狂潮席卷,浩浩蕩蕩鋪開,直至淹沒整個無量佛國。
金光不復,寶相莊嚴的佛陀們被黑光撕裂金身血肉,形容猙獰可怖,血衣袈裟披身,隨地獄一同凄厲咆哮。
轟隆隆——
靈山破碎,四下蔓延的裂縫引動山崩海嘯......
一方世界毀滅。
另有一方世界新生。
光有無量,佛國亦有無量,緣起緣滅的瞬息,數之不盡的世界幻滅或新生。
金身大佛和魔心尸穿梭無限,每一個念頭升起,都伴隨著毀滅和新生。
正卿大師淡笑頷首,雙手合十好似睡著了一般,與之對應的,是閉目皺眉,漸漸心神疲憊的陸北。
一個沒留神,被禿驢拖入了最擅長的領域,而后遭遇了降維打擊。
他及時止損,召回魔心尸脫離無量佛國,反手一拳直奔正卿面門而去。
在他擅長的領域里,速度和力量便是絕對,對正卿同樣是降智打擊。
幻影破滅,正卿正面挨了一拳,金身破碎,整個肉身潰散金光,隨齏粉飄零四落,又有一尊肉身聚合。
「阿彌陀佛,陸施主著相了。」
「那又怎樣,本宗主就是喜歡美麗的皮囊。」陸北冷哼一聲,反手一擊將正卿轟殺成碎片。
下一秒,溢散的金粉化作黃金大河,每一顆粉塵揚起,都有一個正卿從中跳出。
幾乎是眨眼間,成千上萬個正卿躍出,雙手合十念誦佛經,嗡嗡嗡好似蒼蠅,吵得陸北煩不勝煩。
噪聲污染倒是其次,關鍵是光污染,一個個锃光瓦亮的大腦門,深諳佛光普照的大神通,晃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雕蟲小技也敢獻丑,給我破!」
陸北低喝一聲,古怪力道透體而出,狂暴沖擊波滌蕩四面八方,蔓延而下絞殺一個又一個正卿。
無限光點化作永恒長河,首尾相銜流淌在虛空各個角落,在陸北頭皮發麻的注視下,正卿仿佛轉基因的超級韭菜,一茬茬野蠻生長,不過片刻,便達到了以億為單位的可怖數量。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陸北雙目微瞇,他知道這些正卿都是假的,幻覺而已,可他找不出破腚,看不穿正卿本體何在。
明知是假,神念仍在瘋狂警示,周邊無窮無 盡的正卿俱為真實,一個也不能放任疏忽。
不愧是古宗塵的老師,果然有點門道,韓妙君被老和尚一巴掌拍成兩半,而不是一巴掌拍死,是老和尚手下留情了。
陸北吐出一口濁氣,眸中跳動的金光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云浩渺。
「大師佛法高明,本宗主一介道修,論佛法遠不如你能說會辯,這門妖修神通勉強入門,還請你品鑒一二。」他右拳揚起,五指縫隙流淌星辰細沙,每一粒塵埃都重若干鈞,意為一顆星辰。
正卿有億萬肉身,那又如何,他有億萬星辰,拼數量怕過誰。
「陣!」
「起!!」
星海翻涌道道浪潮,萬萬里星光海洋震動虛空坍塌,破碎的裂縫彌漫而下,于虛空背面炸開道道鏡面破痕。
玄隴、雄楚兩方,一眾修士駭然仰頭,入眼星河汪洋流淌,每一顆水滴都有璀璨星光,而每一點星光都充斥著毀天滅地的恐怖能量。
千千萬萬個正卿在星辰海洋中起落,浪潮打下,幾十上百個肉身毀滅,繼而十倍百倍以上的新生誕出。
什么叫大神通之輩,這就叫大神通之輩。
空間裂縫逸散星光如水,印照眾人身軀面龐,照射出一張張如癡如醉的面孔。
在那潮起潮落之中,兩位大神通者斗法,每一擊都有無窮韻味,常人得見一眼便是大機緣,今天管飽看個夠,可謂機緣俯拾皆是。
轟隆隆!!
終究是星辰大海數量更多,幾百億正卿肉身幻滅,無力支撐更多。
三十六顆金光舍利鋪開三十六方宏偉天地,三十六尊金身大佛頷首拈花,跨越星海空間,于無盡之外遙遙拍出一式掌印。
三十六諸天,佛門無上大神通。
「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和尚故弄玄虛,你的佛法還撐不起三十六方世界!」陸北怪嘯一聲,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誠然,他沒有看破虛妄的底蘊和慧眼,但他懂得一個道理。
正卿的本領尚不如姜素心,更比不過古宗塵,連古宗塵這等天生佛子都撐不起一方真實的佛國世界,正卿憑什么能支撐三十六個 就憑他吃素吃得最厲害,能燒出三十六顆舍利子?
拉倒吧、古宗塵還有三十六件大乘期法寶呢!
魔心尸踏步走出星海,身軀無限拔高,有承天接地無量相。
星辰匯聚而來,金光鎧甲凝結身,絢麗耀眼宛若天神降世。
陸北元神投入其中,面甲位置跳動兩團金焰,雙手推開,陰陽兩色游魚轉動清升濁降。
「生死輪印!」
這一擊,凝聚道、佛、妖三者之力,負陰抱陽、魔心舍利、星斗陣法,每一門都是各自所屬的大神通。
轟一一一一 虛空驚爆,巨大的黑白兩色游魚無限延展,虛幻的三十六諸天應聲而碎,余波擴散,順著空間裂縫溢出抹去天高地闊,收攏坍塌的空間重新愈合。
陶醉之中的眾修士大驚,萬萬沒想到,他們遠遠避開,未曾踏入虛空戰場圍觀,還是受到了此戰波及。
恍恍惚惚之中,雙目失明,見不得半點顏色,雙耳失聰,聞不得半點聲響,便是屏氣凝神靜下心來,神念也蜷縮體內無法探出感知外界。
可怖的能量洪流吞噬而下,絞殺天地仍不滿足,轟隆隆卷向了失神中的一眾修士。
關鍵時刻,兩方僅存的大乘期修士出手。
趙以先和沈若海聯手,前者手持斬妖劍,招來趙家先祖不滅武魂,強勢護住玄隴一方修士,順便挪移沖擊亂流將其返還投入虛空之中。
后者捧起性命相 交的法寶四海瓶,一步踏出,立于前方,卷走沖擊亂流,護住后方弱小修士不至于遭殃。
咔嚓!
瓶身裂開細縫,沈若海臉色驟變,險之又險撐過最后一秒,勉勉強強維持了大乘期修士的顏面。
看得出來,趙以先和沈若海比陸北、正卿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同為大乘期修士,有些人拼盡全力也只能圍觀。
‘如何,沒受傷吧?」
趙言也警惕詢問,玄隴手頭拮據,大乘期修士不多,得省著點用,他自討苦吃被陸北捶成重傷已經很倒霉了,不能讓趙以先步入后塵。
趙以先微微搖頭,只是護住己方修士問題不大,可如果......
陸北和正卿高強度的斗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他也只能跑路了。
「怎么樣,傷勢不要緊吧?」
古元屏扶著沈若海,見四海瓶上裂痕,眼眸便是一縮才兩個月,天劍宗宗主的修為又迎來了一次暴漲。
據雄楚一方分析,陸北同修道、魔、佛、妖,一心四用,練一門精通一門,壓根沒有瓶頸可言,資質悟性強悍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道、佛、妖任意一門對敵都能碾壓同境修士,魔修神通最為強大,越一個大境界以弱勝強比吃飯喝水還容易,天生佛子的古宗塵見了也只能評價一句我佛慈悲。
今天,陸北沒有祭出最強魔修神通,輕輕松松和正卿斗了個有來有往,這才兩個月,再給他一年時間,豈不是道、佛、妖任意一門都能壓得古宗塵我佛慈悲了?
武周配不上他,這般人物生在雄楚該有多好!
沈若海輕輕搖頭,遇事不明,決定先退五百里:否則再來一次,她或許無礙,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交待在這里。
古元屏同意,表示不會讓沈若海白走一遭,除了四海瓶的損失,雄楚另有一份謝禮。
就這么的:雄楚一方一路后退、一個個修士回過神,垂頭喪氣,再無之前高歌猛進的士氣。
這一戰若是打起來,雄楚沒有取勝的可能。
轟!!!
虛空中,金黑兩道身影交錯,拳掌相碰,金身大佛緩緩崩潰。
陸北踏空而行,身化金光抵達正卿身前,一手扣住面門,一手攥緊僧袍,在星海的加持下,畫開陰陽游魚,一擊重創了正卿的元神和肉身。
老和尚跌跌撞撞,口鼻耳目溢血,雙手合十胸前:「陸宗主好神通,貧僧今日怕是難以善了了。」
「怎么,你真想死?」
陸北眉頭一挑:「你的虛妄呢,怎么不繼續了?「
「沒有虛妄,貧僧只是夢醒罷了。
正卿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說出了自己修習的佛門神通—一夢中證道。
之前的三十六諸天、億萬肉身俱都是夢境具象,他人在夢中,夢境投影至現世,是虛假,也是真實。
雞湯有云,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想不到。
現實搖頭,想到也沒屁用,你就是不行。
正卿頷首淡笑,夢里什么都有。
陸北聽得目瞪口呆,不愧是光頭,總能給他整出一些新花樣,連做夢都這么厲害。
好在這夢并非無解,用力點,一個兜子就能喊醒。
他皺了皺眉:「回答本宗主的話,你真想死?」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正卿看得很開,似乎還有些解脫的意味:「雄楚和玄隴走到今天的地步,是大勢也是無奈有因必有果,總要有一方是錯的,總要有人站出來給一個交代,封商隱、沈若海沒有這個資格,貧僧勉強分量足夠。」
你這個老 和尚倒是挺愛國!
陸北眉頭一挑,懂了,正卿和元極王等人一樣,不看好雄楚和玄隴開戰,但雄楚境內的修行勢力并不這么認為。
想要打醒這些人,讓雄楚老老實實沉淀底蘊,需要一個分量足夠的大人物戰死前線。
正卿認為自己最合適,若能一死止干戈也算死得其所。
可是…...
「大師一心向佛,早已不管世事,沒心沒肺如你,這么在乎雄楚作甚?」
陸北眉頭一挑,緩緩開口道:「是青龍吧,她讓你來的,對吧?」
見正卿沉默,他繼續道:「想必元極王已經告訴你了,本宗主是心月狐你呢,大師又是哪位?」
「房白兔。」
還真是。
陸北撇撇嘴,你們這些當和尚的,竟然貪圖秘境,還殺人越貨,說好的六根清凈,說好的四大皆空呢 做不到就別把話說太滿,學學本宗主,誓與賭毒不共戴天,黃這個字提都不提。
什么叫言而有信.JPG
謎題解開了,怪不得韓妙君的邪性一面被關玄天寺好好做人,卻出入自由還成了守墓人,原來是玄天寺有帶頭大哥當臥底。
大抵是看出了陸北眼中的鄙夷,正卿微微一笑頗為灑脫:「貧僧有個好徒弟,資質悟性舉世罕見,只比陸宗主略遜一籌,心性也是一樣,沒有陸宗主心黑手狠,也不會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為了護住他,貧僧得在舍得中有所取舍。」
「什么意思,小光頭也不是姬皇的對手?」陸北眉頭緊皺,前所未有的凝重。
「姬皇一代雄主,可保人道昌盛,貧僧所指并非他。」
正卿看了看天,喃喃道:「大勢不可逆,但這大勢和我佛慈悲相差甚遠,貧僧求不出正解,佛心迷惘失措,便是去了夢中也彷徨無依…」
「苦海無涯,回頭無岸,奈何,奈何。」
「細嗦,大勢究竟是什么?」陸北沉聲追問。
「陸宗主既然不知道,還是不知道更好,如我那徒兒一般,貧僧得在舍得 中有所取舍,也愿意護住陸宗主。」正卿微徽搖頭。
「那你是想死咯!」陸北攥住正卿的衣領,舉起拳頭齜牙。
「正有此意。」
正卿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心下已無遺憾,坦然面對生死,甚至給自己念了段往生咒。
陸北眼角抽抽,老和尚是小和尚的師父,死在他手中,小和尚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陸施主,還請高抬貴手速速成全老衲。」
求捶得捶,陸北一拳放翻正卿,劍意糊臉打爆金身,而后扣住黑漆漆的啞光腦殼朝虛空外走去。
「憑你也想陷害本宗主,做夢去吧!」
陸北冷哼,不是他吹,修行兩年半,摸過的胸脯比正卿看過的多,想騙他門都沒有。
該他的子兒,一個也少不了,等著玄天寺破產吧!
「話說回來,小和尚…」
「獅駝城…」
「妙啊,玄某正缺一個高級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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