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壓沉重如天地,是碾壓一切的宏偉意志,絕非人間可尋的偉力。
顯然,這是一座仙墓。
八人之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婁金狗,揮手四縱五橫畫開,縱身直奔大殿殿門。
余者有樣學樣,周身爆開強橫氣勢,散去心頭恐懼和周邊若有似無的威壓,逃命似的追上婁金狗。
陸北稍慢一步,穩居幾人中央,和奎木狼、張月鹿并排,抽空朝高空的巨大面相看了一眼。
雙目豎直生長,面容妖冶又不失莊重,混沌難分,可視作圣潔,亦可視作邪惡。
然后,他在世界之外,看到了面相的身軀。
一片火紅,無手無足,是…
人面蛇身,妖族嗎?
正想著,婁金狗殺至軍陣前方,雙手連點虛空,身形如水般散開。
虛虛實實之中,她幾次挪移,幾乎是眨眼的工夫便甩開眾人一大截,只身闖入軍陣中央,被四名赤手空拳的士卒攔下。
守衛仙墓的石像傀儡,和守衛尋常墓地的石像傀儡不可同日而語,婁金狗收起長劍,銀河瀑布橫流而下,僅是斬斷了兩名士卒雙臂。
瀲光散去,環繞士卒周身的黑霧仿佛有些無窮引力,剎那卷走星光,使得殺勢可怖的一劍就此落幕。
眾人看在心里,加速沖至軍陣之中。
無他,上百士卒固然強大,但比起天上掛著的那張仙人面孔,簡直小巫見大巫。
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這時候該怎么選。
陸北一步踏出,無視黑影憧憧,手中無常劍橫斬而出。
劍意凝而不散,劍身攜磅礴巨力,裂開虛空裂縫噼啪炸響,周遭空氣一瞬沸騰。
橫臂格擋的士卒雙臂斷裂,無常劍驟然轟擊在其胸膛,隨陸北掄圓的雙臂繼續前行,壓著這名士卒沖出三米。
沖勢戛然而止,四名士卒相疊,以硬碰硬,愣是憑借蠻力將這一劍擋了下來。
離譜!
這一劍,渡劫四重的地仙接了都要跪。
轟!轟!轟————
旁邊,奎木狼等人各施手段,幾乎是同時殺入軍陣之中。
以小弟自居的氐土貉雙臂合十胸前,原地拔高至三丈,金身橫沖直撞,撞飛一名士卒之后,被兩名士卒擊中下肢腘窩。
金身崩碎細縫,當場膝蓋一軟,千金拱手奉上。
單論肉身強度,轉修佛法的氐土貉在場中可入前三,防御更是不用談,佛修的金疙瘩一個比一個能扛,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輕而易舉就跪下了。
沒有演技,真的扛不住。
掌中佛國的神通施展出來,被激涌的黑暗漩渦化去,濃郁到極致的黑暗,讓人感覺自己在仰望深空宇宙。
若說掌中佛國有一方世界,那宇宙中便藏有無限世界,無限可能。
張月鹿倒飛而出,本就平坦的胸脯,此刻多出四道黑洞,詭異的是,肉身不知有何神通,不見半點血跡飄零。
翼火蛇雙手揚起,濃霧大海攜毀天滅地之勢奔涌而來,接觸黑暗的瞬間煙消云散。
危月燕連續挪移,勐然間黑光一閃,身形跌落在地,被八名士卒團團圍住。
壁水貐閃躲不及,直接被轟出了陣外。
也就奎木狼好一點,雙手連點,兩道劍意上分天下滅地,卷動地火水風,和周遭揮之不散的黑暗斗了個旗鼓相當。
高空中,仙人巨相緩緩睜開豎直雙目,黑夜散去,光明復來。
繚繞上百士卒的黑霧散去,轉而散開瑩瑩光輝,實力不減,僵直的拳腳毫無靈氣可言,偏偏勢大力沉,速度又奇快無比,每一擊都有毀天滅地的可怖威能。
這個副本過于逆天,陸北陷入對人生的質疑,感覺自己又跳地圖了。
大將不在,半截石像攔腰折斷,但這并不影響他為陣眼中心。
“守住此地!”
張月鹿大喝一聲,雙手插入胸膛,撕開衣衫皮囊,顯露一尊身高三米的骷髏骨架。
白骨隱有金光,黑色線條脈絡延伸,顱骨中央藏有一團灰霧,空蕩蕩的眼眶跳動兩點紅芒。
不演了,魔修在此。
“白夜君…”
“果然是他。”
八名起步渡劫的強者扎堆,本應束手束腳難以施展,但在軍陣之中,各般神通手段被黑白兩相轉換的天色壓制,即便全力施為,也只能傷到士卒,無法將他們徹底抹去。
幾人心知如此,飛快朝中央位置靠攏。
這時,天色再轉,白晝變黑夜,中央陣眼不再為破局之法,奎木狼三人舍棄陣眼,疲于奔命沖向軍陣后的大殿。
被人遛著打。
不,被神仙遛著玩。
陸北整個人都不好了,口中念念有詞,腳踏金光朝大殿沖去。
一馬當先。
這次是真的,跑在了第一個。
十道身影橫移而出,士卒踏步阻攔,哪怕陸北的速度快到了極限,也被他們輕易捕捉。
天空大地,四面八方,盡數被重重封鎖。
就在這時,陸北前方殘影一閃,虛化的婁金狗陡然現身,連續兩個閃爍,成功突破軍陣,沖至了大殿門前。
“咦?!”
陸北驚疑一聲,類似的移動身法他見過,齊燕秘境,戾鸞宮宮主韓妙君精通此術。
因為是個大美人,他記得很清楚,確信沒有叫錯名字。
戾鸞宮,齊燕一流修仙山門,對比武周便是鶴立雞群的大善寺。
那時,韓妙君并未表現出一流修士的絕頂實力,打一個渡劫四重的守墓人都費勁,她解釋自己僅是一道分神,本體未至。
現在看來,這娘們兒倒是沒說謊。
不過,陸北很是疑惑,韓妙君怎么也成了守墓人,什么時候加入的,對自己人痛下殺手不羞愧嗎?
那個誰來著,死得真慘。
韓妙君踏上大殿前方,周邊軍陣光芒銳減,上百士卒散去神光,重新恢復石像模樣。
陸北心有余季望天,入眼,巨大人相面孔消失,沉重威壓不再,風輕云澹仿佛之前什么都沒發生過。
“好厲害的陣法,老朽險些喪命此地。”
“天不亡我!”
“厲害的不是陣法,你我凡人尚能算出破陣之道,可見陣法立意并不高明,只是仙人隨手施為罷了。”
“沒錯,真正厲害的是立陣之人。”
“是仙。”
成功破陣,場中凝重氣氛緩和不少,張月鹿沒事人一樣撿起皮囊套好,口吐香風,又成了那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危月燕和壁水貐最實在,揮袖橫掃全場,在奎木狼的可惜聲中,震碎了在場的全部石像。
粉粉碎的那種。
連半截守將石像也沒放過。
穩健!
陸北心頭按贊,默默為兩人的補刀行為豎起了大拇指。
他也想動手來著,因為更穩健,選擇了將拉仇恨的臟活交給了旁人。
畢竟是仙人,天知道還有什么手段,有且極有可能是個小心眼,萬一摧毀石像的行為被視作挑釁,豈不當場白給。
吱喳喳————
兩扇殿門推開,赤紅光束照耀而出,不冷不熱,如玉般溫和。
婁金狗躊躇不前,原地等待了片刻,見她這般謹慎,陸北等人皆原地裝傻,一個自告奮勇的壯士都沒有。
說笑了,這時候頭鐵,一個不小心就壯烈了。
因為沒有出頭鳥,最后所有人都成了出頭鳥,人手一件法寶,并排走入大殿。
陸北暗暗觀察,除去他的七人里,大致摸透了婁金狗、奎木狼、張月鹿的身份,用于獻祭的隊友氐土貉則是佛修,哪家和尚廟暫不清楚。
大殿高有百丈,長寬不可計量,陸北定睛望去,目力窮極之處,四方墻壁無限延伸,他能看多遠,距離便超出多遠。
藏空之法、須彌芥子、遲尺天涯,亦或者是別的什么神通陣法。
四方無法探查,玄機只能在頭頂或腳下,陸北下意識看向不認識的天花板,入眼紅色蒼穹倒扣,一團云霧之中,紅色火珠綻放神光。
“法寶嗎?”
“不,應該是某種妖物的眼球。”
“什么妖物?”
自詡見多識廣的修士們,齊齊噤聲沉默,因為不認識,見多識廣的他們不敢隨便開腔。
原來你們也不知道!
陸北左右看了看,下意識挺起胸膛,妙哉,終于不是只有他缺乏常識了。
就挺自豪。
“諸位,法寶只有一件,某愿聽諸位高見,誰拿得,誰拿不得?”危月燕陰仄仄開口,看他的三角眼就知道,這貨拿了反派劇本,當面挑明了眾人心中所想。
“自然是我大哥來拿!”
氐土貉悶哼一聲,挺身立在陸北身后,鼻孔噴出兩道金氣,莽道:“誰不服,只管站出來,看我大哥怎么收拾他。”
“別鬧。”
陸北拍拍氐土貉的肩膀:“這沒蠢人,禍水東引不好使,能用我已經用了,哪輪得到你。”
氐土貉:“…”
看破不說破,他只是裝傻,又不是真傻,陸北直接說出來,他不是傻子也成了傻子。
就在眾人沉默的時候,火色眼球驟然大亮,神光塌陷周遭空間,墮入虛空消失不見。
“追!”
奎木狼雙手掐算,窺探虛空通道直達秘境表層,想都沒想便破開虛…
沒破成。
不只是他,婁金狗等人也接連失敗,八人不作多想,施展神通手段沖出無限延伸的大殿。
空間法門而已,難不倒他們。
殿門外。
高空紅光流轉,火色長云攪動云眼漩渦,一道神光打下,穩穩落至殿前軍陣中央。
粉塵飄揚而起,凝聚主將石像。
神光散去,一身披紅衣,面上畫有紅紋的妖冶男子立于主將位置。
男子雙目無神望向天空,視線透過秘境斷層,窺探外界天地。
“這天…”
“難難難,都隕落了,只有她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