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吉撲通一聲跪倒在陸北身前,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無異于千金奉上。
他很怕陸北,字面意義上的怕,不摻雜其他多余感情。
現如今的九劍長老,包括老咸魚秦放天,他們也怕陸北,劍心、劍意、劍體乃至手中九劍都站陸北那邊,由不得他們不怕。
但他們的怕并不純粹,因為是自己人,對陸北多少還抱有一些幻想。
宗主只是戴著偽惡的面具,本質上是個好人。
荊吉不然,他全權處理凌霄劍宗的時候,將陸北視為重要棋子,后將其視為重要的合作伙伴,再后來…
他目睹陸北一步步崛起,從最初的欣賞,到后來的畏懼,遠比九劍長老們更了解陸北。
半年時間,從一個可有可無的化神期小修士,到斬渡劫如殺雞,可怖的資質棄離經看了都沉默。
資質實力只是一小部分,他對陸北的畏懼,更多是因為陸北這個人。
心黑手狠,有靈活的道德底線,談笑間棄面皮如無物。
而且…
小心眼,特別記仇。
前面都好說,最后小心眼這一條,真會鬧出人命。
因為了解,所以害怕。
不老山總壇被破,秦放天率領門人弟子奉陸北為主,天劍宗一分為二,余者皆隨重昱霄和閻君投奔齊燕。
那時荊吉便敏銳察覺,青乾氣數已盡,再無翻身可能,此時投奔陸北才是上上之策,再晚只有死路一條。
權衡利弊,一番推算。
當場喪命的可能太大,他盜走四峰寶庫,轉道接受了武周的招安,借謝青衣套一套陸北的口風。
事后證明,他的眼光神準。
武承義和雋飛隨重昱霄、閻君投奔齊燕,四人皆隕,一個都沒活下來。
陸北的小心眼遠在貪婪之上,寧可不要四峰寶庫,也要取他性命,直接去藏千山投奔,他的小命早就沒了。
從此,荊吉便老老實實待在京師,掛著客卿長老的名號,領著死俸祿為老朱家鞍前馬后。
他很清楚,能活,是因為天劍宗百廢待興,皇極宗蠢蠢欲動,陸北不想和皇室翻臉,陷入二者夾擊之中。
萬萬沒想到,還是低估了陸北。
太快了!
又是半年,皇極宗已無法威脅天劍宗,陸北從最初的投靠皇室,到現在皇室拼命拉攏,穩穩占據了主動權。
如此一來,他的位置就非常尷尬了。
故而今天被陸北堵門,想都沒想,當場跪下,只求一個當狗的機會。
好死不如賴活著,修仙嘛,不丟人。
“哎呀,荊長老這是干什么,被旁人看到,還以為陸某欺負你呢!”
陸北蹲在荊吉面前,臉色一冷:“廢話不多說,你從不老山卷走的武庫在哪,全部交出來,本宗主饒你一條狗命,否則…”
“否,否則?”
“否則你吃著皇糧,本宗主得給皇室一個面子,接我一拳不死,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接你一拳,豈不是全尸都沒了!
荊吉眼皮直跳,察覺陸北神色愈發冷冽,當即開口道:“陸宗主莫要動手,荊某這就將寶庫物資奉還,但你也要給荊某一個承諾,交易成功后絕不殺我。”
“本宗主言出必行,從沒有出爾反爾過,你要是不放心,大可出去打聽打聽,有幾個敢說我言而無信!”陸北傲然出聲,這方面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荊吉臉色一苦,張張嘴,想要陸北立個字據。
還沒開口,被陸北抬眼一瞪,瞬間偃旗息鼓,恭恭敬敬取出了兩大一小三個錦盒。
前兩個錦盒為空間法寶,后一個裝有乾坤戒十余枚,四峰寶庫,也就是天劍宗曾經近半的修行資源全都在這里。
“咦,你小子藏挺深啊,竟然一個都沒少。”
陸北樂了,確認無誤直接吞下:“這么貴重的資源居然沒有獻給皇室,怎么,你還有二心,打算以后投奔皇極宗?”
“不求其他,只為獻給宗主。”
“當真?”
“只求…活命。”
“辛苦你了,保存了這么久,沒給青乾帶去齊燕。”
陸北樂呵呵拍著荊吉的肩膀:“本宗主很滿意,你走吧,以后好好做人,別讓我再碰見你。”
荊吉連連點頭,大氣不敢喘一下,繼續跪在原地。
“怎么,不想走?”
“陸宗主先請。”
荊吉干巴巴出聲,今日是否能活,就看現在了。
“荊長老真是…太聰明了,一點機會都不留給本宗主。”陸北遺憾出聲,起身徑直離去。
許久后,荊吉才站起身,摸了摸冷汗浸透的衣衫,心有余悸感慨修仙實在太難了。
再說陸北這邊,步行于宴會場后花園,同樣感慨連連。
荊吉變了,不肯把后背托付給他了。
明明當初一起算計林不偃的時候,大家有說有笑,還勾肩搭背在群香院屋頂擺攤賺錢。
他一邊感慨歲月是把殺豬刀,一邊感慨人心善變,說到群香院就想到了聚賢雅閣,然后就想到了大哥和狐二,思維跳躍,最后念叨起了太傅。
閑著也是閑著,今天加個鐘,再續一個時辰。
沒走兩步,香風襲來,花園道路被堵。
咦,皇城之中,居然有人敢主動堵本宗主,還是這光天化日的小樹林。
來者是位女子,大抵姓朱,身姿綽約,柳眉如煙,一襲宮裝束腰,眸含秋水流轉,端的嫵媚誘人。
陸北定睛看去,觀其發妝,應該是位出閣已婚的女子。
眼熟,似乎在哪揍過。
“皇極宗朱邦柏,見過陸宗主。”
“朱邦柏…”
陸北抬手摸了摸下巴,聽名字更耳熟了,他肯定在哪揍過。
究竟是在哪呢?
記不住男人就算了,他居然連女人都記不住,不應該呀!
“陸宗主貴人多忘事,一年前,我們在四神湖秘境見過。”朱邦柏輕撩發梢,薄唇輕吐香酥軟媚。
“原來是表…長明公主的姑姑,有禮了。”
陸北點點頭,見朱邦柏近身,攬住自己的胳膊,驚訝道:“姑姑這是何意,可是醉酒神志不清了?”
“陸宗主所言甚是,能否扶我去林中休息片刻,那里有處假山,少有人知。”輕易抱住陸北的胳膊,朱邦柏頷首淡笑。
不過如此,這男人她睡定了。
朱邦柏和朱齊瀾關系很差,和皇室、皇極宗的武周國情無關,單純是出于嫉妒,她生下來是朱氏旁支,朱齊瀾生下來是公主,梁子就此結下。
朱齊瀾以前魔念纏身,她出了不少力氣,尤其是宗族聚會的時候,變著法子使壞招。
今天來勾引陸北,目的亦相當單純,沒有皇極宗劫持人質的任務,只為羞辱朱齊瀾而來,后者秀夫君,她便把后者的夫君睡了,然后嘲諷一句你男人很賣力。
“姑姑,你抱太緊了,被人看到會說閑話。”陸北撓撓頭,趕緊撒手,一會兒太傅該等急了。
“我已有夫君,日夜纏綿,很是恩愛。”
“啥?”
“還是朱齊瀾的姑姑。”
“嘶嘶嘶———”
陸北倒吸一口涼氣,不愧是老朱家的壞女人,實在太會了。
就是…
封印術一般,比不得朱齊瀾,更別說朱修石了。
“你隨我來,姑姑有件好東西給你看。”
“啊這,不合適吧!”
陸北原地躊躇,20w的基礎力量屬性也就看著厲害,不敵虎豹豺狼,被朱邦柏強勢拽入小樹林。
樹影晃動,哼哼哈哈。
十來秒后,陸北拍著手走了出來,理了理身上衣衫,不滿嘀咕道:“喊你一聲姑姑,真當自己是小龍女了,都說了使不得,你還更興奮了。”
幾步之后,再次被堵。
朱齊瀾無語看著陸北,沒好氣道:“我都看見了,為什么讓那賤人碰你?”
“不是吧,你既然都看見了,就不打算夸夸我潔身自好?”陸北也很無語,于情于理,這時候應該夸他才對。
“有什么好夸的,你肯定發現我了。”朱齊瀾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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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嘿嘿搓著手,上前便是一個熊抱。
沒抱著。
“臭死了,這件衣服不要了,回去就燒掉。”
“不妥,回去我都腌入味了,不如現在就燒掉。”陸北果斷寬衣解帶,一把火揚了手中長衫,取出一件新的換上。
搞定之后,他張開雙手,朱齊瀾這才扭扭捏捏靠在他懷中。
“那賤人剛剛用那只手摸你了。”
“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她沒用手,用的胸。”
“我去把她們砍了。”
大可不必,人家孩子將來還要吃飯呢!
陸北拽住怒氣沖沖的朱齊瀾,20w的基礎力量屬性再次不敵,目送表姐沖入小樹林。
樹影晃動,悶聲不斷。
十來秒后,朱齊瀾怒氣不減走出小樹林,一步一個腳印,看得陸北直接笑出了聲。
“笑什么?”
“笑表姐生氣的時候也很好看。”
陸北上前拽住朱齊瀾,將人帶入懷中:“放心,那種貨色給你提鞋都不配,入不了我的法眼。”
“什么貨色才能入陸宗主的法眼?”
“我大哥那樣的。”
朱齊瀾:(_)
“好了,別鬧情緒了,我大哥那樣的天底下才幾個,好不容易有一個,還是個帶把的。”
陸北安慰兩句,讓朱齊瀾趕緊回宴會場,他要去一趟呼孝山莊。
沒聽過的地方,京師還有這個去處?
“就是青丘宮。”
陸北看向御花園秘境方向,面色凝重道:“干娘快不行了,我約大哥去聚賢雅閣慶祝一下,順便商量商量,干娘走了之后,狐家究竟誰說了算,他是要命還是要錢。”
“順便摸摸熏衣的小手,好些天沒碰,怪想的。”
朱齊瀾翻了下白眼,懶得搭理陸北,轉身直接離去。
她見過名為熏衣的女子,姿容尚可,但要說陸北心心念著這等女子,她是不信的。
不想說就別說,好像她很想知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