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正反
白云斂晴壑，群峰列遙天。
嵚崎石門狀，杳靄香爐煙。
殿宇馀丹紺，磴閣峭欹懸。
佳士亦棲息，善身絕塵緣。
道妙茍為得，出處理無偏。
心當同所尚，跡豈辭纏牽。
正是北域仙門，太玄道岳！
“齊正鳴，九劫成真了。”
“乾坤道劍，到底是乾坤道劍。”
道岳之巔，二人對弈，各自言語。
“九霄劍閣近來雖然跋扈，但終究是北域仙門，有上界祖師制衡，至多制霸一時，不可能橫壓一世。”
“齊正鳴了結因果之后，也要飛升上界，不可能一直逗留人間。”
“同為北域仙門，九霄劍閣，縱然制霸，也不過數萬年強勢。”
“但那萬道學宮…”
“來歷不明，底細不清！”
“野心勃勃，所圖甚大！”
“那李軒轅，劍走偏鋒，肆無忌憚，全然不顧北域格局。”
“上界之勢，未必能制衡于他，若是任其做大，后果不堪設想。”
“齊正鳴九劫成真，此人必定不是對手，但若潛身而去，九霄劍閣也未必能夠將其挖出，畢竟此人在天機之道上的造詣…”
“所以，還是得勞煩師弟，攜太玄鏡往南海一趟，助九霄劍閣一臂之力。”
“師兄言重了，為北域安危，小弟責無旁貸！”
兩人言語，敲定方略，隨后便見一人起身，架起遁光直向南海而去。
不止太玄道岳，其他仙門，亦是一般景象。
五行仙宗，大日仙宗，北斗仙宗，還有浩宇天門，釋儒二教。
十大圣地，聞風而動，盡向南海而去。
如此…
南海，風平浪靜，波瀾不驚，直至劍流浩蕩，猶若隕星急墜而來。
劍入南海，風驚云變，陰風颯颯而起，暗霧漫漫而催，一瞬天昏地暗，剎那日月消沉，海闊天空即刻化為迷途絕域。
“陣法！？”
劍光急停，顯出一干人影，正是以齊正鳴為首的劍閣眾修。
齊正鳴冷眼睥睨，眉目如劍，在這陣勢之中掃動開來，只見天昏地暗慘氣沖霄，日月消沉陰云蓋頂，還未演動殺機，便見兇險環環，必是一方惡陣無疑。
雖是惡陣兇陣，但齊正鳴心中，卻無絲毫懼意，反而一陣開懷。
藝高人膽大，真仙氣更囂！
身為九劫真仙，縱橫北域十余萬年的絕世劍修，他豈會懼怕一個初入劫境的小輩？
雖然這陣勢排開，說明對方早有準備，但他不怕對方有準備，只怕對方不準備，直接舍棄基業，潛身縮首而去。
畢竟，誰都知曉，那萬道宮主李軒轅，便是千年前傳播功法，攪亂北域的神秘人。
當年此人鬧動北域，十大圣地聯手，道岳天門合力，也未能將其挖出。
由此可見，此人潛逃之能，必定通曉天機之法，趨吉避兇之術。
自己雖為九劫真仙，戰力無匹，但若對方避而不戰，直接舍棄基業潛逃而去，那他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只能寄希望于太玄道岳與浩宇天門的天機推演。
若是太玄道岳與浩宇天門推演不出，那這件事情就麻煩了。
成就真仙的他，已為天地所斥，雖有宗門秘術，可以逗留一段時間，但也只是一段時間而已，不能一直逗留下去，終要飛升上界。
若這李軒轅一直潛身縮首，避而不戰，那他與九霄劍閣的處境將變得十分被動。
所幸，事情并未照此發展。
那李軒轅，也不知是舍不得南海基業，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明知他成真仙，必來南海了結因果，竟不早早逃亡，反而擺下陣勢等候。
是自信？
還是狂妄？
齊正鳴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
他現在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破陣，殺敵，立威！
雖說仙道貴私，但為九霄劍閣之主，多少都要為宗門做點事情。
否則飛升上界之后，面對劍閣歷代祖師，他也不好交代。
各大圣地之人，但凡成就真仙，飛升之前都會斬盡大敵，為宗門取利，更為自身鋪路，這已經成為了一種傳統與慣例。
如今到他，也不例外，這李軒轅身上必有重寶大秘，拿下他不僅能為北域除害，還可作為自己飛升之后，上界修行之資。
心念至此，齊正鳴更是意動，當即抬手指出一劍，向那陣法試探而去。
“砰！！！”
一指點出，劍氣穿空，猶若驚鴻而過，破開陰霾暗霧，但依舊不見陣勢玄妙，好似泥牛入海，沓無音訊。
“這…”
如此結果，令齊正鳴眉頭一皺，劍閣眾修更是驚疑不定。
“此陣，大有玄機！”
“未曾見過，不知底細！”
“那李軒轅，應當已入陣道八階境界，只要資本充足，那完全可以布下一方八階仙陣。”
“八階仙陣又如何，師兄已為九劫真仙，有一劍破萬法之力，何懼他陣勢之能？”
“數年前的靈寶大會上，那萬道學宮展出一件極品仙器，名曰戊己杏黃旗，乃是土行仙旗，防御至寶，也不知與此陣是否有所關聯？”
眾修一番言語，還是沒有頭緒，只能將目光投向齊正鳴。
對此，齊正鳴也是干脆，劍指一點，虛空破碎，一道利芒傾吐而出，一股劍意沖霄而起，直叫風云色變，天地慘然。
“這是…”
南海之外，眾修眼瞳一縮，望向前方界限，只見劍意沖霄，殺氣驚天，一道利芒縱橫萬丈，在陣勢之中展開，似要將這海域剖分。
“霄煌劍？”
“九階仙寶！”
“這就動用了仙寶？”
看著陣中縱起的劍光，一干劫仙也是大驚失色。
北域十大圣地，傳承久遠，底蘊深厚，都有仙寶鎮壓氣運。
雖說這些仙寶，都是前人遺物，多有殘缺，但仙寶就是仙寶，哪怕殘缺也當得半位真仙，足可鎮壓氣運，保證傳承不滅，香火不絕。
九霄劍閣也不例外，內有一口殘劍，乃是劍道兇兵，九霄劍閣以本門仙法將之重煉，勉強補得殘缺，作為傳承至寶，度過了不少難關。
雖是劍閣傳承之寶，但見齊正鳴如此果斷，入陣不過片刻便將這霄煌擎出，眾人還是有幾分驚異。
“這陣勢…”
“當真如此兇險？”
“還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眾人驚疑之間，劍氣橫生，霄煌驚動，就要沖破南海，摧此詭譎之陣。
就在此間…
“謾言閬苑修真客，誰道靈臺結圣胎，遇此總教重換骨，方知左道不堪媒！”
詩聲驟響，南海陣中，亦起一道劍光，威威煌煌而出，同那九霄之劍正面一撞。
一聲巨響，劍氣如波，掀起萬丈濤瀾，沖擊十方界限。
眾人雖在陣外，但見此情形，亦是心驚，急忙凝目望去。
只見南海陣內，一片破滅景象，慘氣沖霄，陰霾徹地，中見兩方人馬，悍然相對。
齊正鳴手執霄煌，凜然在前，身后是九霄十三劍，共一十四位劍仙。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此次九霄劍閣可謂傾巢而出，劫仙盡至南海，欲要畢功于一役。
再看對手，雖然只有一人，但仍處之泰然，白衣勝雪，劍姿凜挺，不是真仙，更勝真仙。
陣勢之中，雙方相對，可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李！軒！轅！”
齊正鳴身旁，黑衣老者出聲，字字咬牙切齒，句句刻骨銘心。
正是蕭家老祖，六劫劍仙——蕭不平！
他看許陽，眼中仇恨，半點無虛。
簫騰一家三口，再加兩名大乘，這損失說實話并不算大，但卻有一個累及宗門的大罪落到身上，讓他與蕭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若不是他有六劫修為，劍閣歷代祖師之中，也有蕭家之人成就真仙，飛升上界，那他早就被齊正鳴清算了。
即便如此，敲打也在所難免，此次更要身先士卒，表明態度，才能將功折罪。
如此，叫他怎能不恨？
面對蕭不平憤恨目光，許陽卻無半分表示，雙眼只看齊正鳴：“根基未穩，也敢闖吾南海？”
“嗯！？”
齊正鳴眼神一凝，隨即冷笑：“虛張聲勢，徒增笑柄！”
說罷，也不管許陽反應如何，擎起霄煌便是一劍怒傾。
自信！
九劫成真的自信！
真仙之力，不用多說，莫說此人不過初入劫境，一二之關，就是如蕭不平這般五關六關的老輩強者，在他眼中也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更別說他還有霄煌在手，這九霄劍閣的傳承仙寶，也當得半位真仙，強強聯合之下，這李軒轅有何資格與他相爭？
就憑這一座不知來歷的大陣？
就算是八階仙陣，也奈何不了一位有仙寶在手的九劫真仙。
自己已立于不敗之地，接下來無非是大獲全勝與小有所得的區別罷了。
如此，還說什么？
殺！！！
齊正鳴縱起霄煌，九劫之力，真仙之能，一劍驚天動地，無匹鋒芒似要貫穿南海。
“這是…”
“仙人？”
“真仙人？”
“真仙駕臨南海！”
“這劍光…九霄劍閣？”
如今一劍縱出，南海修士，方才后知后覺，頓時四方惶恐，靈寶島上更是作亂一片。
唯有許陽，神色不變，面對霄煌鋒芒，袖手一拂，負于身后，竟然不做攻守。
無攻無守，唯有陣勢運行，九儀三才反向而運，天地之間驟見九宮八卦排布，五行四法，陰陽兩儀運行，最終歸做混元一氣，萬象皆虛，萬法皆無，瞬吞霄煌鋒芒。
九儀三才劍陣？
不，是正反九儀三才劍陣！
軒轅圣法，九儀三才，能夠調動天地之力，人心之能，天地化劍，人心化劍，萬物化劍，萬劍合一匯同軒轅，縱是真仙也可重創乃至滅殺。
這就是九儀三才劍陣的“正面”運用，將九儀三才天地人心之力加于自身。
但這樣的運用需天道功德鑄就的正品軒轅劍，現世之中許陽無此資本。
所以，他只能用上反面之法！
萬物負陰抱陽，自有正反之極，正極為反，反極為正。
九儀三才，正面運用，乃是加持自身。
那反面運用…
“轟隆隆！”
風起云涌，電閃雷鳴，混元之中又見雷霆異象，一股劫威生出，落在劍閣眾修之身，直叫一干人等勃然色變。
“這…”
“怎會！？”
蕭不平眼瞳一縮，體內仙力，如湯鼎沸，渾身燥熱無比，一股大難臨頭之感生出，死死壓制的劫關更有沖動趨勢。
不止是他，劍閣眾修，皆盡如此。
一干劫仙，體內仙力沸騰，冥冥劫關引動，已是大難臨頭。
“是這陣法！”
“齊師兄！”
眾人勃然變色，驚怒抬頭，齊齊望向前方的齊正鳴。
結果卻見…
只見虛空震動，劍氣溢流，齊正鳴身軀顫抖，面色鐵青，額上更是大汗淋漓，仿佛背負千山萬岳，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重壓。
重壓重壓，天地重壓，世界的斥力一瞬暴漲，上界祖師傳下的駐世秘法直接失去作用，天地重壓，世界排斥，讓這真仙之軀都難以承受。
“怎會這樣！”
“這陣法…！”
重壓之下，盡是驚疑，齊正鳴牙關緊咬，強催仙力，駕馭霄煌再向敵手殺去。
他作為九劫真仙，本就受天地排斥，全靠著宗門傳承的駐世秘法才能強留于人間。
但對方不知動用了什么手段，竟令天地斥力大幅提升，洶洶暴漲，駐世秘法也難化消，現在整個世界都在排斥他，逼迫他飛升而去。
但他怎能如此飛升，留下這等大敵在下界荼毒宗門？
齊正鳴滿心不甘，驚怒動劍，欲要強殺敵手。
結果仙力方催，劍器方動，便見一股異力，陰陽顛倒，兩儀逆亂，九宮八卦正反并用。
“啊！！！”
齊正鳴慘叫一聲，三道劍光噴出腦海，五道劍氣散出胸腹，剛剛得成的真仙道果，再度顯露于人前。
頂上三花，胸中五氣，真仙道果炸裂而出，便遭陰陽顛倒，兩儀逆亂，陣勢之力匯同天地重壓，化作一口無形之犁，重重落在真仙之身。
頓時…
三花如燈滅，五氣似水流，真仙道果，一瞬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