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手托風水儀,其上密刻四象八卦六十四爻陣圖,精密無比,指針在上轉得飛快,玄貓校尉目光緊緊盯著其上每一點刻度的變化,腳踩屋檐,飛快掠了出去。
嗖嗖嗖!
諸多身影緊隨其后,更有喵嗚聲不絕。
夜晚貓出沒,賊鼠皆逃遁。
這一路,無波無瀾,沒有哪個不開眼之輩敢于阻攔。
隨后就見一片破落街坊出現在眼前。
房屋低矮,其貌不揚。
大半夜的,早就關門閉戶,沒有一點光亮。
唯有破坊最里面透出點點紅色光暈,雖不明亮,卻于黑夜中長明,不曾被淹沒。
貓奴兒們靠近過去,就聽到那里隱隱有聲傳出,大鑼大鼓,像是在搭臺唱戲。
卻又有咚咚咚,拳腳碰撞如雷音。
“就是那里!”玄貓校尉目中迸**光,在一處高高屋檐上站定,居高臨下地打量過去。
這是一座獨棟小宅,不與四周房屋接壤,顯得格格不入,自成一派格局。
嗖嗖嗖!
其他貓奴兒身影拍馬趕來,落于四周,將小宅四方圍住。
“好狂的對聯!”當見到小宅那副讓人每每訝異的對聯,貓奴兒也不例外,暗暗私語起來。
“任爾等粉飾臉皮,有欲皆苦。
豈不知夢幻泡影,無憂且樂!”
一懷里抱著胭脂紅雪的豐腴女子上前輕輕而念,語氣贊嘆。
字里行間透出的譏諷入木三分,這一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但女子多情,也最能共情。
她冥冥中似乎見到了這無憂居主人一顆冷眼觀眾生的清寂靈魂。
一時間,她竟有些遲了。
懷中的胭脂紅血兩只爪子百無聊賴地搭在她胸口傲然之上,越發襯托得波濤洶涌。
一旁眾多同僚不由自主眼睛就被勾了過去。
但玄貓校尉這個頭兒就在旁邊,他們趕緊撇了過去,口中卻一個勁地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無憂居,這是何地?”此時玄貓校尉環視四周而問。
鴉雀無聲。
面面相覷之下,竟無人能給出答案。
“我倒是知道一點!”只聽一聲弱弱地回答,肩膀站著浪里白條的娃娃臉小子舉起手來。
頭兒面前,他再不敢像平時一樣沒個正形。
“說!”玄貓校尉望來,一眾目光也紛紛投在他身上。
娃娃臉貓奴兒咽了咽口水,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開口道。
“我家住在秦越坊,離此地不遠。這里名為長寧坊,原本也沒什么稀奇,但最近幾年卻頗有異聞。
如今大虞民間頗不太平,洛京城內也是詭事迭出。
唯有下等人住的長寧坊似乎真應了這長寧二字,長樂安寧,少有奇謬怪事。
對比如今世道,這看似尋常的安寧反而最不尋常,令人羨慕得很。
若不是這長寧坊位于西城最偏僻一角,實在太兇了,說不得真有許多富商想要搬來。
但其實三年之前,這長寧坊也不是這樣的,也曾怪事迭出,雞犬不寧!”
娃娃臉貓奴兒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嘴唇有點發干,不禁停頓了一下。
“這一切都因為這無憂居!”在場貓奴兒處理詭異案件,意識何其敏銳,頓時有所意動。
玄貓校尉說出了眾人心頭的猜測。
“是的!”娃娃臉貓奴兒點頭,“據說這無憂居的主人是個歲數不大的少年,三年前從外地搬到了這里,一向行事荒唐怪誕,引來不少非議聲。
所幸他深居簡出,倒也沒有掀起多大的民怨。
但這無憂居在坊間卻一直傳得邪乎,據說里面怪異迭出,明明常年不見人出入,卻每到夜晚總有怪譎之聲傳出,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附近小老百姓平時自然也不敢靠近這里。
但巧的是,無憂居內詭異,無憂居外的長寧坊卻詭誕之事日漸稀少,最后徹底無了!
“竟有此事!”貓奴兒中一陣驚訝。
這行事風格怎么聽起來怎么和他們御貓司有點像!
不為人知,暗自收容!
“有這事,你為什么早不匯報?”玄貓校尉沉聲,對這娃娃臉貓奴兒的失職,聲音漸轉嚴厲。
娃娃臉貓奴兒頓時叫屈道:“頭兒,你這可不能怪我啊!
洛京這么大,南來北往,三教九流什么人沒有,人多口雜,傳聞滿天飛。
像無憂居這種傳說,洛京城內至少不下于百種,而且更驚悚的都有,哪個不說的有鼻子有眼,最后費盡周折,一調查,卻發現往往是別人胡吹大氣,道聽途說…
我當時只是聽人一說,也沒當一回事。
誰知道,其他的洛京傳說都是人為杜撰,唯有這無憂居卻是真的!”
一旁貓奴兒們聽了也紛紛點頭,深有同感,面帶余悸,顯然之前也被坑的不輕。
玄貓校尉一聽,也不在此事多做糾纏。
洛京太大,詭譎之事太多,數不勝數,不知多少漏網之魚藏在暗中。
這不,就連他也不知道這無憂居的底細,也何必苛責一個貓奴兒。
要不是人妖泄了氣息,他們追蹤到這里,還真的不能發現長寧坊這種破落之地還藏著這無憂居的存在。
這可真是…大隱隱于市!
一時間,玄貓校尉神情頗為微妙。
嗷嗚!
此時他身旁豹大玄貓朝著無憂居嘶吼出聲,有所警覺。
玄貓校尉面孔一肅,立刻感應起來。
雖然這無憂居內氣息深藏,似乎完全隔絕了于外界的聯系。
但人妖之氣,不容于世人,如暗中之火,如此突兀。
陰冷、狂暴、詭變…三股憎惡人妖氣透過無憂居阻隔盡在感應之中,卻顯得無比衰弱,波動不穩,如此近的距離,甚至不如之前在御貓司察覺得那么強烈。
這無憂居主人在與這地支社三人妖斗法,而且還占據了優勢?
玄貓校尉不由錯愕,陷入沉思中。
一旁諸多貓奴兒見他久久沒有動作,不由在旁眼神交流。
“頭兒,不能再等了!”
“對啊!人妖在前,可不能別讓這群妖孽跑了!”
“要不我帶人沖進去吧!”
眾貓奴兒七嘴八舌。
玄貓校尉卻是仿若未聞,手掌順了順豹大玄貓如獅子般濃厚的鬢毛,讓其發出舒服的呼嚕聲,這才吩咐道:“玄玄兒,速去御貓司天鑒庫調出這長寧坊的卷宗!我要知道這無憂居的所有來龍去脈。”
玄玄兒人性化地看了他一眼,腦袋點了點頭,轉身一躍,身形于空中模糊,隨后就化入黑暗中,無聲無息不見了蹤影。
隨后玄貓校尉這才轉身面朝一眾手下,發出號令,“在沒取來卷宗之前,誰都不許輕舉妄動!”
貓奴兒十分不解。
但當見到自家頭兒神情鄭重,他們似乎明白了什么,紛紛抱拳應道,“得令!”
嗖嗖嗖!
他們身形分開,站住了無憂居四周各個方位,密不透風。
既是提防這無憂居異動,又是防止其他宵小之輩前來壞事。
一時間,空氣凝滯,陣勢嚴密,就連蒼蠅都似飛不進來了。
汪汪汪!
無憂居內局勢如火如荼。
突然哮天犬卻跳了出來,視線從三大人妖身上挪開,朝外不停吠叫。
“咦?”莊克心頭一動,眸子向外望去,洞穿墻壁的阻隔,就見無憂居外一個個人形陰影守住四周,各有一個個小小身影落于其肩上,隱隱成合圍之勢。
“竟然是他們!”
人妖氣機泄露,連這群貓奴兒都招來了,那就更不能再等了!
貍貓捉鼠,十分難纏。
“該結束了!”莊克輕嘆一聲。
這次百影操演最大的收獲,就是摸清了皮影羈絆的無形聯系。
詭譎皮影本就奇異,卻能特性相合,靈性互補,發揮出一加一大于二的驚人效果。
現在由于皮影品級太低,羈絆特效只是初露苗頭,還沒完全成型。
但無品皮影的羈絆況且如此強悍。
以后九品、八品、七品…皮影妖的羈絆又會是何等奇妙?
莊克不禁暢想。
皮影羈絆的本質是什么呢?
突然出現,必有緣由!
他不禁又想。
皮影主人都是我,各自承載了我的精神意志,當我煉化秘方之后,皮影靈性也隨之大增,突破了某種臨界點,達成了共鳴現象?
還是我的皮影體系都是創建于前世華夏文化根基,一脈相承,冥冥中自有因果。
華夏文化,永遠滴神?
無法得知。
莊克一時也摸不清頭緒,但靈性地本能讓他感覺到羈絆的出現隱藏著皮影匠修行一脈的大隱秘。
短時間雖難以悟透,羈絆已成,接下來只需不斷開發就好。
于修行路上,他還是一個剛剛入門者。
前方迷霧雖多,但已在正路上,只要一路走下去,終有一日所有隱秘都會在他眼前展開。
不急在這一時。
莊克眸子斂光,收束其了所有紛亂的遐思,關注在當下。
如今外有貓奴兒窺伺,接下來該好好考慮,如何鎮壓這地支社三人妖了。
人妖兇殘,這么破壞下去,無憂居他這大本營受損太多,得不償失。
皮影自走雖然快樂,卻也不能貪玩啊!
莊克一瞬間有了決定,于是手一揮,銀線迸射,無形鏈接。
皮影是他的底牌,也是他的棋子!
現在他將手牌一下子全部壓上,只見棋子紛紛自走起來。
場上十多個身影已經里里外外圍住了蛇精男四周,分別是桃園三結義、花木蘭、武松、寧公子、織女飛天…
皮影羈絆雖只剛剛形成雛形,但氣機相連,卻也讓諸多皮影渾若一體。
諸多皮影特性,重重疊加在一起,赫然大勢已成,隨后氣機凝聚,化作一柱柱精氣狼煙,從天而起。
這股氣機是如此強盛,地支社三人妖直面其威,發自靈性深處的顫栗。
“無憂居主人,這是你逼我們的?”三人妖嘶吼破聲,知道再不拼命將徹底死無葬身之地了。
人性、妖性的混雜,本就讓他們情緒難以穩定。
此時驚怒之下,血黑之色如潮水在瞳孔中快速蔓延,淹沒了最后一絲理智。
咔咔咔!
骨骼脆響,渾身抽動。
無盡詭譎氣息從周身逸散出來,洶涌如黑霧,大塊大塊翻滾,陰森恐怖,混亂得不可名狀,言語難以形容,充斥著對人間最極致的惡意。
噗噗噗…
地板、墻壁、窗縫…都有黑水、陰風、雜毛等各種怪異瘋長。
整座無憂居似也被拉入了沉淪的深淵,怪誕扭曲,化作一座人間詭屋。
“這是…”
無憂居內一眾貓奴兒豁然起身,手握符刀,身體微弓,凝神戒備。
喵嗚、喵嗚、喵嗚…
一雙雙豎瞳于黑暗中亮得嚇人,赤紅、蔚藍、淺黃…懾人心魄。
深夜貓吼,聽上去無比凄厲。
咯吱咯吱…
牙齒打顫的聲音。
長寧坊四周的房屋內,鄰居街坊紛紛被嚇醒,驚恐低語聲不絕。
“爹,我好害怕!”
“孩子他爹,發生了什么?我們娘兒倆好害怕!”
“別怕,有我在呢?隨我念,非禮勿聽!非禮勿聽”
一時間家家戶戶,處處“非禮勿聽”之聲。
似乎只要這樣做了,就再不怕詭誕上門了。
而此時貓奴兒卻是戒備到了極點,握住符刀的手紋絲不動,極致的靜中積蓄著力量。
一旦有變,下一刻就是雷霆一擊。
從這無憂居中滲透出的氣息實在太滲人了,不加掩飾地憎惡,與世不容。
任何此世的自然生靈,遇到這股氣息,都會本能生出厭惡、膽寒、憎恨的負面念頭,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風水儀上指針轉得飛快,帶起了風聲。
玄貓校尉面容凝重,周身有濃濃煞氣升騰而起,幽秘深邃,蓄勢待發,似乎隨時都要出手,強行破門而入了。
人妖道化,失去理智,氣機如此猖獗,若是任其傳播開來,恐怕整座長寧坊都會遭受侵染,發生不可預知的異變。
洛京就在御貓司眼皮底下,若是發生這等詭事,那他們這群貓奴兒可真是罪莫大焉了。
職責所在,義不容辭!
一旦出手,就必須速戰速決,快刀斬亂麻。
無憂居外的一眾貓奴兒無不抱此決心。
而就在氣氛高度緊張,局勢隨時就要爆發出來。
虛空中似是響起一陣泄氣的突兀聲音。
三股人妖氣機無比強盛,以無比可怕的速度攀升,生出諸多怪譎,眼看就要達到極點,卻詭異地戛然而止,并以一瀉千里地方式衰弱下去,再難重振雄風。
一切仿若錯覺。
貓奴兒們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么。
玄貓校尉愕然放下手來,卻升起了一個無比驚人的推測。
就連三大人妖道化,莫非也被這無憂居主人壓制住了。
從未見過其真容,只聽傳聞眾多,但現在看來,對其實力又要重新估計了。
此時無憂居內,形式已然大變。
桃園三結義、武松、花木蘭一眾皮影與敵人遙遙對峙。
哮天犬弓起身來,咆哮齜牙,不停發出威脅地低吼。
而他們面前的敵人早已沒了人形,只剩下三團扭曲怪物。
嘶嘶嘶…
蛇精男所立之地,蟒蛇、毒蛇、花蛇各種蛇類交纏在一起,如肉團一般翻滾,唯有最深處亮起一雙痛苦瘋狂的豎瞳,光芒幽幽,妖異邪祟。
呼吸如陰風席卷,一頭斑斕白色巨虎趴伏在地,渾身花紋扭曲,似是一張張人臉,痛苦哀嚎,惡虎額頭上竟同時睜開三雙眼睛,黃、綠、血,食人噬魂的殘忍。
嘿嘿嘿!
尖笑聲不絕,毛發瘋長,披散在地,赫然一個毛團怪物,手腳不見,卻從中露出一張半人半猴的面孔,人冷酷、猴兇戾,截然不同的兩張臉硬生生糅在一處。
相比之前地支社三人妖還勉強維持著人的形態,而現在瞳孔中再無理智,連野獸都不如了,徹徹底底地淪為非人非妖的怪物,無盡憎惡混亂氣機,不容于世。
“道化嗎?”莊克瞳孔劇縮,卻并無多少驚訝。
道化是修士最大的后患,最害怕的下場,但同時也是最后的手段,最強之底牌。
以放棄理智徹底墮落成詭物為代價,讓自身詭譎靈性得到最大化釋放,以命相搏。
如此哪怕勝了,也再難恢復理智,就連活著本身,也失去了意義。
人妖本就是人性扭曲,為了追求力量,以人身化妖的孽障,天然處于道化的邊緣。
莊克怎么可能不防著他們這一手。
既然他敢于壓上一眾皮影,要一舉滅掉三大人妖,不怕他們反噬,自然早有后招。
他手指微動,就聽沒入虛空深處,有銀絲崩響。
叮叮叮!
莊克雙手放于虛空,手指彈奏得飛快,絲弦之聲急促,更似撥兵點將,指揮雄師。
一張皮影,一張牌。
一套皮影,一羈絆。
此時莊克打出所有的手牌,并且按照各自羈絆相互組合,精妙站位。
頓時就見無憂居這盤棋,大龍已成。
諸多皮影,兩兩、三三…各自聚在一處,氣機精密相連,催生出無比奇妙的羈絆,陣勢已成。
于無形的視角中,只見戰場棋盤上氣機升騰,宛然一條大龍,正在吞噬著三個詭物。
三大詭物兇惡猙獰早已失去理智,但殘存的生命本能讓它們察覺到滅頂地兇險,頓時畏畏縮縮起來。
但莊克已經失去了與它們繼續糾纏的耐心。
天快亮了。
貓奴兒又在無憂居外窺伺。
必須快刀斬亂麻了!
“上!”莊克手指微微一勾,就見靜止對峙的戰場為之而動。
從蓄勢待發,到全面反攻,只在一瞬間。
嗖嗖嗖!
虛空中一根根銀線全部浮現出來,交錯如幻影。
莊克十指提線,舞動得飛快,如同在彈奏一場激昂壯闊的進行曲。
嘶嘶嘶…
群蛇亂竄。
蛇臉男道化成了一群各種怪蛇聚合的肉團,手臂組成蟒蛇,毒蛇化作發絲…每一條蛇豎起的瞳孔中,都冒出碧油油的異光,迷惑人心。
嗤嗤嗤!
織女飛天,拋出一枚枚玉梭,又快又疾,將群蛇眼睛紛紛刺眼。
更有云綢鋪路,花木蘭、虞姬,踏在其上,飄飄欲仙。
娘子軍再加一人,宰起蛇來,毫不手軟。
一條條粗長硬的毒蛇,在劍光霍霍之下紛紛斬斷,凌厲之勢,讓人見之也不禁一涼。
白色倀虎面如梟,渾身斑斕花紋中冒出一張張森森鬼臉,痛苦哀嚎聲,聽之心魄俱寒。
嗤嗤嗤!
劍光偏偏,紛落如雨,帶起血花四濺。
但倀虎悍不畏死,不知疲倦,兇狠反撲。
“嗯?”阿青眉毛一揚,眸子中劍光越來越濃郁,下一刻就有氣機凝聚在桃花枝上,無形劍氣凌厲無比,此時卻鋒芒盡收,凝聚如水滴,襯托得葉如翡翠,花朵鮮紅,越發粉嫩。
大音希聲,殺意無形。
眼看不知會有何等的一劍落下。
卻聽一聲長笑。
“阿青姑娘,此等怪物何勞你動手!平白污了你的劍,讓我等來!”
阿青回頭望去,就見武松大踏步而來,一群雄壯身影跟隨在后,氣魄駭人。
“莊克,你還真會玩!”阿青見狀嘀咕一聲,卻是抱桃花枝在胸口,果斷收劍,卻也不走,就在原地這么袖手旁觀起來。
于是…
便見,一群好漢子仿若真正的猛虎,一撲而下。
武松猛,張飛莽,關羽狠,劉備穩,霸王兇…
倀虎一瞬間被淹沒其中,哀嚎此起彼伏,逐漸氣若游絲。
唧唧唧!
孽猴雙目充血,獠牙朝天,嘶吼連連。
它一身毛發垂落在地,每一抖動,就有兇惡小猴從中蹦出,血肉全無,卻是一副森然白骨,疊羅漢似地將孽猴托了起來。
白骨猴頭山!
草頭軍如潮水一擁而上,頓時與白骨猴軍沖殺到一處,掀起腥風血雨。
更有一團陰影在其上來回跳躍,迅疾如電。
森然一張大口,直朝孽猴整個頭顱咬去。
戰場混亂成一團,但在莊克眼中,卻如棋盤一般,布局已成。
他安心坐于幕后不動。
原本以為,擊敗這三大人妖,非要他親自下場與阿青聯手不可。
曾經江湖闖蕩中,他們無數次這樣做過,才能抱團渡過一次一次兇險危機。
但哪怕配合默契,皮影損傷也是難免的,甚至還不一定能完全留下這三個人妖。
但現在不同了。
羈絆的催生,讓戰場局勢有了新的變化,也讓皮影匠的手段有了無限的可能。
百影操演中,皮影成百上千地聯動,催生的羈絆現在一股腦疊加在一起。
陣勢成型的那一瞬間,無論這三大人妖發狂也好,道化也好,已然再無懸念了!
惶惶之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果不其然!
莊克眸子幽深,清晰地倒映著場上一幕幕畫面。
從開始的狂暴混亂,三大詭物陷入戰場泥潭,再也不能自拔,氣息急速衰弱下去。
此消彼長之下,終于迎來了生命絕滅的那一刻。
“妖孽,受死!”花木蘭一聲嬌喝,身形一閃,手中魚腸劍如電光劃過。
蛇怪七寸頓時出現了一個驚心怵目的血洞,發出漏氣地嘶嘶聲,隨后趴倒在地,成了一條死蛇,再無聲息了。
咔咔咔!
骨頭斷裂之聲,桃園三結義、霸王占據四方,手中兵器齊齊招呼過去,一下將倀虎四肢打斷。
倀虎山一般的巨軀轟然倒地,仍是兇性不改,回頭反咬過來。
咚咚咚!
一個赤著上身的莽漢子已然騎在倀虎碩大的腦袋上,拳頭如雨,轟擊其上。
倀虎吃痛,頓時連連翻滾。
武松竟也不放手,緊緊勒住其脖頸,與倀虎滾成了一團。
如雷拳聲不絕,直到最后只聽一聲臨死前最凄厲地哀吼,倀虎偌大身軀一動不動,竟是額頭開裂,整個頭骨都被硬生生敲碎了。
血泊中武松站起身來,一身虎血,兇惡如鬼,令人不敢靠近。
卻聽寧公子于空中撫掌贊嘆,“壯哉!如同天上降魔種,真是人間太歲神!”
唧唧唧!
草頭神大軍殺上猴頭山,遍地白骨。
桃園三結義、武功、花木蘭等人解決了蛇怪、倀虎,又從四面包圍上來。
頓時猴頭山崩塌,孽猴怪叫著竄了出去,
咔擦!
一張森然大口咬下,脊椎碎裂。
孽猴徒勞掙扎了幾下,在哮天犬口下就再也不動,徹底沒了氣息。
之前被這猴子欺負得狠了,一朝大仇得報,卻見哮天犬仰天長嘯,兇惡如梟的面目更增猙獰。
隨后紛亂的戰場徹底平息了下來。
大戰謝幕。
唯有遍地的蛇軀,以及空中彌漫的血腥氣凝聚如云不散,顯示這場斗法何其恐怖。
“回來吧!”幕后傳出一聲輕喝。
“謹遵主上之命!”一眾皮影得令,紛紛而返回,重新在莊克面前站定。
此時再看,每一張皮影都或多或少有著損傷。
莊克暗暗心疼。
但所幸的是,皮影上的油彩都如同重涂了一般,鮮艷欲滴,越發鮮活了,更是眼神詭異,似有情緒流動。
眾目睽睽,哪怕莊克身為主人,被這群皮影盯著,也一時心有發憷之感。
皮影的靈性又變強了!
照這樣下去,有朝一日,這些皮影不會真的活過來吧!
“回去吧!”
莊克壓下心頭的異樣,手輕輕一揮。
“主公,下回有這種好事可別忘了我們三兄弟!”
“武松時刻等待主上召喚!”
“莊克主人,有事就說,可千萬別小覷女子哦!”
一眾皮影似是戀戀不舍,這才三步一回頭地重回房梁上,安定不動了。
只留下莊克在原地面色陰晴變化,心頭浮現陰霾。
皮影靈性越來越強了,自從煉化秘方以來,他這個主人的修為進境也一日千里,突飛猛進,但與眾生為皮影添油彩相比,可就相形見絀了。
甚至皮影特性相連,相互之間,產生了羈絆這種始料未及的聯動。
羈絆背后的真相,一時還未弄清。
皮影詭變,若是他這個主人心性把持不住,人戲不分。
一旦讓皮影真正做大,活了過來,就連這個皮影匠本人說不定也會被自己的皮影替代。
到那一日,莊克將徹底消失在這個世間,換來的只是這個人間多出一具沒有人性,無人知曉其來由的皮影妖。
以皮影做戲,與詭異同臺,這就是皮影匠所要付出的代價。
詭道修行,不可大意,必須時時自省。
莊克沒有被這大勝,沖昏了頭腦,反而心中暗暗提起了警惕。
皮影雖好,可不能貪玩哦!
此時在他通幽視線中,無憂居外已被貓奴兒所環繞。
他警省之余,手上并不慢。
簌簌簌…
身形頻繁出沒,只見一個個無面的白板皮影在無憂居內活動起來,掃除無憂居地板的血跡,重新打蠟、刷漆…
一片蒼夷的景象,正在快速恢復原樣。
而莊克目光眼前一晃,就見三個晶瑩發亮的物體浮現出來,迸射妖異光芒,閃爍奪目。
一個是豎瞳狀的寶石,綠油油發光,微微閃爍,似是如蛇一般眨動著眼睛。
一枚是小山形狀的石印,上雕刻著一個猛虎咆哮圖像,印底刻著“山君御用”。
另一個則是一個拳頭大的水晶心臟,跳動不止,只見里面有一小猴,面孔暴戾,雙拳奮力地捶打著晶壁,想要從中跳脫出來。
“妖之秘方?”莊克眸子一亮,不禁仔細打量過去,但一見其上氣機混亂,異類氣息不容于世,頓時搖頭。
“不,這是…人妖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