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沉寂。
喧囂了一天,到了此時方才平靜下來。
郭家祖墳又立起了一座新墓,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
直到一個披著兜帽不露面目的身影于黑暗中無聲無息而來,也不見他有邁腿的動作,更像是在貼著地面滑行,簌簌作響,所到之處,留下道道蜿蜒痕跡,結滿了青黑色的冰晶。
直來到郭老太爺墓前,他才停下,盯著看了許久手輕輕放在地面上。
嘶嘶嘶…
泥土翻滾,尖銳異響刺耳,地龍翻身。
新起的墳墓轟然一聲從中間往兩旁分開,棺木打開,露出一對相擁同赴黃泉的身影,身上纏繞重重堅韌絲線,再也無法分開。
一方是垂垂老矣的老者,而另一方卻是人面狼身的女妖。
兜帽下射出一雙駭人目光,只盯著女妖眉心。
綠油油的豎瞳狠厲而又憤怒,周身從內而外溢出陰寒之氣,在地面結出肉眼可見的青霜。
“妖…妖之秘方去…哪了?”結結巴巴的沙啞聲音,似乎許久沒有開過口一般,“我來遲了,是誰拿走了?”
他伸出手掌,指尖尖銳無比鋒利,狠狠一切。
金屬割裂的尖銳響聲。
他吃痛一聲,吐出分叉的舌頭舔著流血的指尖,兩指之間已經夾著一段截斷的銀絲。
隨后他手猛然一合,泥土翻滾,再次將棺木合上徹底掩蓋下來。
兜帽黑影整個人匍匐在地,蜿蜒游走,又直朝不遠處那燈火慘淡的大宅而去了。
“這就是妖之秘方嗎?”
無憂居內靜謐沉靜,莊克坐在桌前,單手緩緩托起,隨后就見掌心中輕柔地飄出了一輪小小彎月,靜懸空中,散發出冰冷清澈的光輝,映照得他一張面孔明暗不定。
他不禁微微瞇起了眼睛,仔細觀察起來。
是的,沒錯!
秘方為超凡之源,除了修行者以外,妖魔也有著獨屬于自己的秘方。
事實上,上古之時,人類羸弱,妖魔主宰天地。
修行之路本就是人類為了對抗妖魔,不得已師法妖魔,模仿其本源,經歷代代道化淪為詭譎怪物的殘酷,最后才整理出了成體系的修行秘方。
與人類修行分三教九流、旁門左道類似,妖魔鬼怪各有其類,不同種類的妖魔秘方也是不同的。
從這輪彎月中,莊克感受到了一股仿若亙古相傳的神蘊,冰冷、神圣、崇高…
他心中突然靈機一閃,本能覺得此物或許就是自己正式入道的關鍵之物。
這不是錯覺!
而是修行者冥冥中的靈感,事關自身,絕不會錯。
要知道他自從服用了皮影匠秘方之后,陸陸續續已經制作百多只皮影,普通的有之,靈異的有之,但始終離完全煉化皮影匠秘方差了臨門一腳。
看似只是小小的一步,卻幾如天塹一般難以跨越。
或許正是差了質變的一次皮影制作。
一張秘方,一個修行者,堪稱無價之寶,不是金銀珠寶這些凡間俗物可以相比。
在此之前,莊克經歷重重詭譎,也從沒有獲得過一張完完整整的秘方,不過收集道一些殘余靈性而已。
而若以一張完整的秘方來制作皮影的話,又會是何等模樣?
皮影妖嗎?
“那么便開始吧!”莊克微微而笑,滿含期待,雙手交疊放于桌前。
畫皮古卷憑空出現,無聲攤開,卷面內陷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仿若一張張開的巨口一下子將空中懸浮的彎月一骨碌吞了進去。
不同修行的秘方,有專門的煉化方式,只有相應道路的修行者才可使用。
按照常理,莊克是拿這妖之秘方無處下手的。
而畫皮古卷的奇異之處,就在于可以將包括秘方在內的諸多詭秘之物收容,轉化為容納相應特性的畫皮。
這不,吞噬彎月之后,畫卷自開。
一只無形的鬼手在細膩人皮上書寫,留下一行詭譎隱秘的文字,竟同時又顯出一幅幅連續的圖畫來。
又一段無人知曉的人間故事就此展開。
“鬼畫皮之小白!”
“小白,小白…”
荒野孤墳,男孩懷中抱著一只潔白的小犬,抿著嘴唇,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懷中的白犬在他懷中抬起頭,怔怔看著他的臉。
突然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落入了它的眼中,濺起熒光。
它本能伸出舌頭默默舔去男孩眼角的淚珠。
男孩默默抱緊它,低下頭來,嗚咽著,“小白,我現在只有你了…”
“汪!汪!汪!(別哭,我在呢!)”白犬心湖中平生第一次泛起了漣漪。
歲月飛快,不知不覺,男孩漸漸長大,成了少年。
常年的食不果腹,讓他看起來十分幼小并且瘦弱。
每一次到山上采藥,回來的時候總是傷痕累累,到處都是攀爬山崖時被刮傷的血跡。
孤苦伶仃,艱難求生,唯有回家時,才會有白犬遠遠熱情迎上前去,撲到他的身上,是專門在等他的。
每每這時,少年抑郁的心如進陽光,開心而笑。。
“小白,小白,不要這樣,我好癢…”
“汪!汪!汪!(我一直在等你!)”白犬心湖漣漪不絕。
雖在睡夢中,白犬內心中并不平靜,
“我一定、一定要幫到主人,絕不讓他再受苦了!”
這樣強烈的意念,像是無形中沖破了某種枷鎖。
它陡然睜開眼睛,似是感應到了什么,箭一般沖了出去。
這一看就呆住了。
原來今日正是十五,月亮比往常大得多,如同一輪玉盤高高懸掛,垂下千絲萬縷的光線。
源自生命的本能,它高高昂起頭,嘶吼起來。
高亢空靈的哮聲于山谷回蕩,仿佛來自上古的氣息,激起山嶺間無數咆哮回應。
月輪靜靜懸掛,亙古長存。
就在這個瞬間,恰是千載難逢的契機,月輪突兀閃爍,邊緣詭異地暗了下去,組成一個圓環形的洞口,像是打開了一重無形的神秘門戶。
于是就有一絲絲、一縷縷光線垂下,凝聚成水滴,從虛空之中流下,泉水不息,直沒入白犬眉心,無聲無息一輪彎月就印在其上。
暗月之泉,白犬嘯天。
周身隨之大變,渾身雜毛褪去,銀白如雪,眸子中更是迸射出了智慧的光輝,于月華中緩緩直立而起…
又是一日。
樸實少年背著藥竹精疲力竭地回家,遠遠望向門外,卻再沒發現那熟悉的白色身影。
他臉上難以掩飾地失望,隨后似是意識到了什么立刻就緊張起來,連身后裝滿藥材的竹簍也不要了,拋到地上,不顧疲憊的身軀奮力向家門跑去。
“小白、小白…”他一邊跑,一邊緊張地一遍一遍喊著。
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他猛地推開門,下一刻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
仍沒看到那小白的身影,但不知何時簡陋的家里竟是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打掃得一塵不染。
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雖然是粗茶淡飯,但手藝高超,色香味誘人。
“這是誰做的?”少年驚疑。
滋滋滋…
熱氣滾油帶來滿滿的香味。
他本能向后廚跑去,隨后就見一溫柔的銀發女子出現在眼前,只能看到背影,正無比專心地忙碌著。
“你是誰?”少年張了張嘴,不禁不禁問道。
“呀…”似乎受到了驚嚇,那銀發女子身子一顫,捂著臉就匆匆向外跑去。
少年追過去一看,只見一出了門那銀發女子身影就憑空消失,再也找不到蹤影了。
這時,不知自家小白從哪里跑了出來,乖巧地蹲在地上,卻不敢看他。
之后每到他出去采藥歸來的時候,小白再也不會在家門口迎接他。
家中卻每次都準備好了美味的食物,只等每次吃完之后,小白才會后知后覺的出現。
少年漸漸習以為常,充足美味的食物,讓他原本單薄的身體也壯碩起來,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子。
但奇怪的是,那銀發女子每次燒完飯菜就走,從不露面。
少年尋找了一次次,卻每每擦肩而過,只看到寥寥幾次背影。
他只能將這遺憾暗藏在心里,成為誰也不會告訴的秘密。
直到少年不知不覺長成了一個壯健的青年,這一日他心中的疑惑卻再也按捺不住了。
一天早上,他故意裝作要入深山采藥,早早就出了門,卻早就暗自偷偷跑了回來,甚至故意躲開了自家小白的視線,悄悄躲在了床下。
這一等就到了傍晚,家家戶戶升起炊煙的時分。
果不其然,那銀發女子再次出現了,先是打掃房屋,收拾東西,隨后就不知從哪里取出各種食材,進行烹飪了起來,不一會就香氣四散。
青年小心翼翼爬了出來,悄悄靠近。
這一幕,他在腦海演練了很久,連一點腳步聲都沒有發出。
銀發女子是如此認真地做飯,一點也沒有警覺,直到突然從背后伸出一雙厚實有力地臂膀,將她緊緊地摟住。
“呀…”她本能捂住臉,就要掙扎。
但一聲溫和的聲音此時在耳旁響起。
“小白姐姐,我知道是你!”
少女身子顫了顫,隨后雙手被青年緩緩拉開,露出了一張似悲似喜的臉。
長長的鼻子,鴛鴦似的瞳孔,不是人的面孔,卻有種別樣的溫柔。
山脈重重,重巒疊嶂。
白犬靈性跳躍,如入無人之境,虎豹豺狼紛紛退散。
壯碩青年背著竹簍緊隨其后,直到從一崖壁石縫中捧出一只美人模樣的何首烏,他臉上早已盡是狂喜之色。
大紅轎子,吹鑼打鼓,隊伍悠長。
新郎胸帶紅花迎娶嬌美新娘,一路上歡天喜地,孩童歡笑,熱鬧不絕。
前方是一座剛剛立起的大宅,堂皇大氣。
新郎騎在高頭大馬上,笑容得意。
只是剛走進大門的時候,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笑容一緊,回頭一看,就見在人群背后一只白犬遠遠看著這一幕,眸中盡是人性的憂傷。
深山荒野,嚎聲凄厲。
白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前肢被鎖鏈重重束縛,動彈不得。
更有人類磨刀霍霍,一點一點逼近。
它目光兇狠,流露出刻骨的憎恨,陡然狠狠一咬,滿嘴是血,竟是一口將一對前肢給咬斷,隨后就掀起了腥風血雨,慘叫聲不絕。
月黑風高。
一個人狼似的身影直立而起,站在山間凄嚎。
有白須老人從夢中驚醒,匆匆推門望向遠處的芒碭山,早已是老淚滿面。
畫皮古卷翻滾,越到后來,畫面越來越快,走馬觀花一般將這一段驚世駭俗的人妖孽緣展現出來。
再到后面,已經不需贅述了。
白犬感人情緒而生靈性,嘯月得秘方而成妖,最后又遭人背叛,因而生恨化為白狽,尋機復仇,從而演繹了之后種種人間詭譎,怪誕驚奇…
直到故事中男主人公的兒子郭城來到了無憂居中。
莊克出馬,一出“人死復生”的好戲攻破了犬妖小白的心防,再趁機刺殺得逞。
毫無防備之下,一只小小的匕首也能解決犬妖的性命。
畢竟犬妖沒有完全化形成人,還不真正具有起死回生、滴血重生的妖族不死特性,肉體沒有完全脫離凡胎。
當然在常人看來,這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但莊克怎么會在乎這些?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
人妖殊途,生命的軌跡有天壤之別。
不管再有感情,終究是一場悲劇。
那郭老太爺與小白最后的結局也證明了這一點。
哪怕之前情感真摯如金,最后也是因愛生恨,凄慘收場,只落得個魂歸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凈。
所以干脆一刀兩斷,徹底斬掉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人妖孽緣。
還是那句話…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
人心可從來不可窺探啊!
莊克眸子低垂,目光幽深,譏諷一笑。
“誰又能知道,所謂的人狼窺尸,到頭來不過是一場以悲劇收場的詭譎般田螺姑娘而已?而兇手…
沒錯,正是在下!”
一陣蒼茫高亢地叫聲。
“來了!”莊克眼睛一瞇,心頭又提了起來,卻并無多少意外。
他低頭緊緊盯著眼前這畫皮古卷,只見其上那一只無形的手如以往一樣又動作起來,筆跡扭曲怪異,呈現一白狼嘯月的怪異圖案。
嘯聲悠長,從上古蠻荒跨越時空而來,回蕩在天地間,更似是突破了畫卷這一維度的限制,響徹四周,激起風鈴回蕩。
妖月高升,皎潔月光透過畫皮,照亮了無憂居中每一個角落,明亮如陽,卻至陰至寒。
這月光是如此濃郁,凝作實質,如同泉水流淌,滋潤一切死寂之物。
所照之處,無論是桌柜椅子,還是書籍古冊…竟都飄溢出一縷縷異樣的氣息,升起情緒似地波動,更有如嬰兒呱呱落地般地尖叫聲,無比刺耳,聲音不絕。
像是從萬古死寂的沉睡中被喚醒,這些死物被激活,不,是被賜予了生命!
嘻嘻嘻…
而最恐怖的還是房梁上的那百般皮影,本就具有詭譎靈性,現在得這月華映照,似乎更多了諸多不可測的詭異,被絲線懸掛在空中,一個個掙扎起來。
“可惡,快放某家下來!人類你竟敢操縱本將軍,我要與你大戰三百回合!殺呀!”燕頷虎須的黑面武將將手中的丈八蛇矛揮舞成一團殘影,沖著莊克這個主人喊殺喊殺,座下寶馬也助威似地嘶吼不停。
“我乃堂堂讀書人,將我吊在空中,成何體統?真是有辱斯文,凡人,還不快將吾放下,不然我要罰你大不敬之罪,秋后問斬!”長袍儒士嚴正言辭,怒聲呵斥,衣袖鼓起,竟是乘風在空中一個勁地打起盤旋,拼命掙脫那一線銀絲的束縛。
“這位小哥哥,你就是我們的主人嗎?你想要就說啊,何必把我們吊在空中,這好羞恥的…”千姿百媚的女子調笑聲不絕,做出種種魅惑的羞恥姿勢,眸子深處卻一片冰冷,似要吞噬人心。
鳥鳴獸吼,影人作妖…一時無憂居內群魔亂舞,一片混亂。
唯有那房梁垂下的道道絲線堅韌無比,始終束縛著它們,無法反噬其主。
但這么大的動靜,無憂居緊閉的門窗也捂不住了,一一傳到了長寧坊大街上。
“什么聲音?”
此時還有人家在點燈,當聽清風中傳來的異響時,面色大變。
砰砰砰…
吹燈、關窗、閉門,一氣呵成,似乎早就演練不知了多少遍。
長寧坊內一片死寂,家家關門閉戶,大街上連貓狗老鼠都沒有一只。
只留下那怪叫聲不停回蕩,以及屋門背后一個個在被窩中瑟瑟發抖的喘息聲。
事實上,無憂居內,作為始作俑者的莊克更不好受。
凡是超凡,必有代價。
利用詭譎,承受反噬。
那看似神異可賜予死物生機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一絲絲、一縷縷如針刺一般地劇痛,身體疼得麻木,動彈不得,周身更是發生著種種妖異的變化。
毛發根根扭動如蛇,亂舞不停,皮肉骨骼咯吱作響,塊塊凸起。
腹部鼓動如老鼠亂竄,像是五臟反目成仇,在相互打架斗毆…
渾身異位,血肉五臟等器官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要脫離身體。
“昆侖之淵,青丘之巔,妖神不死,帝媧補天…”
“昆侖之淵,青丘之巔,妖神不死,帝媧補天…”
“昆侖之淵,青丘之巔,妖神不死,帝媧補天…”
莊克耳旁的氣氛粘稠停滯,悠遠古老之聲一遍遍回蕩。
他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快要失去控制了,再這樣下去,非要淪為怪物不可。
突然他抬起頭來,這是怎樣一張怪臉?
歪牙咧嘴,鼻子塌陷,耳朵大如蒲扇…
雙眼各自轉動,視線錯亂散光,唯有瞳孔深處卻有一股仍誰也無法動搖的陰鷙和瘋狂。
“皮影附身之術!”
莊克沉喝一聲,吱啞一聲,周圍絲線抽動,帶動機關運轉的聲音。
無憂居房梁一道木門無聲拉開,竟出現一個隱藏得幾乎無人能發現的暗閣,一個等人高的大型皮影被銀線吊著垂落下來。
大型皮影是一個少年的模樣,身材修長,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揮散不去的陰鷙,正是莊克自己的模樣。
大型皮影直直落下,一下子將莊克整個人籠罩其中。
下一刻,莊克模樣大變,換成了一套純黑衣衫,明明嘴角帶笑,臉上卻無半點情緒,假得詭異,真的恐怖,像是套上了一層人皮的怪物,是他卻又不是他,無比滲人。
但隨之而來,所有月華被擋在畫皮之外,他周身異象也隨之全部消失。
“嗯?你們想要造反!”莊克眸子一橫,冷喝道:“信不信我將你們丟入火中,灰飛煙滅!”
“嘶…”一陣倒吸涼氣之聲。
“哎呀呀!好狠的人類,去休,去休!”剛才叫囂猖獗的黑臉將軍大叫一聲,嘴上喊得厲害,卻一溜煙地跑遠了。
“有辱斯文,兇煞人也!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長袍儒士面色不自然地哼了一聲,背身過去,似不敢再面對眼前這個兇人。
“主人小哥哥,不要嚇我們!妾身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饒了妾身們這一次吧!”魅惑女子們跪倒在地,苦苦求饒,楚楚可憐。
一時間,眾皮影噤聲,看著莊克的眼神如見一尊無比可怕的怪物一般,意識到自己捅了一個大婁子,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了。
一場暴亂,就此暴力地鎮壓下來。
莊克看都沒有看它們一眼,只是盯著那無憂居上空的圓月殘影,沉喝一聲,“阿青!”
“哎,來了!”一聲少女的笑聲。
阿青踏空而來,一枝桃花輕飄飄地揮落,散下幽幽清香。
花瓣紛紛而落下,藏不住的一道光!
似天外飛仙,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極致的夢幻,極致的鋒銳!
無聲無息間,那亙古長存的月輪幻影被一切而開,化作星星點點,鏡花水月破碎。
這一次,徹底安靜了。
眾皮影失去活力,一動不動,雙目空洞洞的死板。
一道黑影從莊克身上脫體而去,沒入房梁暗閣中不見。
莊克面色前所未有的蒼白,喘著粗氣,面帶余悸。
“呼…好險!這妖之秘方的詭異還真是恐怖,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要因此道化了!可惜的是…”嘴上說著后怕,他嘴角卻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誰讓我是有掛的人!”
他緩緩抬頭,通過屋頂上暗藏的天窗,看向那無垠的夜空。
月輪高懸,千百年來,照亮夜路,早已成了人間習以為常之物。
但誰又知道,最極致的恐怖,往往就在這尋常之間。
一聲嘆息,飄了出去,又在風聲中消散。
“妖之秘方,帝流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