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夏起的很晚,她昨晚有點喝醉了。其實修士幾乎是不大可能喝醉的,畢竟以其靈力系統化解凡酒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昨晚她特意沒去收酒力,反而放任自己醉了一回。
起來寧父跟寧燈榮都不在,一個去找老朋友玩了,說中午晚上回來吃飯。一個則是去上值,可能要晚間才能回來。
家里只有寧母跟兄嫂以及孩子們。
孩子們也都該上課的上課,學規矩的學規矩,上午家里還是挺靜的。
看到寧夏從房間里出來,寧母很高興,連忙招呼許久未見的女兒,摸摸頭一會兒又摸摸臉的,讓她覺得自己這會兒像塊兒豬肉。
不過她也知道寧母充其量就是在觀察自家的豬有沒有長肉的樣子,其實也挺溫情的,感覺不壞。
雖然知道孩子已經是修仙人士了,尋常食物對她來說很有可能起不了多大作用,但父母也總是會為孩子操勞,不管對方變成什么樣。怕寧夏餓著,連忙招呼她吃早點,都是特地給留下的。
寧夏好久沒有嘗到寧母的手藝了,但也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看她吃的香,寧母在旁邊微笑著看著。兄嫂過來了一趟,但見母女兩人一處,很自然地離開了去別處忙她的活,給兩人留下談話的空間。
“你慢點吃。怎么瘦了這么多?上回你回來也都是正常的,是遇到什么煩惱的事嗎?”寧母忽然道。
什么煩惱的事兒?寧夏沒差點被噎到的,她之前一直擱那兒煩惱的事情不就在眼前么,她也是因此遲遲沒能回家。雖然如今也算解開了,但寧母這么一問還真的戳中了寧夏心中的敏感處。
“我有瘦了嗎?可能是前陣子忙著課業,太難過,就累瘦了。”寧夏有些睜著眼說瞎話地道。
也不知道寧母有沒有相信,最后還勸她道:“你是修行之人,我聽別人說你們能活好幾百年了,時間長得很,什么都可以慢慢做。就算沒有喜歡的男孩子也可以慢慢找,找到合適的為止。什么都不用太著急,只要好好對自己就行。”
明明只是很樸實的話,對方甚至連她真正能夠活多久都說不清,甚至還抱著凡間人對女子的普遍觀念以為她未來定是要找個郎君的…但這樣一段勸慰的話卻叫寧夏不住地有些觸動。
就連生活在凡間的父母也都知道她的時間與他們是不同的,也正是這樣的不同,使得他們的之間的距離既近又遠。
是啊,如無意外她還有幾百上千年的時間能活。而只要她修為還繼續往上增,壽限也能不斷往上漲,她還這么年輕,年歲對她而言甚至不是目前為止需要多關注的東西。
可是寧父林母呢?都說凡間人界百年光陰匆匆,有的高階修士的閉關一次,外頭的人可能就已經過了一生。
以凡界凡人的平均壽限來看,寧父寧母他們已是不惑的年歲,再有個二三十年便是極為長壽的了。
寧夏可以給他們服用些延壽的丹藥,便是凡人的資質也可以再延個五六十年,也就是上百年的壽限…然便是如此他們可以陪伴她的光陰就十分有限。
眼下,她更要遠離父母,游歷在另一片遙遠的地域。而當她去往中土后也因為地域的限制,再無法輕易回到東南邊陲來,除非她找到了進出的法子。寧夏能再回此地又不知是何時了。
寧父寧母又能等她多久?
古人就有道“父母在不遠游”,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因為子欲養而親不待。
但寧夏同樣也沒有理由再留在此處。眼下她體內各股力量雖暫且平衡,然卻像一個潛伏的地雷,隨時都會爆破。這一炸可能直接就能把她的小命給炸沒。
寧夏從來都是珍惜自己這條小命的,哪怕她上輩子就已經是死過一回,這輩子也見證過一個一個人的死亡,可她就仍無法坦然面對死亡。
至少她不想就這么窩囊地死去,明明掙扎著走過這么多坎坷艱辛,見證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送走一個又一個的朋友或敵人,寧夏也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再好好看一看這片天空。
只他在這邊仍有許多人和事難以割舍,可這世上之事哪又有萬全法?
元衡道君對她承諾,至多十年內就會親自到中土接她回歸來。寧夏也不知宗門到底有個什么計劃,元衡道君在其中又扮演了一個怎么樣的角色,以至于能夠做出這樣的承諾,但她也還是為這個承諾感到暫時的心安。
因為這代表著她此去并不是徹徹底底孤身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打拼,她的背后也仍有著大山可依靠,有可靠的長輩能為她的歸路保駕護航,就足夠了。
十年便是十年。
可此十年又非彼十年,寧夏此時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對寧父寧母甚至于寧家的十年又豈是相同的?
她感到自己的自私,更對即將而來的打算有些羞于啟齒。她又該該怎么告訴父母自己即將要離開東南邊陲,去往異地整整十年呢?
寧夏突然間有些說不出口了。
忽然一抹溫暖落到她略微有些發涼的臉頰上,極輕極柔地撫了撫,帶著屬于一位母親的全心憐意,讓寧夏有些慌亂的心也不禁略微平和了少許。
“怎么了?從剛才起你臉色就很差的樣子。是有什么煩惱事么?如果可以介意跟娘親說一說…”女人溫柔的問道。
她已經不再年輕了,無論是外表還是聲音也多少帶上了歲月的痕跡,卻依舊不改寧夏記憶中的溫暖,彷佛她那從未變過的過往時光。
這一回寧夏再也忍不住有些紅了眼眶,她對寧母說了這件事。
當然太復雜的寧夏也講不清楚。但她對寧母道是她要出一趟遠門,歸期不定,再回來興許就又是十年的光陰了。
寧夏本來以為寧母會難過,不想對方表現得遠比她想象的要堅強,甚至冷靜得有些過分。
“沒關系的,小夏。你就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不用太掛念我們,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真的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