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愚蠢地相信來自于敵人一看就不靠譜的威脅。
當年在浮云島的亂戰當中那個自稱是他血緣之親的家伙沒能讓他屈服,外出執行任務所遇到的那些強大足以主宰他命運的存在也沒能叫他屈服,甚至于后來一次次發自死亡的威脅也都被他生生硬抗過去了。
他從不接受威脅,哪怕是死。
貪狼锏行五的嫡傳子弟從來都不是一個軟骨頭,他體內流傳的血就不允許他作為一個軟弱的人活著。
也因此江華瑯平生最恨的就是威脅。
然而今日,就在這樣充斥著血色殘酷荒謬卻又殘忍得真實的情境,他竟開始對于對方這不知真假的威脅之語生出一絲期待來。
可能…對方也許真的會就此放過寧夏?
即便知道對方也許只是說說而已,但狼五還是因此意動起來。
“清源師兄!”“師弟!”“師叔不要…”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那一刻,竟有數道聲音出來阻止,都是不贊同的。不贊同這明顯他踩進這明顯就是耍弄人的陷阱。
怎么可能?他們是年輕但不是傻子。
他們也想救扶風,但卻不是以這樣的方式——這樣明顯不理智的方法。真的因此死去那也將是毫無意義的!
況且…即便如此說對不住扶風,但對于他們來說,狼五才是與他們才是更為親近的存在,是他們的師兄師長,是難以割舍的存在。
而他們似乎也隱隱有些預想到對方想做什么,就更不想狼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總覺得…若是狼五真的按照對方劃出的步驟踏出那一步,最后的局面必定會無比慘烈。反正不會是他們愿意看到的或能夠承受的結局。
“師兄不要相信他,死就死!反正都要殺咱們。”“咱們兄弟姐妹黃泉上做伴也不差什么!”“有種殺了咱們,若咱有幸不死成了厲鬼可保不準會做什么,到時我可定要日日纏著…”“是…對…”
十幾個人,小年輕氣盛,你一句我一句竟也能構成一副人聲沸騰的景象。一個個面容還稚嫩,但臉上卻是連許多年長修士都沒有的大無畏與堅定,盡管臉色蒼白卻也不肯墮威勢,似是下一刻就這樣赴死了也沒關系。
對方頗有興味地掃了了眼其余眾人,叫狼五越發繃勁,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料到對方似乎對于處理生嫩的小年輕沒什么興趣,當即移開了眼簾,又再度凝在了年長者的身上…或者說凝在江華瑯身上。
他的目標從頭到尾都是江華瑯。
看了眼氣息奄奄的寧夏,他的氣驟然不平了下,但還是很快就強自整理好,他坦蕩地看著姜宴,很認真地問道:“不知閣下想要我怎么做?想要看什么?”
他們的境況是如此凄慘,然而對于對方來說卻只是一場游戲,許是可以叫他感到興味的游戲。
然這游戲甚至都還沒開場,他們的同伴便已經被對方折騰得一腳踩在地府邊緣。現在還要他們求對方制定出一個規則,然后做出讓對方滿意的游戲情節來。這又是何等荒謬又可悲之事?
對方想要什么?不過玩兒有趣而已。他想要看什么?不過是他們處境凄慘悲慘哀鳴的模樣兒罷了。
既然他想看便讓對方看。他自然也會好好配合…
對上對方那雙陰冷的眼眸,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氣,腦子放空,一時間竟什么都沒想。
姜宴看向狼五的目光越發興味:“原還想著只一個例外…又是一個有趣的人。你們這小門小戶的,倒也挺會養人。”他嗤笑一聲。
明明是贊賞的話,可他隨即落到狼五身上的目光卻是這么不懷好意,似乎在審度著砧板上的肉,仿佛也在思考從何處下手的好。
“不過本座平生最恨的便是像你這樣…重情義的人。”他似好像陷入到什么十分不好的記憶當中,眼眸深處的光當即都黯淡了下去,隨即自眼底深處迸射而出的是濃烈的煞氣和扭曲的殺意。
“那個人…”他仿佛陷入了某個遙遠已經不可及的幻像和夢境:“也同你一樣——”
沒頭沒尾的話,但狼五卻詭異地聽懂了。
對方的意思是,他曾經就遇到過一個那么重情義的人。當然,狼五并不認為對方那個重情義的人是一樣的。
“可某剖開他的手、腿、腰腹甚至于心,你猜我發現了什么?”他的聲音驟然尖銳起來,帶著極其濃稠的惡意,那種濃重的惡意光是聽著就十分難受和惡寒。
“他的血是黑的,他的心…竟然也是黑的。”對方好像想到了什么歡快地笑了起來,整個人仿若癲狂,也將眾人的心一點點拖了下來。
“那么道友,不知可否叫某再看一回呢?”
一股巨大的寒意將江華瑯籠罩起來,瞬間便叫他動彈不得。
這該死的變態!險些沒把她掐死!
寧夏現在渾身都疼,尤其是脖子,到現在她都還能感覺到卡在脖頸那只手,冰涼刺骨,仿佛一只巨蟒纏在她的脖頸上,永無擺脫之日。
事實上方才他險些就死了。姜宴可沒有控制力道,那一下是毫不留情的,如果不是她氣息綿長,底子厚,這會兒便已經成了一個十分可悲被掐死的修士。
不過寧夏也還是僥幸茍活過這么多年的人。這些年求生小經驗不少,也總算派上了用場,這才勉強茍住一條命。
可她也清楚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盡管現在對方稍微松了些,但她知道危機還沒接觸。對方隨時都能加下力把她的小脖子擰斷,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她現在唯一能做到就是裝死和…等待!
啊啊啊,怎么還沒好?!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熬到?
寧夏毫不懷疑,興許真等熬到,他們都已經死得透透的。
如此或許真的就是命了。
所以她現在在賭,賭她的友人懂不懂她,賭敵人夠不夠配合,賭這個天…幫不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