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他們也沒想到,血色粘稠之下,竟然藏著一雙這般澄澈的眼眸。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是這樣一副形象,但一雙眼眸透著人性化的光,確是人類無疑了。
那人的眼珠子轉悠悠最終落到顧淮身上,似乎無意識地道:“玄天…劍宗?”
隨后他似是徹底清醒過來又機械地重復了句“玄天劍宗”,如同玻璃似的眼珠瞬間似是注入了些神采,直直看向顧淮。
顧淮靠得近,躲避不及,一下就被他攥住了下擺:“救、救…”他的聲音暗啞,帶著種歇斯底里般的嘶啞,仿佛將整個肺都掏出來。
聲音之凄厲,哪怕都不知情也覺得鼻尖一酸。寧夏更是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心里極度不舒服。
顧淮聞言卻是一愣,心下苦笑,他連自己都救不了又能救誰?姑且問問罷了。
在場即便是不認識他的,也都因為他這一刻的凄慘境況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來。雖然大家也都知.到在這樣的險境之下惻隱之心是最不可取乃至于致命的,但…
在場的三人,寧夏、顧淮以及明墨不曾為人的惻隱之心所救。正因如此,所以哪怕此刻他們自知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也還是駐留在此地,打算一聽對方所言。
不過若是超出能力的事情,只怕他們也無能為力。畢竟在眼下這樣不明的情形之下,他們連自己性命都不能保證,更何況是別人。
對方這一嘶喊,模糊的面上顯得更為猙獰,叫人不忍卒看。
他們之前還以為是什么怪物,就沒多想。但現在知道他是個人,他們還是不由地想對方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變成這樣。
他們這邊心情難言,對方卻開始動作起來。只見他很艱難地半撐起身體,雙手抽動著似乎想要控制著做什么,然而卻因為僵硬的骨頭失敗了。最后只得保持這個僵硬的作勢湊合,低著頭不知道在弄搗鼓什么。
場面忽然間變得很安靜,大概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看著對方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似是終于解開了什么,背后那一大塊忽然松動了下,瞬間有些分離開來。
難怪剛才看著他的體型這么奇怪,原來后背一直綁著個半人高的東西,幾乎跟他的人一樣高。
待這包東西放下來,寧夏他們才看清楚,這包東西被一種類似于皮質的布層層裹起來,外邊看十分不規則的長條體,也不知道里頭包了什么。再加上外層糊著的那些的血色液體,看起來就有點像是怪物的皮層。
難怪剛才看著就不像是人形,背著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重物,腰能不被壓塌么?
這東西卸下來,連寧夏這些外人都替他松了口氣。
話說回來,什么重要的東西叫他背得這么辛苦。
方才那場混亂他怕也是走過的,冒著各種各樣的危險也還要執意背著這么一件重物,想必定然對他十分重要罷。
然寧夏想過很多東西,卻萬沒想過這種可能性…竟然是個——人。
當對方小心翼翼將層層包裹打開時,開至最后一層,一張同樣也沾了不少血液并灰撲撲的灰白臉龐露了出來。
一個人。
布包里竟然包了一個人?!
那一瞬寧夏腦海中最先閃過的念頭竟然是,這樣把人包裹起來難道不怕把人悶死在里頭么?
再看對方青白得跟死人一樣的臉,寧夏都忍不住懷疑對方會不會是個死人。
“鏗鏘——”寧夏沒想到先說話的不是她,不是顧淮也不是明墨,而是重寰。
不知為何,原先還好好地待在她掌心的重寰劍驟然出鞘,銳利的劍芒隱現。這是自進中土之后寧夏第一次見它反應這么大,之前面對陰血藤他甚至都沒有這么大的陣仗。所以這是遇到了什么?
重寰劍氣清正,擅戰亦善守,尤其對于陰邪之物有著事半功倍的效用。
一般而言那些渾身妖邪或是陰晦之物只能激起它的戰意,而尋常身帶這種氣息的邪物也對重寰的氣息怵得很。
又加上寧夏后來無意吸納了至陽至純的真靈火種,自身無形中也成就了一處特殊的磁場。常年在這樣的磁場和受淬煉的靈氣當中蘊養,重寰劍對于陰邪氣更是半分不容,敏感得跟什么似的。
它現在這種反應就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它自覺遇到了威脅十分大的對敵。
這座城還有什么比陰血藤更邪?難道它剛才離開又回頭了?也不無可能性。
幾乎是反射性的,寧夏鏘地一下抽出劍柄,朝著四面警戒著,生怕陰血藤下一刻就從某個角度冒出來襲擊他們。
顧淮跟明墨倒沒感覺出什么,但他們相信寧夏,也隨之跟上,擺出一副準備戰斗的作勢。
不過顯然,再謹慎的人有時候也會失誤。或者就是因為謹慎,所以才會發生這種失誤,還因為她真的是想太多了,以至于走進怪圈當中無法脫身。
寧夏跟顧淮他們擺了半天動作也不見一根藤絲兒冒出來,甚至于那股熟悉的未見其身先聞其味的氣息也不見蹤影。
他們三兒就這樣懟著空氣半天,頭頂似是有黑鴉飛過,十分尷尬地替他們配音了。
現在真的是尷尬,收也是,不是也不是。
事情是她發起的,大家丟臉寧夏自認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自然得來帶頭承認錯誤。正當她打算厚著臉皮承認自己大驚小怪的時候,寧夏發現重寰劍再一次不聽指揮了。
剛才它還只是哼哼叫,也不知道在叫什么勁兒。眼下經過一會兒的醞釀,它竟然“嗡嗡”地鳴叫起來,聲音格外大,很快竟也引得顧淮跟明墨的靈劍也鳴叫。
寧夏慶幸青鸞跟如璋都待在小黑箱修養,不然這會兒一起嚎叫起來,這不是在開靈劍交響樂么?
不是,兄弟…你能給咱好好想想,現在是開交響樂的時候么?這里是你們開交響樂的地方么?
寧夏都快要氣笑了,啪地一下拍到重寰劍身,準備阻止它繼續引敵的行為。
但這一次重寰似乎不那么想聽她指示了,像是生拽硬拉,生生叫寧夏的手腕轉了個方向。
劍尖直指坐在地上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