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安沒想到首先跳出來駁斥他的不是預想中要激怒的人,而是自家可靠的師兄。
他一向崇拜這個師兄,也很聽他的話,但這回他卻不想這么做了。那可恨的家伙,竟然連師兄都騙了過去,明明他才是對方真正的師弟。
他抓著劍跳起來,怒氣沖沖地道:“師兄,你竟然還幫著這掃把星。若不是他跟著咱們,我會會遇到那種事么?明明是他滿身霉運,給沾到咱們身上了。”
“還有,他不是有很多師兄么?聽說疼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肯讓他一個人出來。我看他定是一個人逃跑出來的,咱們帶著他還得小心照料,拖后腿不說若是出事了有咱們好受的。”
謝石有些僵硬,這家伙不是沒腦子的么?怎么突然間這么敏銳,一下子就猜中了。
“虧你還記得靈徹師叔,他待你不錯,也是照顧了你一陣子。謝師弟是他的獨子,我們照顧下也是應該的。”年長些的修士訓斥道,十分不贊同的樣子。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師兄不說也就罷,提起來就讓他想起當初的屈辱與委屈。
唐文安本應該是靈徹真君門下的弟子。原先是這樣走向的們錯。
唐文安是個孤兒。他幼年曾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那時家人俱在,生活富足。后來因為戰亂失卻了所有的家人,于是流落街頭,乞討為生。
前來招引新弟子的湖陽派弟子發現了他,靈根天賦不錯的她被招引到湖陽派,從此擺脫了過去的日子。這是好事。
但出了一點事,給唐文安埋下了一個心結。
湖陽派的規模不大,雖然曾經輝煌過,但也無法改變它現在衰落的事實。出身修真家族的好苗子大部分都流向了大型宗門,他們這些小門派只能挑剩下的或是浪里淘金,像唐文安這樣的。
唐文安是高純度水木雙靈根,即便在大宗門中也是不錯的資質,自然要歸元嬰真君門下教養。
湖陽派的元嬰真君們不多,但都很穩,活過上千年的多的是。大多都有自己的弟子,況且他們的年紀又不合適教養弟子了。
于是只能從年輕些的真人中挑。為他挑選的第一個元嬰真君就是靈徹真君。
靈徹真君出身自世代為宗門效力的謝家,在元嬰真君的歲數才剛剛開始,門下的弟子不足十個,與其他成百數的相比,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于是他被送到靈徹真君那里去了。
結果,被拒絕了。
靈徹真君很遺憾地表示自己要專心教養小兒子,無力再收下一個小弟子。
滿懷希望,以為自己可以再度找到家的唐文安無法形容當時那種痛苦,那種心臟破碎的感覺。
這一刻,他覺得面目溫和,與自己父親有幾分相似的靈徹真君是那么的可憎。
被帶離的唐文安在門口看見了靈徹真君口中的幼子,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穿著華麗,渾身干凈整潔,眼眸里都是天真無邪。他滿臉興奮地撲進他的父親懷里。
而他里,穿著引路師兄借給他的不合身的衣服,手上臉上都是流浪留下的創口,兩只手有種怎么都洗不干凈的污穢感。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唐文安從此陷入扭曲的痛苦也猙獰的不甘之中。哪怕他后來被另一個元嬰真君收下了,哪怕他又重新找回了家,他都無法忘懷那種被撕裂的心痛感。
他恨謝石,一直以來。
看著唐文安的臉色又青又白,徐良以為對方想通了,只是別扭而已,遂放下訓斥他的想法,開始勸慰謝石。
這位謝師弟可是靈徹真君的心肝寶貝,聽說他們峰里的每一個都疼得像什么似的,他也想賣謝家這個人情。加上又是同門師弟,他是很愿意照應對方的。
至于拖后腿之類的,徐良有些不以為然。他帶著這一大堆,最高的唐文安不過是練氣九層的,最低的是謝石還有另一個小弟子。
其實也只有他一個是筑基一上來,老實說,于他而言,都拖后腿,帶幾個不是帶。
不過唐文安是他的師弟,同一個師傅的那種,他也不想下對方面子,只得事后補救。安兒天賦極佳,就是沖動也不大會看人臉色,徐良都不知道給他兜了多少回了。
整得他都有點不想帶他出來了。沒次帶出來都要惹事,叫他怎么辦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從自己人得罪到別宗的人了。
幸好謝師弟個性純樸,不是個記仇的,徐良不擔心他向謝家告狀。
不過總覺得謝師弟好像變了一點,感覺性子…好像硬了許多。他一直是這樣的么?
“師兄!你聽我說,真的不能再帶上他了。這家伙表里不一,上回我夜起看到他一個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滿袍子的血。表情狠戾,像是要殺了我一樣。”
“這哪是天真無邪的小少爺?若是斬殺妖獸何必半夜溜出去偷偷摸摸的做,單找白天的時間也行啊,我看這是躲著咱們。背地里不知道在策劃什么事…”
越說越離譜了。斬殺妖獸被說成有陰謀,這孩子對謝師弟的成見有多大?徐良并不覺得謝石獨自出去獵妖有什么問題。
人家這是努力。這不,短短的時間里人家都升了一級了。
徐良覺得這個謝師弟并不像傳言中那樣笨拙。想來大概是被長輩保護得太好,沒法進步。
而謝石聞言則皺起眉來,很不高興的樣子。當然,眾人只看到他皺眉,沒看到他背后握緊的拳頭,他在竭力掩飾自己心中的震蕩。
“給我閉嘴。安兒,你太傲慢了。回去之后緊閉半年,此事我會稟報于師傅。”
“師兄!”可惡,連師兄也…
“不必多說了。晚些我自會離開,不會再打擾你們師兄弟。”謝石滿臉冷淡地道。
“謝師弟…”“不必多說了。這些天多謝師兄的照顧,徐師兄待我極好,并不欠我。但我也不能一直跟著你們,我想去找跟我一起來的友人。”
徐良擔心道:“可你的友人現在不知道在哪里,謝師弟不若跟我們待一起,遇到再說吧。”
“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不用麻煩徐師兄。我好像已經知道她在哪里了。”
“哦…這樣啊。那好吧,謝師弟先用完這頓飯,一會我送你出去。若是有什么事情定要來尋我等。”
“我們可都是湖陽派之子。”
聞言謝石一愣,臉上露出一絲誠摯的笑容:“好。”
看著徐良待謝石另眼相待的樣子,又想到自己剛才遭到訓斥,唐文安很不甘。
但他又不敢再觸師兄的霉頭,訕訕嘟囔道:“什么友人啊。胡說的吧,有誰愿意帶他啊。一個修為低微的倒霉蛋,就是有,大概也是一樣貨色的傻瓜吧。”
“不好意思,這位道友,我想我應該不是你口中的傻瓜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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