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于歸動作一停,連忙猛的抬頭,卻被按著腦袋差點折了脖子,疼的低叫了一聲。
等捂著脖子退開之后,看著他睜眼時謝于歸才驚聲道:“你醒了?怎么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頭還疼嗎?”
她說話時伸手就想去探他額頭,卻被韓恕擋住。
謝于歸手僵在半空,有些尷尬:“我沒想占你便宜,就是你病了我幫你看看而已,你要是不喜歡我去叫季三通過來。”
她說話時就想起身去叫人,韓恕突然道:“你不是要哄我,去找他干什么?”
“那你不是不喜歡嘛…”
謝于歸訥訥。
這要是換成平常,這么好的機會她鐵定厚著臉皮死賴著不走,反正他冷言冷語她都習慣了,說幾句又不掉皮。
可他這不是病了嗎,她怕她再鬧騰一下將人給折騰壞了,那她還不得后悔死?
韓恕撐著床上起身,朝著她伸手。
謝于歸咻的一下閉眼,只以為他又要拎著她扔出去,卻不想他卻只是將手放在她脖子上,捏著她剛才彈到的筋時,她頓時疼的直叫。
“啊啊啊,疼!!”
韓恕見她脖子僵硬,剛才扭到的地方筋都發直,疼的動彈不得,他指尖落在上面稍稍用力幫她揉捏了一會兒,而謝于歸疼的死勁拽著他的衣裳眼淚都直晃蕩。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韓恕是想弄死她。
筋被揉散之后,那疼痛感覺才褪去了一些,片刻后脖頸上就傳來溫熱感覺,謝于歸抬眼時眼睛紅彤彤的掛著眼淚,說話時委屈巴巴:“你怎么還會這個?”
韓恕淡聲道:“以前學的。”
她那會兒忙著幫李頡奪權,忙著幫李頡安撫朝廷,忙著平衡朝局和各方勢力,時常徹夜徹夜的不休息,而每次忙過頭后就累的手腳抽筋疼起來時僵直的動不了。
他就偷偷去找了汪鑫陽學了些推筋的技巧,只是還沒來得及用上,她人就死了。
謝于歸原本得了回應還高興著,可見他神色郁郁眼底滿是陰霾,就突然高興不起來了,她也不敢亂動,就那么被拉著坐在床邊上,任他替自己揉著脖子。
片刻后,韓恕收回手:“動一動。”
謝于歸連忙左右微晃了下,眼睛一亮:“真的不疼了…啊!”
她扭頭時又扯到了,韓恕伸手抵著她頭讓她扭回去。
“扯到筋了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好全的,這幾天別有太大動作,讓胡辛取些藥油給你揉揉,緩幾日就能好了。”
謝于歸眨眨眼:“你關心我啊?”
韓恕干脆利落的收回手。
謝于歸也不嫌他冷淡,轉過身來時就伸手扯扯他袖子:“韓恕…”她聽到了,他明明關心她的,而且要不是在意,他干嘛替她揉脖子?
她嘴角翹起來,眼角還留著剛才掉眼淚時的紅,卻已經彎了起來好不開心。
她伸手勾了勾他手指,將手擠進了他手中,然后湊上前去笑瞇瞇道:
“我聽到了,你關心我了。”
韓恕見她高興的樣子,抿抿唇。
謝于歸見他沒反駁就跟得了糖的孩子一樣露出酒窩:“你原諒我啦?”
韓恕淡聲道:“想的美!”
謝于歸也不惱,比起之前半點都不理會,如今肯跟她說話已經好了很多了,她連忙說道:“沒事沒事,不原諒也行,只要你肯搭理我就好了。”
“你別不跟我說話,要不然我連怎么討好你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肯定會再接再厲好好表現,爭取讓你早日原諒我的。”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謝于歸說話時神采飛揚,那笑容溢滿了眼中,哪還有半點之前喪氣的樣子。
韓恕嘴角牽動,微揚了一瞬就又強行壓了下來,對著她道:“別再騙我了,任何事。”
謝于歸狂點頭:“不騙不騙!”
一次就夠受了,她哪兒還敢再騙,她還想早點將人拐回去跟她一起生小石頭呢 韓恕見她高興的樣子,神色微緩了下來,忍不住也伸手握了握擠在掌心里的手,卻感覺到她一哆嗦,低頭就見那指頭上好幾個已經蔫兒了的燎泡。
他連忙松手,等將她手上打開之后,就見掌心邊上也紅了一片,幾個指頭更是慘不忍睹。
韓恕皺眉:“怎么弄的?”
謝于歸剛想張嘴說不小心,可突然想起剛才說的不能騙人,她只能癟癟嘴:“做蝴蝶酥啊,我想討好你來著,可是之前買來的那些被花吉那個小王八蛋給換了,害你生好大的氣。”
“我想哄你,就自己做了…”
可誰知道她實在沒有下廚的天賦,就差把房子點了自己燉了也沒做出個合意的來。
韓恕看她:“真做了?”
謝于歸頓時道:“什么叫真做了!我都嚯嚯了多少東西了,不信我領你去看!!”
那廚房還黑漆漆的呢!
她可憐兮兮的伸著手道,“你瞧瞧我的手,這像是有假的嗎,那蝴蝶酥怎么那么難啊…”
韓恕嘴角勾了一下,從見到那碟子玉蘭糕開始憋悶的郁氣突然就散了,見她伸著爪爪賣可憐,他避開她受傷的地方見她拍下去說道:
“是你自己笨,我看季嬸做的很簡單。”
謝于歸頓時不滿:“哪里簡單了?!”
韓恕睨她:“哪里不簡單?”
謝于歸頓時大氣,哪怕想著要哄著他,也知道自個兒還在屋檐下呢,卻依舊忍不住回了一句:“你說簡單,那你上!!”
一個時辰之后,謝于歸看著裹著厚氅的韓恕輕描淡寫的指揮著季三通和了油面摻了油酥捏出了形狀來,被扔進油鍋里炸的金黃飄香的蝴蝶酥,她一臉“…”。
這不公平!
為什么連季三通都會?!
韓恕大病了一場,高熱褪去之后,身體卻格外的虛弱。
時有反復不說,斷斷續續的咳嗽著,又是吃藥又是吃著謝于歸四處搜羅來的偏房,就差她打算捎信回去讓汪鑫陽過來時,進了十二月時,韓恕才徹底好全。
謝于歸依舊圍著韓恕跑,他走哪兒她就去哪兒,只是跟以前次次都吃閉門羹不同,如今天寒地凍的她也能厚著臉皮蹭上馬車,甚至能光明正大的不用翻墻了。
瞧著謝于歸從馬車上下來,附近的人笑著道:“喲,小娘子這是得償所愿了?”
“沒呢沒呢,還早呢。”謝于歸也不害臊,笑瞇瞇的道,“我現在也就能跟他同車說說話,離拐著回家還遠著呢。”
那老太太卻眼睛精,瞧見韓恕從馬車上下來的模樣,笑瞇瞇的開著玩笑:“這都能進家門了,離成一家人還遠嗎,小娘子再加把勁,早點兒哄著韓家郎君點頭下嫁…”
“沒問題沒問題,等我哄他點頭了之后請你們吃酒啊!”
韓恕越聽臉越黑,眼見著謝于歸跟幾人越說越不像話,伸手拽著她就朝里走,等進去之后謝于歸便賴在他身旁笑瞇瞇的道:“韓郎君什么時候才能點頭啊?”
“你就不害臊?”韓恕看她。
謝于歸坦然:“有什么好害臊的,我喜歡你,想跟你成親,這有什么?”
韓恕:“…”
哪怕心頭竊喜,耳根子都燒了起來,他卻只是橫了她一眼,然后轉身就走。
謝于歸見他腳步極快忍不住竊笑,朝著季三通揚揚眉毛:“你家王爺害羞了。”
季三通默了默,扭頭瞅了眼正啃著紅薯不解風情的阿來,默默嘆氣。
連王爺都知道害羞了,眼看著長公主再遞個臺階說不準兩人就能如膠似漆了,可阿來卻依舊還跟沒開竅似的,他追個媳婦怎么就這么難。
謝于歸樂淘淘的抱著紙袋子追上了韓恕,等進了屋里時才將那些油紙包打開,里頭裝著的是各種干果。
離年節已經沒多久了,他們打算在陵昌過年,不準備回定川的王府,所以早早就準備開了。
謝于歸將那些干果取了食盒分層裝起來,又鋪了油紙免得回潮,分門別類的時候在旁絮絮叨叨:
“這邊的東西種類還是少了些,都沒買著你喜歡的鹽杏仁,我讓胡辛捎信給綠竹了,讓她們準備些讓人送過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年前。”
“這棗子不錯啊,核桃也好,待會兒試試做點兒核桃棗糕…”
韓恕坐在一旁,聽她隨口說著家常話,只覺得以前好些事情都好像開始模糊起來,突然有了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他說道:“北地大雪,河道也封了,從定川送東西過來,可能趕不上過年。”
謝于歸有些可惜:“我還讓綠竹捎了好些你喜歡的東西呢,還有季嬸給的方子,全是我讓大哥要來的,我還說等著年節時我來大展身手呢。”
韓恕輕笑了聲:“火燒廚房嗎?”
謝于歸頓惱:“韓恕!”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能不能不提了?!
韓恕揚唇:“你別想著大展身手了,除夕那天讓季三下廚,北地也有不少好吃的,讓季三去學了來,正好嘗嘗。”
謝于歸想想也是,陵昌雖然偏遠沒有南地富貴,可吃的東西花樣也不少,季三通如今兼職了廚子的身份,而且天賦異稟什么東西吃上幾次就能學會。
讓他去偷師學藝去。
年節前,定川的東西果然沒能送來,據說半道上遇上大雪給堵在了路上,謝于歸歇了去廚房大顯身手的打算,讓順利偷師學藝回來的季三通主廚,還心地善良的派阿來去打下手。
阿來比謝于歸沒好到哪兒去,除了吃東西格外上道,別的什么也不會,砸了一堆盤子碗后就被季三通給推到了一旁。
“姑奶奶,求你別過來了。”
再這么下去,大家伙的晚飯都不用吃了。
阿來委屈看著地上那菜的“尸體”:“我又不是故意的。”
季三通見她睜圓了眼無辜的模樣,忍不住深吸口氣。
這是媳婦,這是未來媳婦,這是還沒追到手的媳婦兒…
他擠出個笑臉來,安撫道:“沒怪你,是盤子太滑自己摔的。”
季三通見她扎著啾啾,早有些眼饞,趁機學著謝于歸擼了下阿來的腦袋,然后在她炸毛之前干脆利落的塞給她了一個大雞腿,“你在這坐著就行,再不行的話幫我燒燒火,待會兒給你做好吃的。”
阿來腦袋被摸,本還生氣,可瞧著雞腿瞬間被安撫下來。
“不許摸頭。”
小姐給她綁的發帶呢!
季三通笑著答應,死性不改,見她坐在小凳子上開心啃著雞腿,露出圓乎乎的臉頰,只想著下次再哄哄,說不定就不只是摸頭發了,也許能牽牽小手不用挨打?
除夕的大餐格外豐盛,季三通穩了廚子名號,就連跟他不怎么對眼的胡辛也難得夸了一句。
阿來更是吃的兩頰鼓鼓,主動分了他一只雞翅膀,朝著他笑得也甜了些。
吃過飯后,季三通就領著阿來去放煙花,北地的煙火管控不嚴,這城中入夜之后便鞭炮聲不斷,空中時有煙火閃爍,見阿來被季三通哄的眉開眼笑,被拉著手也沒反抗。
胡辛嘁了聲:“傻子。”
一頓飯就給哄了去。
胡辛懶得去看季三通趁機拉著阿來小手占她便宜,偏阿來那小丫頭跟不知道似的只顧著抬頭看煙花,她轉身剛想回屋,就瞧見那邊正說話的謝于歸跟韓恕兩人。
謝于歸也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微仰著頭時笑的開心,韓恕垂眼瞪了她一下,下一瞬也忍不住低笑起來,伸手朝著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兩人抵著頭私語。
胡辛面無表情,媽的,她怎么覺得有些撐得慌。
謝于歸喝了酒,韓恕因著先前中毒的愿意滴酒未沾反倒是清醒,等將手舞足蹈的人送回房中之后,謝于歸就纏著他不放。
韓恕將人左手扯下來,她右手又攀了上去。
兩只手扯下來,她索性纏著他腰整個人貼了上來。
“謝于歸!”韓恕咬牙。
謝于歸瞪他:“叫嬿嬿!!”
喜歡的時候叫她嬿嬿,翻臉無情就叫謝于歸。
嚶嚶嚶…
韓恕聽著她醉酒之后胡言亂語只覺得頭疼,見她臉蛋通紅,眼角都是緋色,一副你不叫我就哭給你看的樣子,嘆了口氣順著她道:
“嬿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