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又樘垂眸望著她,眼中有星星點點笑意:“歇息好了?”
張眉壽笑著點頭:“歇息好了。”
不得不說,他可是一味幫人療傷養精神的良藥——只靠在他身上,便是什么都不說,她也能感覺到內心的不安與擔憂,一點點被撫平。
而此時,卻聽那“良藥”說道:“自指婚之后,此乃頭一次見面,然聽你所言皆是正事,怎么,莫非就沒有什么其他話想同我說?”
少年眼中笑意未散去,但那好聽的嗓音里卻似有些嘆息失落似得。
張眉壽聽得有些反應不及,又見他一雙眼睛此時離得這般近,那五官亦好看得過分,一時竟不大能說得出話來。
而此時,只覺一雙溫溫涼涼的手,捧了她臉頰。
而后,那張少年臉龐朝她靠近。
張眉壽呼吸微窒間,雙手悄然抓緊,卻半點閃躲之意都沒有。
她…有些無措。
但一點都不想躲開他。
見那女孩子被他捧著臉頰,微微閉了閉眼睛,一張臉紅得發燙,祝又樘眼底笑意更深。
下一刻,張眉壽只覺額頭上傳來微涼觸感,如三月春風拂過湖面那般溫柔繾綣。
之后,那雙捧著她面頰的手移開,轉而將她撈進懷里。
那懷抱溫暖干凈。
女孩子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將人反抱住,一雙似挾著水霧的眼睛里也有著笑意:“殿下…那祥云之事,我還未來得及謝你。”
咳,這種時候,總得說些什么不是。
少年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方才不是已經謝過了——”
張眉壽聽得一怔,瞧見他那線條好看微微彎起的嘴角,才意識到他指得是什么。
這…竟也能拿來表謝意嗎?
遂掙開他的雙臂,自椅中起了身。
“…”祝又樘一時愣住,只當自己方才的調笑之言惹了她不悅。
是以,下意識地也忙跟著起了身。
剛要開口時,卻見面前低了他大半頭的女孩子忽然踮起腳,微涼的菱唇極快地碰了碰他的下頜。
柔軟,微帶著涼意。
甚至在收回時,似有若無地…碰觸到了他的嘴角。
“殿下,這才是我的謝意——”
張眉壽看著他說道。
言罷,也不顧祝又樘愣在當場的模樣,轉身抬腳就要往外走去。
祝又樘看著她已去開門的動作,卻是下意識地抬起手,以指腹輕輕碰了碰自己的下頜。
旋即,眼中有笑意彌漫開來,這才算是后知后覺地跟了上去。
等在外頭的阿荔見自家姑娘推門走了出來,連忙迎上前。
又朝著晚了幾步出來的祝又樘行了一禮。
祝又樘腳下沒有停留,與張眉壽并肩下了樓。
阿荔跟在二人身后,看著那對背影,滿足地直想喟嘆出聲——果然是天定的姻緣,此時便是她家姑娘扮作小公子模樣,與太子殿下站在一處,似乎也極為般配呢。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阿荔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那成什么了?
龍陽之好嗎!
看來她當真要被王家公子和蒼家公子帶歪了,可得趕緊將那歪風邪氣自腦子里趕出去才好。
不過…
她這般瞧著,怎覺得太子殿下獨獨一雙耳朵紅得厲害呢 都說耳朵紅是有人在心里念著…
但愿不是哪個沒眼色的賤蹄子在悄悄惦記她家未來姑爺才好。
如此想著,阿荔先將四周不著痕跡地環視了一番。
作為未來太子妃身邊的大丫鬟,這等防備心自是半點不能少。
張眉壽先與祝又樘一同回了別院。
二人在別院中商談了一番,張眉壽適才帶著阿荔去了白記茶樓。
她本是與大姐說好了,事情辦完之后,再來此處相見,由大姐將她送回小時雍坊,以免惹了母親疑心——張眉嫻表示,惹了母親疑心事小,下回這計策不好使了事大。
顯然,在替自家二妹做幌子這一塊兒,張眉嫻力求做精之余,還想做得長久些。
張眉壽在白記茶樓前被阿荔扶著下了馬車時,主仆二人均已經換回了原本出門時的裝束。
被伙計引著上了二樓,張眉壽一眼就瞧見了坐在窗邊雅座前的張眉嫻。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此時與自家長姐同座的,竟還有她大姐夫齊章。
二人顯然還未察覺到她過來,此時正低聲說著什么話。
張眉壽瞧著這一幕,微微笑了笑,帶著阿荔走了過去。
由張眉嫻夫婦送回張家不久,張眉壽便差了阿荔出去辦事。
阿枝看著阿荔出了院門的身影,心中并無太多起伏。
就在方才,阿荔同她聲稱自己是要出府替姑娘采買東西。
雖然她也不知道在外頭溜達了一整個上午的人,為何剛回府,就又要出去采買…
罷了,問是不可能問得出實話來的。
姑娘這幾日被束得已經夠嚴了,若再將阿荔管束得死死地,那,不是要姑娘的命嗎?
阿枝這般想著,嘆了口氣,便去吩咐小丫頭做活去了。
不多時,阿豆進了里間來。
阿豆懷里抱著東西,本是滿臉笑,可進得里間,瞧見自家姑娘站在窗前出神的模樣,那笑意便淡了淡,繼而有些小心翼翼地出聲喚道:“姑娘——”
是怕驚擾到了張眉壽。
張眉壽聞聲回過神,轉頭朝她看過去。
阿豆這才笑著行禮。
“懷里頭抱著的是什么?”張眉壽見她抱著一只看似沉甸甸的方形朱漆雕梅錦盒,不由問道。
“是大公子差人送來的。”阿豆笑著道:“大公子說,他近來陪不了姑娘解悶說話,這些他仔細挑來的書,想必會合姑娘喜好——”
說著,將那只錦盒放到了桌上。
阿荔教過她的,再是別人要轉交給姑娘的,便是再緊要的東西,只要比一碗水沉,那說什么也不能直接交到姑娘手里頭。
阿荔還說了,做丫頭不能一味墨守成規,更需貼心才行。
張眉壽在桌邊坐下,將那錦盒打開了來。
里頭有十余冊書。
她一本本取了出來大致翻看過。
她平日里看書,口味雖雜卻挑剔。而這些書,確是幾乎本本都在她的喜好上。
張眉壽將雙手放在那一摞書上,仿佛瞧見了兄長認真挑書時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