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與張彥大驚失色。
“祖母…您醒了!”
張眉嫻滿臉驚喜地跑了過去,紀氏也連忙上前攙扶。
張老太太尚且虛弱的臉上滿是怒容,冷厲的目光定在柳氏與張彥身上。
“母親…”族中長輩皆在此看著,張彥不由心中發慌,手心沁汗,嘴上卻仍道:“你萬萬不要受了宋氏的挑撥,這個毒婦,她害死了池兒!”
“那柳氏又為何會站在這里!”張老太太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拄在地上:“她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是誰準允你將她放出來的?”
家中有個作妖的毒婦已經是天大的不幸了,可偏偏還有個自私又蠢上天的長子…這倆人加一起,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母親,我…”張彥臉色發白不知如何解釋。
他原本沒想過解釋的,他將柳氏放出來的那一刻,便站在了與母親對立的位置,再未將她放在眼里——可如今族中長輩在此,他到底不敢說出太忤逆的話來。
族人已低聲討論起來。
他們不知柳氏先前的過錯。
柳氏顫顫地跪下去,哭著道:“母親,兒媳以往糊涂,是犯了許多錯,可是兒媳早已反省悔改,母親難道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肯給兒媳嗎?至于下毒,當真不是媳婦所為啊!”
忍一時算得了什么,只要今日能在這些族人面前蒙混過去,來日她有的是法子收拾這老婆子——她就不信向來愛惜顏面的老婆子敢將自家的丑事當眾抖露出來!
“云氏,你這長媳先前究竟犯了何錯?”族人問道。
他們聽出來了,先前張老太太曾囚禁過柳氏。
張老太太嘴唇抖了抖,忽然抬起手中拐杖指向柳氏。
“妍兒先前與鄧家鬧得那樁沸沸揚揚的丑事,諸位叔伯難道不曾聽聞嗎?實則真相還要丟人百倍,皆是這毒婦不知廉恥的謀劃算計!更別提先前教唆著義齡對三丫頭下手,險些害得三丫頭喪命火海,還厚顏包庇護短的舊事了!”
“竟有此事?”族人紛紛皺眉。
張老太太一鼓作氣道:“諸如此類之事,只怕是說到明日也說不完,可只一條——這賤人覬覦老二,她的小叔!當初嫁入我張家,圖得就是將我們張家鬧個家破人亡!”
“什么…”族人們震驚不已。
家中下人亦是個個瞪大了眼睛。
他們看向柳氏,又看向宋氏,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了張彥身上。
老大媳婦覬覦老二,老二媳婦今日似乎又被刁難,可是…老大竟還私自放出柳氏,這容人之量未免太大。
還是說,這其中另有隱情?
不管怎么說,同為男人,遇到了這種事,還是很值得同情的。
感受到這些異樣而隱晦的目光,張彥頭腦一陣嗡嗡作響,不可置信地看向張老太太。
母親是瘋了嗎?
竟當眾將這樣的丑事說出來!
還不如一刀殺了他來得痛快,至少還能給他留幾分薄面!
還有,母親為何還特地穿了一件油綠油綠的褙子,綠得那般刺眼…
嗓口涌上一陣腥甜,張彥拼命咽下。
“即便沒有毒害婆母之事,諸位叔伯也可幫著評判一二,我究竟可罰錯人了?”張老太太一副豁出去的姿態。
族人神色各異,或嘆氣或不語。
毒害婆母的話既由張老太太親自說出口,且又人證物證俱在,就連動機都十分明顯,那柳氏這罪名便等同是坐實了。
任由柳氏再如何辯解,事實已勝于雄辯。
且添不添這條罪名,已經無甚要緊,單是先前柳氏所為,張家已不可能再容得下她。
柳氏身形顫抖著,十指嵌入掌心。
被張彥稱作五叔公的長者訓斥了張彥一番。
“…你身為家中嫡長子,本該擔起家族榮辱大任,怎能輕易受這樣一個毒婦蒙蔽教唆——你可知道,你此番可險些害了你母親性命!”
“大伯何曾被蒙蔽過?他既將柳氏放出來,那便是同謀!”宋氏的聲音擲地有聲。
張老太太閉了閉眼睛。
這亦是最使她痛心的地方。
毒害她的人是柳氏,可她的兒子又怎會干干凈凈。
“住口!”張彥怒視著柳氏:“你殺害池兒這筆賬還未算完,竟還敢在此血口噴人!”
柳氏保不保得住他根本不在意,眼下當務之急是先將宋氏解決干凈——這賤人竟暗下查明了母親中毒之事,遠遠比他想象中的要不好對付!
“血口噴人的從來都是你們大房。謀害池兒性命,再將罪名扣到我頭上來的,也是你們大房!”
宋氏言語間,半句也不曾將張彥單獨摘出去。
今日不管是柳氏還是張彥,誰都休想撇開罪責!
張彥握緊了拳,迫不及待地看向眾人:“母親,叔公——宋氏謀害長子,人證在此,由不得她抵賴!依我之見,還須速速將其處置,以正家法!”
“皆是對你們大房俯首帖耳的下人,算得了什么人證?”
宋氏說話間,看向張老太太和一眾族人:“兒媳既說池兒是為大房所害,便不會是憑空猜測。”
“莫非你有證據?”族人正色問道。
宋氏微一點頭,轉頭吩咐道:“范九,將大管家帶上來。”
范九應下,立即去了。
張彥眼中難掩驚怒,看向身邊的柳氏。
大管家不是被打發出府養傷去了嗎,什么時候也落到宋氏手里去了!
柳氏卻只是在心底冷笑。
她竟不知宋氏暗下已將一切謀劃妥當,只等著她找上門來了。
這回她真的輸了。
不過,說到底也只是死而已,若是張彥此番沒有被她說動,她同樣也是一個死,左右折騰這一遭,也沒虧什么,好歹還拉了個張家長子做墊背呢。
宋氏不用死,又能怎樣?
呵呵,她與張巒那般情篤,張巒死了,讓她獨自活著,已是最大的折磨了。
就讓她在悔恨和煎熬中,痛苦了卻此生吧。
柳氏越想越暢快,臉上竟渾然沒有懼色。
紀氏扶著虛弱的張老太太在族人旁邊坐下。
那大管家的模樣她聽二嫂說了一遭,很有幾分駭人,她怕婆母待會兒會被嚇得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