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在谷中,深險如函。
這八個字就是函谷關之名的由來。
此處的谷,是指位于將崤涵要道攔腰隔開、一切兩半的稠桑塬的一條通透東西的大裂縫。
這條裂縫東至崤山,西至潼津,長數十里,兩邊壁立如削,最寬處僅數丈,最窄處一丈余,“車不能方軌,馬不能并鞍”,人入其中,就如走進一個狹長且深的匣子。
函者,匣也。
一個“函”字,便非常簡約又形象地描述出了這條裂縫的地勢特點。
還有人用“丸泥可塞”來形容這條裂縫。
丸泥可塞是什么意思?
就是用一小團泥巴就能把裂縫堵起來,然后關中之地便與山東列國隔絕,老死不相往來。
足可見其地勢之險峻與狹窄。
函谷關建在裂縫東邊開口處,關城長數里,高二丈有余,關前有河流經,名為弘農河。
關城與弘農河之間地勢狹窄,即便有再多的大軍,也無法完全擺開。
“一夫守隘,而千人弗能過也”的雄關,莫過如是。
除非源源不斷地拿人命去填,或是有奸細里應外合,只要有一支精銳強軍駐扎,函谷關基本不會有淪陷的可能!
五國合縱聯軍明知函谷關易守難攻,卻又一頭撞了上來,并不是因為五國肉食者們腦子短路,智商捉急。35xs
而是因為秦國地處關中盆地,據守東函谷、西大散、北蕭、南武四關,山東列國除非借道楚國攻武關,或過草原叩蕭關,便只能強攻函谷關方能入秦了。
但楚國會借道嗎?
當然不可能。
春秋時,晉假道伐虢,回程滅虞,世人記憶猶新哦。
楚人可不會蠢到開門迎賊的程度。
那過草原叩蕭關?
且不說繞了極長的路,直接讓后勤壓力翻個十幾番,草原上的東胡、義渠等胡人部族勢力也不是吃素的。
須知諸夏與戎狄乃世仇,幾近不共戴天的程度。
諸夏后裔想過草原,就得先和胡人部族干上一架再說。
干完以后,五國合縱聯軍也進入賢者時間了,哪還有力氣繼續攻伐秦國?
不被秦國趁虛吊打,都已經是“兄弟鬩于墻而外御其侮”的春秋大義之體現了。
所以,五國合縱聯軍沒得選,拼著崩掉滿口牙齒,也得啃下函谷關。
一旦真的拿下函谷關,不說直接滅了秦國,至少也能如春秋時的晉和前些年的魏國占據函谷關時一樣,封鎖住秦國。35xs
屆時,便可通過談判,將秦國這些年侵占的三晉故土一一拿回,并再撕咬下一大塊肥肉。
因而,函谷關乃兵家必爭之地,五國必須攻,秦國不敢丟。
但若僅為死守函谷關,秦國是不需要動用十二萬大軍的,五、六萬都嫌多。
之所以出動十二萬大軍迎戰五國合縱聯軍,是因為秦國自秦公、商君而至庶民黔首有一共識,此戰必須打出秦國的威風,必須打痛山東列國!
所以,嬴疾此刻已率領五萬主力東出函谷關,渡過弘農河,擇了一處地勢開闊的平原作為主戰場,安營扎寨,靜候五國聯軍的到來。
余下的五萬余二線、三線部隊,在主力站穩腳跟后,也陸續抵達,進一步完善陣地工事。
砲車軍是最后一支入駐的部隊。
自那日開拔,在路上走了足足八天,砲車軍才抵達營地。
之所以這么慢,是因為丙部拖了后腿。
二十架砲車,拆卸成零部件后用了八十六輛大車才裝完。
這給運輸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尤其是過大河與函谷道(稠桑塬的那條裂縫)的時候。
幸好最后沒有失期!
否則軍法追究下來,身為將主的秦玥兒就要香消玉殞了。
不過秦玥兒沒事,吳瀾卻被抓住機會的嬴羽好生冷嘲熱諷了一番。
嬴羽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吳瀾沒有為此而羞惱,因為沒那個必要。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嘛。
生性“豁達”的吳瀾只是默默地把這個仇記下,以待后報。
砲車軍的營地所在比較靠后,離弘農河很近,過了弘農河便能回到函谷關。
這是嬴疾的安排。
倘若野戰進展不順,砲車軍會第一時間通過架在弘農河上的浮橋回到函谷關內,一則增強守關力量,二則保住砲車的秘密。
無論如何,秦國是不可能讓砲車落入五國合縱聯軍手里的。
否則,函谷關再險固,也挨不過砲車的連番轟擊。
而函谷關失守,五國合縱聯軍便能長驅直入,攻擊秦國關中腹地,甚至兵臨咸陽城下。
吳瀾是從司馬錯口中得知這點的。
砲車軍安營扎寨后,秦玥兒按慣例召集了三部校尉及各曲軍侯議事,傳達上級傳下的命令和分配的任務。
會議開始前,吳瀾和司馬錯兩人非常有默契地孤立了嬴羽,然后有意無意聊到了這一塊。
“為什么不在潼津再設一關呢?”
指著已經在秦軍里廣泛使用的沙盤上前世東漢潼關所在的地方,吳瀾疑惑問道。
“嗯?”
司馬錯頓時愣了。
從地形地勢上看,潼津之險要不在函谷關之下,若在此再設一關,等于給關中大門再上一副鎖。
即便函谷關不幸失守,只要山東列國沒有砲車這樣的攻城神器,秦國也不會有腹地被襲擾之虞。
片刻后,司馬錯回過神,認真說道:“從防御上講,于潼津再設一關,自然于秦國大有裨益。然,函谷關,退可守,進可攻,并不是一座單純的防御性質關隘,它也是秦國東出之據點。除非我秦國拓土千里,甚至拿下二周,將函谷關東移洛陽附近,否則潼津之關,其作用與函谷關完全重合,實無必要。”
吳瀾聽得佩服不已。
只片刻時間,司馬錯便將前世東漢增設潼關的原因推理了出來——漢武帝將函谷關東移后,關中所轄之地面積增加,但變得無險可守,處處漏洞。
不得不說,目前只是砲車軍乙部校尉的司馬錯,已經顯露出了一代名將的資質。
“司馬校尉大才,我不如也。”
吳瀾更堅定了籠絡司馬錯的決心,拍出一記彩虹屁。
“吳校尉過獎了,錯愧不敢當。”
司馬錯嘴上說著謙辭,心里卻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