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麒和仲簡回到仲府后沒多久,吳瀾也回來了。
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既看不出欣喜,也不見失落低沉,只說了一句“姬平一力主戰,子之推波助瀾”便回了自己房間,收拾寥寥幾件的行李。
仲簡理所當然地認為吳瀾失敗了。
不過基于從嬴麒口中得知的來自姬平的威脅,仲簡認為,嬴麒就沒必要再以秦國特使的身份拜會燕相子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當前要務,是盡快撤離薊城,回返秦國。
于是他向嬴麒告備一聲,便自去安排心腹收拾細軟,準備車馬。
經此一事,仲簡本就不算秘密的身份徹底曝光,已經不適合繼續待在薊城了。
更何況大戰在即,自負勇武不輸旁人的仲簡不想錯過機會。
商君新法中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實施以來,耕戰體系的推動下,上至秦國世族,下至黔首蒼頭,人人爭立軍功,博取爵位。
仲簡當然不例外。
吩咐車驚帶領鐵鷹劍士也去收拾行裝后,嬴麒獨坐沉思。
他剛詢問過與吳瀾同去的甲九和甲十。
可惜甲九和甲十被攔在了燕相府邸門房處,沒能探得絲毫有用情報。
他們匯報的唯一有些價值的信息,居然僅是吳瀾特意吩咐他們帶上的兩箱香皂被送了出去。
但這好像并不能表明什么。
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謂之夏。
華夏禮儀之邦,攜帶禮物登門拜訪是題中應有之義。
就像嬴麒拜訪姬平,也帶上了仲簡備下的重禮。
只是那兩箱香皂一直被吳瀾帶在身邊,在趙國時也沒將之送出,顯然極為重視。
現在這般輕飄飄送給蘇代或燕相子之,若說吳瀾無所圖或無所得,嬴麒第一個表示不信。
所以嬴麒直覺認為吳瀾和蘇代或子之達成了什么不可見人的黑幕交易。
但吳瀾不說,嬴麒也不好問,這就讓人撓心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
看著吳瀾房間的方向,嬴麒托腮自語,臉上的神色非常復雜。
綜合紫游寨上的見聞,一路上穿趙入燕的共處,嬴麒認為吳瀾是有才之人,所以昨日才非常鄭重地發出邀請。
但吳瀾拒絕了,拒絕得非常果斷,毫無商量的余地。
今日又一副行事諱莫如深的做派,不得不讓嬴麒心生疑慮。
“學姜太公直鉤釣魚?”
“若你是‘維師尚父,時維鷹揚’姜太公,我做回魚又何妨?”
這般想著,嬴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起身出門。
此時,仲簡、車驚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沒過多久,五十余人、百來匹馬的隊伍自薊城西門涌出。
于燕國和薊城而言,來也匆匆的秦國使團,去也匆匆。
得了手下人匯報的燕太子姬平,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打消了命人截殺嬴麒的念頭。
這般做,弊遠遠大于利,得不償失。
燕相府邸,子之一直沒等到姬平的動作,略覺遺憾。
這么一個可以大力打擊姬平聲望的良機是非常難得的。
可惜姬平不肖乃父,還沒蠢到家!
一想到姬平的父親燕王噲,子之便下意識看向在一旁坐著翻閱竹簡的蘇代。
虧了子之這位姻親的鼎力相助,子之才能將燕王噲耍得團團轉,讓他滿腦門子心思想做三代之后的新圣王,將國事盡托于子之之手。
子之能叱咤燕國廟堂,蘇代功莫大焉。
然而蘇代卻不準備留在燕國繼續襄助子之,要效仿其兄蘇秦故事,孤身入齊,這讓子之感到很是惋惜,甚至覺得如斷左膀右臂。
蘇秦可是死在了齊國。
而偌大的燕國,需要名臣良將相佐!
子之,也需要名臣良將相佐!
若蘇代也重蹈覆轍,于燕國,于子之,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奈何蘇代心志堅決,做了決定便不會再改,子之屢次苦勸也無果。
“吾德薄乎?”
不知怎地,子之突然心生感慨。
他又想起了午間那位貿然登門拜訪卻給了他意外之喜的年輕人,自稱山野村夫的吳瀾。
“何秦國能廣得良才也。”
想起三言兩語便說穿了他的心思的吳瀾,子之慨然而嘆。
先有堪稱以一己之力讓秦國脫胎換骨一躍成為可比齊、楚之強國的商君衛鞅,如今又新添一位可洞悉人心的怪才。
秦國,秦國何其幸甚!
非是必要,子之不想與秦國把關系鬧僵。
只是虎狼之國,不能為敵,同樣也不可為友啊!
子之現在也不確定自己借秦國之手削弱姬平勢力與聲望的做法是對是錯。
畢竟,不管他子之的人,還是姬平的人,都是燕國的人。
到最后,受損失的還是燕國,是他子之將要得到的燕國!
念及此,子之心緒萬千,紛亂如麻。
“相國。”
這時,一位盛裝打扮的年輕貌美女子親自端著一碗羹湯走了過來,聲音甜甜喊道。
人尚未走近,淡雅的梅花香氣便已傳入了子之的鼻子。
坐在一旁的蘇代也聞到了,含義不明地笑了笑,便放下手里握著的竹簡,向子之拱手一揖后就徑自離開。
那年輕貌美的女子見蘇代如此識趣,騰出了可任她放手施為的空間,索性愈發放開,將羹湯置于幾案上,假裝腳下一滑,軟綿綿撲進子之懷里。
梅花的香氣愈發濃郁撩人。
聞著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香氣,看著女子向前傾身而乍泄的白嫩春光,子之勃然大怒,將女子反手一扣,揮舞著大棒予以鞭笞和懲戒。
女子不堪責罰,痛苦呻吟起來。
尚未走遠的蘇代聽著身后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喊叫聲,眉頭微皺,輕聲嘆了聲:“看不透啊!”
話音落下,蘇代搖了搖頭,心情郁結地離開這處院落,回到他暫居的博望苑。
推開房門,走進臥室,蘇代抽了抽鼻子,聞到了一縷極為熟悉的香氣。
“夫君。”
一聲嬌呼過后,一具散發著梅花香氣的溫軟嬌軀撲進蘇代懷里。
“看不透啊!”
手上剝絲抽繭的動作不停,蘇代心中又暗嘆一聲。
今后的燕國廟堂,怕是難以抵抗來自女性奢侈品的侵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