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雙管齊下,兩邊押注?”
不待嬴麒開口,仲簡率先發問,語氣甚是平緩,隱隱釋放出善意。閃舞 談話進行到現在,他因吳瀾外出偶遇蘇代而生出的怒火,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這就是典型的老秦人的性格。
易怒,執拗,卻也淳樸,理虧時不一味犟著,該認錯就認錯。
仲簡雖沒有直接向吳瀾道歉,但這般問計,已代表了他的態度。
嬴麒對此喜聞樂見。
說到底,吳瀾與秦玥兒的結合已成事實,嬴麒當然不想看到秦室公族皆反對此事的一幕。
而仲簡一脈,在秦室公族里的影響力很大。
若吳瀾得了仲簡的認可,至少能拉攏一半以上的公族成員。
吳瀾并不知曉嬴麒的心思和仲簡的影響力,就算知曉,也是不在意的。
他的態度很堅定,若有人敢反對他與秦玥兒的結合,碾壓過去便是了。
至于底氣來源,顯而易見。
所以眼下,吳瀾對仲簡比較委婉表示出的善意視而不見,語氣不咸不淡說道:“同時與燕太子平和燕相子之接觸,表明一個觀點,秦國不怕與任何人打仗,即便五國攻秦聲勢浩大,唯戰而已。
之所以要派使團入燕,只是不想看到兩國交惡,并非一定要燕國退出五國會盟。閃舞當然,燕國若能與秦國結盟,自然是好事一樁。
而能促成這樁好事之人,便是秦國的盟友,在現在及未來,能得到秦國最大力的支持。”
仲簡和嬴麒聽完,都眼前一亮,精神一振。
但一個疑問也同時浮上兩人心頭。
這是表明秦國將插手燕國內政之意嗎?
還是在五國攻秦,秦國岌岌可危的情況下表明?
嬴麒因此皺眉問道:“這般說辭,能說服燕太子平或燕相子之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
吳瀾的回答簡單又粗暴,卻說服了嬴麒和仲簡。
尤其是嬴麒。
在他離開咸陽前,他的公父和商君都給他交了底,秦國不怕五國聯軍,秦軍有必勝之決心與信心!
之所以要派使者出使燕國、中山國瓦解五國合縱聯盟,派使者出使楚國、齊國嘗試連橫破合縱,只是為了盡可能減少秦國的損失。
因此,秦燕結盟,成了是好事,值得高興,不成也無妨,不用沮喪。
仲簡則是單純地認為,燕國若不識好歹,不與秦國做朋友,而是一心想要攻打秦國,待秦國騰出手來,絕對要好好教訓教訓燕國。
說不得他便要向大兄要個將軍當當,率軍攻破薊城。
反正他早就不想做什么密諜了。
“那便試試!”
這四個字,仲簡說得很用力。
嬴麒也點了點頭,然后問道:“與燕太子平已約了后日會面,燕相子之那邊,如何接觸?”
仲簡在燕國多年,府邸離子之的府邸很近,與子之打過不少交道,正要將這個任務攬下來,卻被吳瀾搶了先。
“我去吧。”
吳瀾淡淡說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仲簡皺了皺眉頭,很快又松開,把涌到嗓子眼的話憋了回去。
他突然想再看一看吳瀾的能力。
“也好。”
嬴麒自然不無不可。
就像他在秦玥兒面前說的那樣,燕國之行,吳瀾展現出的能力越高,以后遇到的阻撓力度便會越小。
為秦玥兒的幸福考慮,嬴麒樂見其成。
談話進行到現在,氣氛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沉悶。
仲簡拍了拍手,示意家老喚回樂師和舞女,然后舉起酒爵,敬過嬴麒和吳瀾,朗聲道:“特使和先生跋涉千里,辛苦了,簡敬特使和先生。”
言罷,他仰頭舉爵,將酒水一飲而盡。
吳瀾也以袖遮掩,飲了一爵。
樂師和舞女這時回到宴廳,開始奏樂起舞。
接風洗塵宴,這才正式開始,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待賓主盡歡才散席。
回到小園子,吳瀾在家老的安排下,住進了一間不比嬴麒差的房間。
躺在柔軟的榻上,蓋著暖和卻不笨重的被子,吃飽喝足困意上涌的吳瀾拒絕了家老送來侍寢的少女,呼呼大睡起來。
再醒來時,已是次日一早。
打開房門,昨晚被他堅決拒掉的少女正端著一盆熱水候在外面。
“奴婢服侍先生洗漱。”
少女恭敬行了一禮,聲音柔柔說道。
吳瀾感慨了一聲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啊,便接受了少女的服侍。
入鄉隨俗嘛。
片刻后,拿了一塊香皂出來用,所以洗漱過后愈發神情氣爽的吳瀾開始了晨練。
繞著小園子跑了幾十圈,按計劃做了一整套力量、體能和敏捷訓練,又打了兩遍秦玥兒教的導引術,吳瀾結束晨練,隨少女去用了早膳,然后喚來甲九和甲十,便準備出仲府去。
“你去哪?方便一起嗎?”
得了車驚的匯報,嬴麒在吳瀾走出小園子前,攔住吳瀾,發出詢問。
“只是隨便轉轉,當然可以一起。”
吳瀾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他覺得離上次的針鋒相對已過去了半個月,差不多到了和嬴麒開誠布公談一談的時候了。
一直犟著,不好。
畢竟是他的小舅子嘛,能和諧相處自然最好。
要做到這點,其實并不難。
只要嬴麒能改一改性格中不好的點,吳瀾也磨一磨自己的脾氣,基本就ok了。
嬴麒要出門,車驚當然要帶余下的鐵鷹劍士一起跟著,仲簡也在得了消息后派了兩個護衛過來。
隊伍的規模一下子膨脹了好幾倍。
十四個人出了仲府角門,在薊城的大街小巷閑逛起來。
沉默許久,嬴麒率先開口:“我姐是個很要強的人,就連公父都拿她沒辦法,她一旦做了什么決定,就沒人能輕易讓她改變。所以,她把你劫上山,就一定會心系于你,不管誰反對,都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說著,嬴麒側頭看向吳瀾,目光灼灼,“我希望你那天說的,都是真心話,也能做到。”
“當然。”
吳瀾只語氣平靜地回了這兩個字。
很多時候,并不是聲音越響越有力度。
嬴麒能感受到吳瀾的堅定,他笑了笑,然后突兀問道:“你能像商君輔佐公父那樣輔佐我嗎?”
吳瀾愣了下,然后笑了。
想什么呢?
哪有這般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