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肥義聞言,頗感詫異,又頗為動心。閃舞 胡庸眼角的余光瞥到肥義的這個反應,心中稍定,趕緊繼續說道:“烈酒總經銷招標會的聲勢已經造起來了,趙國境內大小商賈都在關注,任何淺顯的黑幕操作都無法遮掩過去,唯有一個辦法可以確保中標之人乃趙王指定之人,那就是圍標!”
“圍標?什么意思?”
肥義對胡庸說的話越來越好奇,竟忘了扮演殺氣騰騰的模樣。
大半心思都用在觀察肥義的胡庸立即發現了這個變化,卻不敢武斷地認為肥義先前是裝出來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如今趙國君臣為刀俎,他胡庸為魚肉,自然一切都照著最糟糕的情況去應對。
理了理思緒,胡庸開口,將吳瀾提出的辦法詳細解釋給肥義聽。
“滿足一定條件的人才能參與對趙國烈酒總經銷商的角逐,并且會限定人數,只要在招標會開始前,保證一半以上的角逐者是趙王的人,就能最大程度地提升中標幾率。只要招標會上的交易為真,中標者拿出了足額的資產來換取烈酒總經銷權限,便能堵住天下人的嘴,讓他們無法說三道四。”
肥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卻不予置評。
他聽得出來,這是個切實可行的好辦法,但…
胡庸搞不清楚肥義的意思,頓時有些急了。
不過急歸急,胡庸還是勉強沉住了氣,沒有自亂陣腳說出些昏頭昏腦的話,而是靜靜等著肥義開口。
稍頃,肥義說道:“趙國正在準備來年與秦國的戰爭,府庫吃緊,我王就算拿得出這筆錢,也不可能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做這件事。”
頓了頓,肥義上身前傾,深邃的目光直視胡庸的雙眼,一字一頓道:“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胡庸聽到這句話,哪還能不明白肥義是想空手套白狼?
想通這點,胡庸的心情變得很是美麗。
他本身就打算白送趙國烈酒總經銷權,花錢買平安,只不過先前說話時還是有些慌亂,沒能把這點意思表達出來。
現在,這算得上是天雷勾動了地火,兩者一拍即合,徹底沆瀣一氣。
胡庸迎著肥義的目光,沉聲說道:“庸口齒不利,沒能將話說清楚,請將軍恕罪。
招標會上只需簽訂一份契約,約定何年何月何日以何種方式在何地交付競標款,并非現場交割。
待招標會結束,庸便可對外宣稱已取得競標款,
實際上,庸不取分文,外人又如何能知?
即便知道了,事情已經敲定,他們又能如何?
庸之所言,句句發自肺腑,絕無半句虛假。閃舞”
頓了頓,胡庸補充道:“否則,庸何來借將軍之手送趙王一份大禮以賠罪之言?”
“如此,甚好。”
肥義此刻也是心神激蕩,靠著多年戰場廝殺與廟堂沉浮的經歷與養氣功夫,方才穩住罷了。
若吳瀾提出的層級銷售渠道模式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也能做到切實可行,趙國全國境內的烈酒生意規模預計能達到至少每年八千萬錢!
刨去運輸、貯存、店面、人工開支等成本,總體可盈利六千萬錢。
這其中,五分之三歸各地分銷商和經銷商,余下的五分之二,便由胡庸與總經銷商瓜分了。
肥義在趙國的身份極高,既為武將,也知政事,更通民生經濟。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向趙雍諫言,要讓胡庸獻禮賠罪,以充軍餉。
他算得出上面那筆賬,所以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
直到這時,胡庸心里懸著的石頭才真正落地。
不會死了!
不用死了!
盡管損失了將來的一大筆進項,但能保住性命,還順利開拓了烈酒在趙國的銷售渠道,那便是極好的。
沒了性命之憂,經商大半輩子的胡庸居然盤算起有趙王在背后撐腰,烈酒的銷售渠道鋪設將如何順風順水起來。
若是吳瀾知曉胡庸此刻的心理活動,肯定會感嘆一聲,馬老爺子那番關于利潤和資本家的野心的話說得真對。
胡庸倒也沒徹底放松警惕,心神蕩漾遐想了一瞬,便摒去雜念,靜靜地看著肥義。
他要等肥義的親口承諾。
肥義感受到胡庸目光中的期盼與隱藏得極深的惴惴不安,右手放到幾案上輕輕扣了扣。
略有些沉悶的聲音傳入胡庸耳中,卻像是敲在他心上。
最為關鍵的時刻來了。
胡庸下意識挺直了身體,仿佛在迎接宣判。
“我可以奏請我王,對你不予追究,但…”
肥義玩起了大部分掌握了話語權的人都會玩的游戲,讓胡庸急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必須知道秦國特使的身份,他將如何游說燕國,以及是何人給他出謀劃策!”
胡庸聞言,心中頓時叫苦不迭,這讓他要如何回答?
一時間,胡庸陷入兩難境地。
好事多磨,果然不能高興得太早。
想了想,保命的砝碼壓倒了一切,胡庸如實說道:“秦國特使乃秦國儲君嬴麒,他不曾表露身份,但我曾在咸陽城見過他一面,是以認得。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被利欲蒙了心,一頭扎進這個漩渦來。
至于他將如何游說燕國,他不曾提過,我也委實不知。
但他身邊有一人,名吳瀾,此人心思縝密,機變無雙,行事如天馬行空,往往能想他人所不敢想,行他人所不敢行之事。
說來慚愧,我在他手上狠狠栽過兩個跟頭,被玩弄于股掌之間,毫無反抗之力。
這一次,更是被他當做棄子,推了出來給趙王和將軍泄憤!
有朝一日,我必報此仇!”
這一番話皆為胡庸心聲,他說話時,肥義一直盯著,沒發現有弄虛作假的地方。
這讓肥義感到比較滿意,也對秦國愈發忌憚。
連明告天下的儲君都能派出來做使者,涉險出使燕國,秦公面對五國攻秦的不屈不撓與抗爭之心可想而知。
明年開春后,函谷關一戰,很難打啊!
念及此,肥義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血流漂杵的慘烈畫面,心情不禁變得有些蕭瑟。
他揮了揮手,對胡庸說道:“你走吧,今后安分些,便沒事。”
胡庸如聞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