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濃的酒香!”
原本正認真傾聽對面之人說話的胡庸輕輕抽了抽鼻子,循著酒味側頭望向吳瀾這邊。35xs
吳瀾容貌俊逸,一頭烏黑長發梳得一絲不茍,頭上雖未戴冠,身上的裘衣也稍顯風塵仆仆,但整個人看起來氣宇軒昂,儒雅的氣質更是渾然天成。
胡庸頓覺眼前一亮,心里已對吳瀾高看了三分。
“手下人做事毛躁,連個瓶子都拿不穩,打攪先生雅興了,還望恕罪。”
吳瀾這時拱手一揖,賠禮道歉。
其神情之誠懇,就好像真的是六子失碎了酒瓶,而不是他故意沒接住。
六子看得目瞪口呆,竟隱隱間真生出了些做錯事的惶恐與驚懼。
奧斯卡欠吳瀾一座小金人。
胡庸擺手道:“無妨。若非如此,庸怕是要與美酒錯過了。”
頓了頓,胡庸問道:“不知先生可否賞臉,讓庸也嘗嘗美酒?”
“山野粗鄙之人釀的劣酒,不敢入貴人之口。”
吳瀾卻沒順勢答應,而是婉言相拒。
話語里也輕飄飄地拍出一記馬屁。
胡庸立即哈哈笑道:“庸一介商賈而已,怎敢妄稱貴人,先生說笑了。如蒙先生不棄,庸愿與先生把酒言歡。”
“如此,在下便叨擾了。”
順坡滾驢,吳瀾沒再拒絕,答應下來,邁步走進雅座。
雅座里空間挺大,放置了四張幾案。
臨窗的兩張已有人坐,一個是胡庸,另一人做士子模樣打扮。
吳瀾坐在胡庸斜對面,與那士子同列。
蔡叔讓大牛和六子在雅座外候著,他則拿了兩瓶酒跟了進去,站在吳瀾身后。
“鄙姓胡,單名一個庸字,世居倉城,行商賈之事。”
待吳瀾入座,胡庸正式見禮,自我介紹,又伸手指向對面的士子,鄭重介紹道:“這位乃是齊國名士田允,身負大才,周游列國,求學問道,機緣巧合,途徑倉城。”
“見過先生。”
吳瀾聽完,立即側身,向田允拱手一揖。
“有辱斯文!”
那田允自視甚高,見吳瀾身著裘衣,不符華夏衣冠之禮,而胡庸卻延請入座,與他與并列,心生不喜,霍然起身,甩袖而走。
此番變故驟生肘腋之間,胡庸與吳瀾皆來不及反應,竟沒機會出言挽留。
待蹭蹭蹭的下樓聲傳來,吳瀾才回過神,趕緊賠罪道:“驚擾了先生雅事,瀾心中慚愧!”
“哎…”
胡庸望著樓梯的方向,面色復雜地嘆了口氣,卻沒起身去追。
稍頃,他收回目光,苦笑著說道:“田允先生性情高潔,素來不喜與我等商賈為伍,若非曾欠下一個人情,是不會與庸共處一室的。”
頓了頓,他正色說道:“田允先生離席,乃借機發揮而已,與先生無關。”
“哎…話雖如此,瀾心中惶恐。”
吳瀾其實也有些郁悶。
這真是池魚之殃了,若是因此惡了胡庸,雖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也徒增煩惱。
目下只能寄希望于胡庸言行一致,不怪罪他了。
胡庸沒再糾結下去,轉移話題說道:“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山野村夫,當不得先生之稱,喚我吳瀾便可。”
吳瀾假意客套。
胡庸順勢爽朗大笑道:“相逢即是有緣,你我且拋開那些繁文縟節,平輩相交,以兄弟相稱,如何?”
吳瀾拱手道:“如此,瀾便高攀胡兄了。”
“哈哈…”
胡庸又是一陣爽朗大笑,舉起酒爵歡喜地道:“瀾弟,且滿飲此尊。”
說完,他立即以袖遮掩,將爵中酒水一口飲下。
吳瀾也滿飲了一尊酒,放下酒爵,揮了揮手,吩咐蔡叔道:“拿酒來。”
“諾。”
蔡叔低聲應道,先給吳瀾斟了酒,并在他手邊放下一瓶。
然后趨步上前,在胡庸身后護衛的注視下,給胡庸斟酒,放瓶。
“胡兄,這是自家釀的劣酒,請胡兄品嘗。”
吳瀾舉起酒爵,先自己滿飲了一尊,后恭聲請道。
“得飲美酒,庸之口福也。”
胡庸感慨了一聲,舉起酒爵欲飲。
他身后的護衛卻俯身在他耳邊說道:“家主,不可不防!”
“無妨。”
胡庸搖頭輕聲說道,便仰頭一飲而盡。
迥異于他往常所飲各國之酒的辛辣瞬間充斥他的口鼻,喉頭更是如感火燒。
酒水入腹,宛若一道火線游走而下,溫熱的暖意隨即涌向周身。
“咳咳…”
因為飲得太快,胡庸嗆咳起來,臉色也變得漲紅。
“家主…”
護衛見狀,右手立即搭在劍柄上,目露兇光,緊緊盯在蔡叔身上,大有胡庸一聲令下,便拔劍相向血濺五步的氣勢。
“咳咳…無妨。”
胡庸擺擺手,示意護衛稍安勿躁。
他又咳了幾聲,然后緩緩調勻呼吸,皺眉說道:“此酒…此酒入口灼喉,酒質稍顯不純,但是酒香濃郁,酒味厚烈,庸行商列國,從未飲過如此之酒。”
說著,胡庸眼中精光一閃,直視吳瀾的雙眼,沉聲問道:“瀾弟,此酒可是別處無售?”
吳瀾笑道:“自家所釀,尚未對外出售,別處應是尋不到的。”
“如此,那便是秘方,運作得當,能牟大利。瀾弟可有出售之意?”
胡庸目光灼灼再問。
吳瀾卻笑而不答,只是自顧自斟了一尊酒,舉爵相請:“胡兄,且淺酌一小口,嘗嘗不同的風味。”
“啊…”
胡庸愣了下,然后笑道:“庸操持商賈之事慣了,見到奇貨,便想拿來售賣謀利,失禮了。”
說著,胡庸也自斟一尊,舉爵淺酌。
自此以后,胡庸便再也不提酒的售賣之事,只是將走南闖北見識到的列國風物拿出來說了一番。
吳瀾也是妙語如珠,應答得體。
偶爾談及商賈之道,吳瀾把前世的一些見聞與商業手段拿出來說了,更讓胡庸高看一眼,大呼相見恨晚。
一時間,賓主盡歡。
直到六子帶來的幾瓶酒全都飲盡,吳瀾和胡庸都有了濃濃的醉意,這才散了筵席。
“瀾弟,來日定要來愚兄家中,再謀一醉。”
臨上車前,胡庸拉著吳瀾的手,兀自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