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5年10月11日,周六。
早在國慶節之前,由于“大西洋跳棋計劃”第一階段蝴蝶島東島占領行動的順利收尾,整個國家的緊張節奏終于得到舒緩。除早已經大批運回本土換防休整的陸軍官兵外,高強度出勤的海軍艦隊主力也獲得了難得的人員休憩和艦只保養期。
一時間,曼城市長島新區的軍港里排滿了戰艦,上千的陸海軍休假官兵都涌進了市區,回到他們闊別已久的家庭,享受著一家團圓的喜悅。
共和號和西點號兩艘輕巡洋艦,上個月就進入北洋船舶公司的干船塢,開始進行為期五個月的大修與改造工程,明年這個時候,它們將成為加裝了蒸汽機的機帆輕巡洋艦,同時艦炮火力也將進行升級,以達到和憲法號機帆輕巡洋艦等同的戰斗力。
經過加班加點的趕工,曾經出海十幾分鐘就遭受鍋爐爆炸重創的憲法號,終于在國慶節后一周完成了所有維修工作,恢復入役。被重新漆上海軍黑白迷彩的憲法號,這次十分低調地停靠在軍港的最外側,等候著大修后的第一次適應性海訓。按照海軍司令部頒布的最新條例,凡是大修維護后的戰艦,第一次出港依然是海試性質,以檢查維護工程的質量,一切檢查結果合格,才能恢復戰備執勤。
顏顯屏已經在國慶節時被告知,她將“被寄養監護”的家庭,是華美國最高法官鐘進山的家。對這個比大明刑部尚書還要官大一級的鐘進山老人,顏顯屏除知道對方有老伴兒,以及幾個孫子孫女外,對其他情況是一無所知。
想到自己都虛歲16了,還要像個孩子一樣被人管教約束著,顏顯屏就悶悶不樂的。不過終歸這個華美國是挺給自己父親面子的,那個鐘閣老是這個國家的數一數二的大官,基本上和大明首輔是一個級別,能住在那里,想必也是非常厚重的待遇了。
自由的日子就剩最后兩天了,顏顯屏帶著小丫鬟是抓緊時間游樂,比如今天,她就打算趁七姑去曼城北區那座華裔市民集資新建的城隍廟燒香的機會,偷偷溜到長島去玩。
根據最新的市行政區調整,包括長島新區在內,整個曼城市的市區進行了重新規劃分割。曼城市本島被分為南區和北區,長島新區的老市區被稱為長島西區(歷史上的布魯克林區),而在東面,是正處于圖紙規劃階段的長島東區(歷史上的皇后區),目前只有大片大片的農田用地,或是若干采取土方沙石的丘坡,要么就是依然原始地貌的林地和沼澤。
說實話,曼城市本島的南區和北區雖然是“上流人”市區,幾乎所有建筑都漂亮光鮮,街道更寬闊,環境也更自然幽靜,但比起長島西區來說,整個本島的人口還不到3000,顯得十分冷清,而且也太嚴肅了。長島西區的繁華熱鬧早就聽說過,可顏顯屏卻是到這里好幾個月了都沒有機會過去看看。
順著人流,顏顯屏和小丫鬟就小心翼翼地上了渡輪,很快就登上了長島西區的民用港區碼頭。穿過港口,眼前這片居住著超過兩萬國民的寬敞市區,果然是漂亮繁華。整齊的街道和綠化帶劃分出一片片居民社區或商業區,大街上車水馬龍;或嚴肅莊重,或前衛簡練,或古樸雅致,各式房屋高低起伏,一家家商鋪門前是人來人往。
“小姐,那里也有一家拉拉珍食店!”
已經在曼城南區國會廣場的小店里吃過幾次的小丫鬟,頓時回味起那酸甜清爽的藍莓刨冰和奶油蜂蜜小蛋糕的美妙滋味,忍不住就拉著顏顯屏的裙袖連連喊著。
“好啊,我也想喝果汁!”顏顯屏也是小女孩心性,對那里的特色蘋果蜜汁情有獨鐘。兩個小女生就這樣偷偷摸摸地順著街道溜去,仿佛生怕身后有什么人跟著一樣。
由穿越眾背后投資經營的拉拉珍食連鎖店,消費一貫不低,但隨著本土蔬果產量的逐漸提升,食材原料的成本也低了不少,更多大眾化的果汁甜品與糕點種類相繼出現。如今普通的國民也敢在這里小小奢侈一把,當然,大部分的回頭客,都是收入較高的各企業高級技工家庭,或是政府雇員,又或是陸海軍里的休假官兵。
以現代風格打造的拉拉珍食連鎖店,窗明幾凈,內部寬敞。幾處漆著紅漆的橡木桌旁邊,圍坐著若干客人。其中最角落里,一位身穿海軍少校制服的年輕軍官正和一位身穿西式禮裙的年輕歐裔女性面對面坐著,彼此悶不吭聲。
歐裔女子雙眼有點泛紅,手里緊緊抓著手絹,而她對面的海軍少校孫陽,則一臉糾結,目光游離。
孫陽的沾花惹草已經在海軍里流傳已久,作為海軍一代高帥富,不光是若干魅影酒吧里的幾個舞女整天眼巴巴地盼著他,甚至首都國立醫院里的某個護士都死纏了他很久。據說某個酒吧舞女已經為孫陽生下了一個兒子,但孫陽卻極度懷疑這個可能性。雖然怎么看孩子都是華裔混血血統,但對于風流場所“種子基因來源復雜的問題”,孫陽除了暗中給予這個舞女經濟補償外,著實不敢公開接受。
而現在,類似的禍事又來了。那個被自己當初迷得昏頭轉向的歐裔小洋馬護士,明確無誤地為自己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孫陽就覺得難以回旋了。
厚著臉皮就是不愿意給女方一個明確的答復,一直拖到孩子都滿月要上戶口了,孫陽還是不愿意結婚。孫陽起初時,臉上還帶著關切與微笑,仿佛就是個對子女極度溫情而負責的父親,但隨著話題深入,孫陽越來越郁悶。
“如果…如果你接受不了她們,那我也沒辦法。”歐裔女子拿起手絹,在眼角輕輕抹著,聲音輕細得很,“上帝寬恕我…孩子們長大了怎么辦呢?我在醫院的薪水是不能保證她們的安定生活的。”
“維爾麗特,別擔心,孩子的撫養我會負責的!過段時間,我會想辦法給你們辦理永久定居權的!”見對方終于放棄和自己結婚的念頭,退一步講起了“條件”,孫陽趕緊如蒙大赦般遞過了桌面的果汁,然后手指點著桌面,“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大的叫莉娜,小的艾娜!怎么樣,好聽吧?她們以后肯定會成為公主般的人物!”
且不論孩子名字取得有多俗氣,但至少態度極其端正。接著孫陽又趕緊從軍服口袋里掏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銀行支票,放到了歐裔女子的面前:“看,孩子們的未來我都考慮進去了,我不會虧待女兒們的!這是1000美元撫養費,每年都有!以后就買最好的衣服,讀最好的學校!我還給她們預存了一筆豐厚的嫁妝!請好好照顧她們長大!”
“嗚嗚…”歐裔女子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抓起桌面的支票就出了門,低頭沒走上幾步,就和一名少女錯身而過。
“我看到了什么?孫大叔又在欺負女人了!”
唐漢娜讓過哭泣的小女人,回頭眨巴著眼睛,笑嘻嘻地看著正坐在角落里的孫陽,露出玩味的笑容。
雖然現在已經入秋,但今年的秋天卻比往年要熱了許多,唐漢娜現在正是一身現代風格的短裙和吊帶衫。能公開這樣穿著打扮的,在長島西區的普通國民眼里,都是非富即貴的上流人士。
由于更為開放寬松的新一代國民青少年教育,尤其是若干穿越眾身份的孩子做表率,后世的流行生活元素自然更容易傳遞給17世紀的同齡人。夏季超短裙和吊帶衫這種時尚打扮,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在女孩子堆里被推廣開。
普通的國民家庭對小孩子的露骨打扮自然是格外小心,對這種“上流權貴”的風俗表現出一種“無福消受”的小心謹慎態度。但對于正處在好奇心和模仿欲階段且有一定社會身份的小女生來說,這顯然又是一種能夠向同學們炫耀的生活資本之一。
就算她們再怎么離經叛道,街頭上也沒人敢表露任何鄙夷,而且從社會影響趨勢來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尤其是16歲以下的未成年女孩,都在逐漸朝這種“上流社會風格”演進。開明點的老移民家庭,已經有點把這種風格當成是老資格國民的身份象征,其中又以歐裔占絕大多數,華裔家庭的未成年女孩相對來說被家長管束得更嚴格些,極少有此類模仿。
“什么大叔啊,我還沒滿30呢!叫我孫大哥!”孫陽沒好聲氣地瞄了眼坐到自己對面的少女,一把抓過杯子,就猛灌了好幾口,末了還故意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我記得長島海軍學院每周只休息一個周日的,你怎么跑出來了?今天沒課?你不怕被學院關禁閉嗎?”
唐漢娜今天出現在長島西區街頭,還一身便裝,孫陽就知道對方肯定溜了課。
“可是大叔,我向教官請過假的哦。明天家里有客人,要長期住在家里,黃奶奶要我上街買點東西做好準備。”幾年過去,當初大災難時11歲的小女孩,如今的16歲海軍女學員唐漢娜的華語是說得異常標準,也許除了她那副純正的歐裔外觀,基本上現在就是個地道的華裔穿越眾了。
“哦?還有這種安排?是誰?”孫陽一聽,就來勁了,趕緊把頭朝前湊了點。
“從東方明朝來的那批人。”唐漢娜呷著木頭吸管,也是不太清楚,“應該是個小女生,不然黃奶奶不會叫我來買女生用的國服(漢裙衣服)。我在等陸妹妹和她同學,到時候讓她們一起陪我選選。”
“呵呵,那你家里到時候就更熱鬧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還要去軍港,今天是憲法號大修后的第一次出航。”孫陽并不做多少評價,拿起軍帽,就主動為唐漢娜買單結賬,然后匆匆而去。
過了兩三分鐘,又是兩位同樣超短裙打扮的小女生走了進來,直接來到了唐漢娜的桌前。
“姐姐快看,我買了最新的百慕大香水!”陸梅拉著身邊那位歐裔女生的手,擠到了唐漢娜的身邊坐下,一邊從紙提袋里取出一個包裝盒。
“你小小年紀,用什么香水?”看都懶得看是什么牌子,僅比陸梅大1歲的唐漢娜就表露出大人般的姿態,這番早熟的言論讓陸梅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從妹妹手里接過香水包裝,一邊輕輕打開盒子,一邊偏過頭,唐漢娜看住了身邊那位表情拘謹的歐裔女生:“英格麗,你應該放輕松點。”
“可是父親一直說,我應該淑女…”英格麗紅著臉,死死抱著雙臂,盯著不遠處的店門,聲音弱弱的,好像生怕什么人進來一樣。其實打今天一早被陸梅拉住換上超短裙和露胳膊吊帶衫出門后,英格麗就一直扭扭捏捏的。
英格麗是海軍上尉安德魯的次女,才剛滿14歲,也是陸梅的同學。憲法號的爆炸事故,導致大副安德魯上尉在內的大批海軍官兵重傷住院。為了防止未成年人家屬去醫院看到受傷官兵那恐怖的燒燙傷勢,包括英格麗等海軍官兵的未成年子女都一個不漏地被禁止前往醫院。如今安德魯上尉已經傷愈出院,但那因嚴重燙傷和長期臥床而導致的腿部肌肉萎縮和半邊臉上可怕的永久傷疤,還是把英格麗嚇得好幾天沒睡著覺。
“可我記得今天出門的時候,你爸爸并沒有說你啊,別擔心!”陸梅笑嘻嘻從一邊的小餐布上取過一盤子蜂蜜蛋糕,然后第一個遞給了英格麗。
“超短裙和是否淑女沒有任何關系,裹著再多布料的人也未必比我們更懂禮貌!”性格早熟的唐漢娜眨巴著眼睛,抬起手背,輕輕涂抹著陸梅買來的香水,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吊帶衫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還沒見過比基尼呢!”
“什么是比基尼?”經常有意無意聽到唐漢娜嘴里某些稀奇詞的英格麗,還是擺脫不了小孩子的好奇心,捧著蛋糕盤子露出疑惑。
“怎么說呢,是那種看起來很性感,但是…噓…”唐漢娜好像看到了什么,趕緊用手指在嘴邊比了個動作,然后站了起來。
不遠處的座位上,兩位明朝服飾打扮的少女正偷偷朝這邊看著,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吃驚。
“我知道,她們應該就是明朝來的那個什么顏家的人!”陸梅性格更開朗些,居然笑嘻嘻地朝那兩位明朝少女揮起了手,因為她看到這兩位的穿著明顯比大街上的其他華裔少女要華貴精細太多了,而且似乎在學校里也從未見過這兩個人,“嗨!一起過來坐吧!”
“光天化日之下,坦肩露腿,果然不知羞恥。”聽到呼聲的顏顯屏愣了一下,幾秒鐘后果斷地選擇了轉身,嘴里還輕聲嘀咕著。
雖然自己出身在一個“很能打”的海上豪強家庭,受父親的豪爽性格影響很大,但基本的家教還是很嚴格的,尤其是父親顏思齊當上了大明朝廷命官后,自己更是被灌輸了許多“大道理”。不過嘴里說歸說,除了貼身小丫鬟,顏顯屏從來沒有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陌生人聊過,所以心里也是癢癢的。
“嗯,一起坐過來吧,正好昨天發了學員津貼,我請客。”
身后傳來了字正腔圓的華美官話,顏顯屏一回頭,赫然發現那個有著漂亮臉蛋身材的金發“泰西番女”正帶著一絲古怪的笑容看著自己,正是那種曾在百慕大雙灣市看到過的、讓自己無比臉紅的超短裙和吊帶衫打扮。而番女的身后,還跟著兩名少女。
若按正常出生年月來算,顏顯屏其實還不滿16歲,不過對于講究虛歲的大明來說,顏顯屏也自認為是大人。看看對方比自己發育優良的胸部,還有那種讓自己感覺很不舒服的成熟微笑,顏顯屏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某種“輕視和挑釁”。
“不敢當,我還有事,改日再聚!小雨,我們走!”一轉念,顏顯屏故意挺了挺身子,傲然地牽起了小丫鬟的手,打算起身走人。
唐漢娜撇了眼顏顯屏那“平坦”的胸部,輕輕一笑,轉身就朝自己的妹妹陸梅說道:“既然人家不領情,那就算了。”
“真沒禮貌。”英格麗忍不住偷偷在唐漢娜身后說了句。
幾步之后,身后傳來這些話,頓時讓顏顯屏微微漲紅了臉。走出小店沒多遠,顏顯屏就呆呆站在一根燈柱下,臉上表情略有怒色。
“小姐,還未到正午,我們去港口玩吧!”
站在街邊上,先是看看天,再氣呼呼地回頭看了眼遠方那個拉拉珍食店玻璃墻內的傲慢番女的側影,小丫鬟忍不住拉了下顏顯屏的裙袖:“那個番女真是無禮!小姐,您別和她們一般見識!”
“哼,蠻夷就是蠻夷!她那個也不是很大嘛…”傲嬌氣場開啟,顏顯屏紅著臉咬著牙,直接就挺起胸膛,大步朝港口而去。
“哎呀,小姐你等等我!”小丫鬟見自家小姐又來脾氣了,趕緊跟上。
軍港,憲法號機帆輕巡洋艦正靜靜地靠在碼頭上,沒有什么彩旗,也沒有什么出航儀式,所有憲法號的官兵都整齊列隊在碼頭邊,做著出航前的最后準備。
孫陽走過一排排立正列隊的下屬,偶爾還拍拍幾下最新補充到憲法號的新兵的肩膀。憲法號事故過后,原本的編制官兵少了許多,不得不臨時從海兵訓練基地里調來了才經過半年訓練的新兵。和其他純風帆戰艦相比,這些歐裔或華裔新兵要真正掌握好這艘華美戰艦的作戰性能,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少校!全體準備完畢!”因難以短時間恢復的腿部肌肉萎縮,導致瘸了一條腿安德魯上尉,以驚人的毅力繼續留在了海軍,如今正對著孫陽行禮。
“歡迎歸隊,安德魯上尉!”打憲法號鍋爐爆炸后,孫陽越發對這個不顧自己安危救了自己一命的歐裔大幅另眼相待,“將軍說了,明年的藍寶石號,依然在等著你!”
“全體登艦!”安德魯上尉面不改色,再一次敬禮,然后一個轉身,對著120名海軍官兵大吼起來,只是雙眼里閃爍著激動的目光。
官兵各就各位,鍋爐升溫,解開纜繩,升起海軍旗,這次憲法號在沒有任何歡送儀式的冷清氣氛下,緩緩離岸。威武莊重的艦身在曼城灣里劃出一道弧線,以8節的速度朝出海口而去。
遠遠的,某座小坡樹林邊,顏顯屏遙看著遠方數百米外,對那艘沒有放下風帆的黑白雙色戰艦露出吃驚的表情。
“好大的海船啊…還沒落下風帆…”坐慣了父親那艘弗朗機人西式海船的顏顯屏,頓時對眼前這艘造型漂亮威武的戰艦充滿了濃濃的興趣。
兩天后,在七姑和羅大的陪伴下,顏顯屏和小丫鬟小雨一起來到了曼城市南區東北方某片豪華居民社區。和其他南區的民居社區不同,這里的社區街道上的執勤警察明顯較多,也顯得更冷清些。但無論是環境還是街頭衛生,都顯得極為高雅潔凈。
穿過社區內的綠蔭假山碎石小道,又繞過一處青綠的大池塘,再穿過一片修建的十分整齊綠化帶,顏顯屏終于來到一座占地面積極大的別墅莊園大屋面前。
莊園的大門口,兩位神情和藹慈祥的老人已經等候多時了,看樣子就是傳聞中的鐘老先生和老夫人了。不過讓顏顯屏感到意外的是,那位老夫人正坐在輪椅上,由鐘老先生和一位看起來像歐裔的男孩扶著輪椅后背。
“羅大(妾身)參見鐘閣老、老夫人!”見到兩位老人,羅大和七姑趕緊用著大明的禮節,對著鐘進山老夫婦倆行禮。
“屏兒,快來參見鐘閣老和老夫人!”年過三十的七姑,此時趕緊把身后的顏顯屏拉了出來,一邊笑呵呵地說著,“我家屏兒平時在家少出,怕見生人,倒讓二老見笑了。”
怕生?嗯,早就聽說過這個小丫頭在百慕大雙灣市是如何能打了…鐘進山呵呵一笑,推著妻子的輪椅就迎了上去。
“多漂亮的孩子啊,辛辛苦苦從大明過來,你爸爸應該擔心不少吧。”黃念老人慈愛地伸出手,摸著顏顯屏的胳膊,“以后就把這里當你的家,我和你鐘爺爺,還有幾個姐弟,這下就更熱鬧了!”
由于事先都向七姑打聽好了,顏顯屏的媽媽很早就已過世,所以黃念老人很聰明地回避了某些話。
今天的顏顯屏穿了一身當初在百慕大雙灣市購買的“少女系列”漢裙,又特別在七姑的囑托下顯得極為文靜,再加上摸樣乖巧俏麗,讓黃念老人一眼就喜歡上了。
“這一家子真奇怪,一國閣老的房內,居然還有番夷子孫。”偷偷看了眼站在黃念身邊的那個看起來比自己小上兩三歲的混血男孩布魯諾,顏顯屏是滿腹疑惑,不過表面上,依然一副乖乖女的摸樣,甚至還主動走到了輪椅后,扶住了車把。
“呵呵,好,好!進屋說!”
見這個孩子如此懂事,似乎并非如傳言那樣刁蠻傲嬌,鐘進山兩夫妻是非常滿意,趕緊招呼客人進別墅。
一番謙讓之后,羅大和七姑兩人就一起跟著鐘進山夫婦進了客廳。一屋子明顯“宋風”的高雅家具裝飾,尤其是鐘進山老人親自書寫的幾幅書法,讓羅大這個大老粗也看得頻頻點頭。
而顏顯屏在小丫鬟的陪伴下,也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文靜范,只是笑不露齒地坐了小半截沙發,不敢說一句話。
大人們客套寒暄之中,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了,眼看已經正午,羅大和七姑見一切順利,對顏顯屏遞了個眼神,就起身告辭。
一陣沒來由的慌亂之后,顏顯屏也只能任命了,把羅大和七姑送出別墅,顏顯屏就呆呆地站在別墅前門的草坪小道上,感覺進退都不是。
“自己在客廳隨便坐,零食都有。今天就不讓保姆做飯了,我去給大家弄點拿手好菜!”
鐘進山老人站在別墅客廳門前,看著遠處發呆的女孩,哈哈一笑。
“鐘老先生,您千金之軀,怎么能下廚呢?!還是小雨去吧!她手腳利索,打小廚藝就不錯!”顏顯屏一愣,趕緊對著小丫鬟喊著。
“沒關系,你們今天都是客,但從明天開始,就是這個家的一員,就不分啥主仆了,都要做家務,以后就叫我鐘爺爺吧。”鐘進山看了眼慌張走來的小丫鬟,忍不住邊笑邊暗示著。
“哦,知道了,鐘爺爺…”顏顯屏聽出一絲意思,趕緊低下頭。
正在尷尬著,突然別墅大門前又傳來了嬉笑聲,顏顯屏一回頭,頓時就愣了。
眼前,兩個少女正并排站在大門前,一高一矮,一歐一華。這不是昨天在街頭食店里遇見的那個“番女”嗎?
此時的唐漢娜,那一頭順滑的金發之下,是一身雪白的海軍春秋季女性裙裝制服,昨日的翩翩性感少女如今卻英氣勃發的出現在鐘家的門前。而唐漢娜的身邊,陸梅則是一身國立初級學校的校服。
“是你們?!”
連陸梅在內,四個昨天就打過一次照面的女生都瞪圓了眼睛,幾乎同時出聲。
“呵呵,看來我和老頭子都不用介紹了。漢娜,陪小屏去看看她的房間。”這時候,黃念老人坐著輪椅也出來了。
“嗯,早就準備好了,不過是否滿意我就不敢保證了。”唐漢娜微微一笑,就牽著陸梅的手當頭朝客廳走去。
“啊,小姐,原來她是此地的水師…”小丫鬟這下直接看傻眼了,顏顯屏本人也暗暗吃驚。
這華美國還真是古怪,女子從軍也就罷了,眼前這個小番女居然還是水師!不過,大明不也有女將秦良玉嗎,上溯到前宋,穆桂英、梁紅玉也是一代女杰呢!
“哼哼,倒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來這個小番女還藏有幾番身手,能進水師!恐怕還是因為鐘家之勢吧?”
顏顯屏這下來勁了,一種想要和對方比試的沖動在內心猛然騰起。作為顏思齊的女兒,女紅什么的自然是打小的手藝,但顏顯屏更自信自己長期在父親影響下學得的一手好刀法,那可是能在戰船上和敵寇交手的實戰技藝。
帶著不服氣的小心思,顏顯屏也拉著丫鬟小雨的手,緊跟其后。看到這些孩子見面都不拘束,鐘進山兩夫婦這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