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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來者不善

  倘若是前幾年,立時就要翻臉將這狗官的腦袋給割了。但如今他見識更多,曉得一時的意氣解決不了問題,還可能將問題搞得更加糟糕,到底忍了下來。

  到這時候,謝遜口中那位謝道長從門外走進來。

  陸白水一見這人就先愣了愣。先前聽謝遜說這位謝道長在督撫衙門除妖,又說服了驚濤路都督出海找仙山…便覺得至少看起來該是個德高望重的老道長。

  豈料眼前的這位是個少年人。身量不是很高,但也不算太矮。皮膚有些黑,仿佛是常在山里勞作。余下就是細眉細眼、鼻子嘴巴。看起來不美也不丑,沒什么出奇之處。穿一身青布的道袍,臉上也看不出什么波瀾…

  就是這么個人?

  見他略微驚詫,謝遜才笑笑:“陸兄不要小看謝道長——可是很有些神通的。有謝道長在,可保你們在海上平安無事。更不必擔心什么、妖魔、海怪…哈哈哈。”

  如此干笑幾聲,旋即起身:“好。事情我已交代好了。與謝道長同行的還有咱們都督的親兵百人。都聽謝道長的號令,一同出海——道長,我就告辭了。”

  他對著謝道長拜了拜。

  這位年輕的謝道長也不茍言笑地朝他還禮。

  謝推官就再沒看陸白水,走下樓去了。

  于是陸大俠看看眼前這位年輕的道長,到底嘆了口氣:“謝道長。跟我來吧。”

  東海路都督給這位謝道長留下一百個親兵,由一位旅帥統轄。

  名義上護送謝道長尋找仙山,實際上是以武力接管這兩艘巨艦。

  陸白水這兩艘船,招募了近四百個海員。能在這時候往海上跑的幾乎都是亡命之徒,手底有些本領。一旦在海上與這些官兵斗起來,官兵可未必能討好。

  但他如今是驚濤路大豪,已不是從前無牽無掛的少年時。多少人仰仗著他活命、吃飯。他心里再恨,也沒法子真在海上生事、只能乖乖將兩艘巨艦奉上。

  謝推官與都督都拿住了他這一點,知道他無可奈何。

  因而乘船上了他與李云心一干人所在的艟艨號之后,便將謝道長與一干官兵丟下、叫旁人招待,自己直往三層去了。

  樓船的第三層受風、不穩,冬冷夏熱,不是什么好的所在。但陸白水不畏寒,李云心…瞧著似也不大畏寒。便將上一層隔了三間,布置成奢華模樣,供陸白水、李云心,以及他那位表弟九公子居住。

  剩下的水手海員,階級高些的,依著慣例居住在一二層。余下的都住在下面的船艙里。每艘艦上近二百人,有兩位船長。這兩人一個是陸白水從前的得力下屬,一個是信得過的老相識。他們再帶些自己的親友故交、將規章制度、等級次第都立好了章程,艦上也就井井有條了。

  這些,陸白水向來放心別人去做——一個人的精力有限,自然不可能事事精通。選對了人再用人不疑,就會省下好多力氣。

  艟艨號上載的多是人,另有些財貨——尋找龍島的途中會經過一些島嶼。那些島嶼也都在驚濤路的管轄之內,不算化外之民。從前跑商,很多時候也是和這些島民交易。如今艦上便有些要往島嶼去的、有些要到那里做生意的。算是買了一趟單程船票。

  實際上,招募水手時說的也是一路商貿、再向外探奇、或能尋到財寶。

  而另一艘巨艦上,載的全是補給——只有百多個海員負責航行養護。依著李云心的說法,這是一艘補給艦。船名也切合,叫做海滄。

  李云心早上了艦,在自己房間里待著。

  陸白水臉色難看地闖進來的時候,他正臨窗憑欄,手里拿著一塊玉簡在看。但這塊玉簡是透明的,上面什么文字、圖案都沒有。

  然而陸大俠這時候沒心思好奇這個。反手關了門,氣哼哼地坐到屋中桌邊、一拍:“欺人太甚!”

  李云心倚在窗邊。隔了一會兒才瞥他一眼:“誰把陸兄氣成這個樣子。”

  “哼…嘿嘿…誰?”他怒極反笑,“可不就是那兩個狗官!”

  然后以罕見的憤怒語氣,將這些事說了一遍。

  李云心靜靜地聽他說完了,才慢慢將玉簡收進袖中。笑起來:“這么說…有趣兒啊。”

  “我從前倒是知道有皇帝不想死,找人尋仙山求仙藥——頭一次聽說一個總督也做這種事。”

  陸白水皺起眉:“哼…那些狗官,有什么事做不出!”

  李云心便又看了他一會兒。直到將這陸大俠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才道:“看起來陸兄真的志在江湖…對朝野里的事情,知道得不大多啊。”

  陸白水眨了眨眼。似乎因為李云心這態度、而叫自己的怒意暫平息了些:“李兄這是什么意思?我倒的確不喜歡那些事——”

  “要我說這簡直是要謀反了。”李云心將雙手一背,站起身來在屋中慢慢踱步。看起來理性又睿智,仿佛一個斯文人,“陸兄想啊。皇帝老兒找長生藥,是為了長生久視皇權永固。他一個總督找長生藥——找到了長生了干嘛?當一輩子總督?當到皇帝死么?多么犯忌諱的事情——”

  說到這兒,頓了頓:“哦…我記起來了。怪不得——你們東海國的皇帝的確已經死了吧。”

  ——云山之戰的時候,共濟會偽圣緊急召回了派駐去各國的游魂們。但那些游魂走時又怕諸國帝王貴胄自殺、愿力加身,因而將他們也統統擄走了。此后這些人被蘇玉宋收在袖中…又在爭斗的時候,被波及、殺死了。

  實際上,究竟是在什么時候死的、死在哪里,都沒人在意過。

  終究只是凡人罷了。

  人間帝王、權勢的巔峰。在那一場妖道之爭的時候卻像塵埃一樣無人在意。在那種情況下,或許連魂魄都都被一同消滅了。

  但陸白水似是很茫然:“…李兄從哪兒聽的消息?皇帝死了?”

  李云心又想了想,便笑笑:“哦…你還不知道。天下要大變了。”

  ——云山之戰到如今,不過將將過了二十多天罷了。在這個信息極度不發達的時代,的確不會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又或者,即便發現皇帝、皇后,連帶一群貴胄都失蹤了,也得瞞下來——不然群龍無首,豈不是立時就要大亂么。

  還得過些日子、慢慢地料理好了、有了應對的法子,才會將這些事情昭告天下。

  但必然也是換了面目的。

  陸白水因這個消息而震驚。再要多問,李云心卻只高深莫測地說:“陸兄到時候就會知道——我聽陸兄之前還提起過,曾經結識一位黑刀應大俠?”

  他原本是來向李云心抱怨自己被狗官算計。但隨后李云心卻說了些很嚇人的消息。到如今,忽然又跳到“黑刀應大俠”的身上——這叫陸白水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到底是,這么說了一會兒,心里的怒意竟漸漸平息了。便嘆口氣:“是。前幾年在慶國的時候,在出云山——也算和他不打不相識。他經營了個黑寨堡,也算是個英雄人物。只是…行事風格怪些。”

  李云心就想起第一次見應決然時候的模樣——豈止“怪些”?這陸白水還真是不拘一格地結交人才啊。

  他就又微微一笑:“陸兄不知道他近來的狀況么?”

  陸白水一愣,慢慢地皺起眉:“李兄…知道些什么?”

  說了這句,不等李云心開口又道:“前些日子我倒是聽說過他的一些消息——好像在余國落難。于是請中原的武林人士去幫他。但最近嘛…沒信兒了。李兄…”

  李云心點了點頭。

  ——這個時代的信息傳遞速度,真是慢到令人發指。

  余國與東海國之間又隔了兩個國家,于是這幾個月應決然在余國的事情,陸白水竟然毫不知曉。他便低聲道:“你認識的那位黑刀應大俠,如今可是容王了。他在余國的時候不是落難,而是舉事——一個月前已經吞下了余國半壁江山…到如今,或許把另外一半也吞掉了。”

  陸白水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李云心:“李兄你…”

  李云心立即笑道:“別多想。我可不是給他做說客。我和他也只見過幾面而已。我只是感慨啊…陸兄。”

  “你身在江湖雖然無拘無束,可其實和缸中的魚一樣。沒有碰壁的時候,當然覺得天地廣闊…然而永遠體驗不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感覺。比如今天——一個驚濤路的推官就可以把你吃得死死的,你又沒有辦法。就沒有想過,到缸外去么?”

  陸白水皺眉。將“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兩句話念了幾遍,才嘆口氣:“唉。類似的話從前有人同我說過。只是并沒有往心里去。今天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遇著,可是…總覺得…”

  “不對勁兒,是吧。”李云心用溫和的語調說,聽起來“諄諄善誘”,“官府治理天下,可是皇權又難下鄉,只能以豪強鄉紳治理鄉村。你這樣的人,從前官府縱然不喜歡,但也不會輕易開罪。”

  “結果今天忽然坑了你兩萬兩。是不是好奇怪。”

  陸白水的眼中終于一亮,一拍桌子:“是了!你這么一說,我就回過味兒來——我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原來是這里不對勁兒!”

  “因為要宰肥羊了啊,我的朋友。”李云心慢慢走到屋門口,開了條縫往外瞧一瞧,又關上了。低聲道,“陸兄想一想這些事吧。比如說,你們東海國的皇帝真死了。”

  “那么驚濤路總督得知這消息。趁內亂的時候有了反意——所以才敢叫人出海找仙山靈藥。”

  “他要反,自然得招兵買馬。可是錢哪里來?就出在羊身上。”

  陸白水愣了愣,皺眉:“李兄這話…可是李兄也說過,還需要豪強鄉紳治理…”

  “但不會需要你這種。你是一條臥在驚濤路這一池淺水里的盤龍。”李云心認真地看著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篤定,“你的朋友太多了——交游遍天下。可能是個助力,也可能是個禍害。造反這種事兒,是把腦袋拴在褲腰上,誰敢冒險。我是驚濤路總督,就先把你這種不大受拘束的大豪給拿下——既消除隱患又充實軍費,兩全其美。陸兄,我先把話說在前頭——”

  李云心走到陸白水跟前,與他面對面地坐了、看著他的眼睛:“上船的這些官兵、還有那個謝道長,可能會尋機殺你。你信不信。”

  陸白水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直勾勾地盯著李云心,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這么想?”

  “我這么想。”李云心點點頭,“陸兄也可以看著。那個謝道士,我是認識的。冤家路窄…竟然在這里又遇到他。”

  陸白水微微動容——似乎很想說“為什么什么人你都認識”。

  卻聽李云心低嘆口氣:“這就是命吧——我同你說過家里突逢大變,實際上家父家母離散,正是因為這個人的關系。他看著是個少年人,可實際上…陸兄,絕不要以少年人來看待他。此人陰險狡詐、極擅偽裝。”

  “我很懷疑他也來了東海國、也要出海…正是為了找家母。”

  陸白水瞪圓了眼睛:“這樣?!”

  “呵呵…還真是窮追不舍了。”這位豪俠站起了身,也在屋內踱幾步,轉臉看李云心,“李兄弟,你如果信得過我就跟我說說——他為什么要找令堂?想要什么?”

  所謂急公好義莫過于是——一刻鐘之前還因為自己受到的委屈而憤怒,到這時候聽說了這種事,又為李云心的遭遇而憤慨起來。行走江湖,義字最高。已經把別人搞得家破人亡還窮追不舍…簡直是犯忌諱!

  李云心擺擺手,一笑:“陸兄,你是個好人。但這種事…你最好不要牽扯進來。”

  “你該是已經看出來了…我修的不是純粹的武學。謝道士也不是尋常人。他要順便殺你,如果你恰好逃脫了,他不會費力氣去追。但如果參與到我和他之間的事情里…我只怕你真的脫不了身。”

  陸白水便看著他。過半晌才道:“你是…修行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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