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量子目瞪口呆——三息之前他還勝券在握大功將成。三息之后便被束縛在地上連身軀都丟失了…怎會如此?!
但李云心一點都不在乎他此刻的想法。而是走到那“昆吾子”的肉身邊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摸索了一陣子抓出一個東西往虛空里一丟——
那東西便立時叫出了聲:“噫!啊呀!可惡哇…我的身子!啊呀…殺了!殺了!!”
李云心也心疼得直嘆氣:“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出來這么一個身子——你倒是下得狠手。”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福量子身邊再給了他幾腳——不往身上踩,專往臉上踩。可見心腸是黑透了。
照理說這樣的游魂、不運起靈力可觸碰不到。但李云心拿來捆他的豈是凡物?乃是那白閻君封他做陽世判官時候一并賜予的勾魂鐵索,專拘陰魂。被這東西捆上了無所遁形,便是陰魂也要現身。既現了身,此刻李云心踩的就不僅僅是他的臉、而是直接踩上了他的靈魂。
這種可怕的痛楚——那福量子哪里還能忍受得了。頭腦中驚詫的思緒登時飛去了天外,慘叫得撕心裂肺,看起來可憐極了。
這李云心踩了幾腳解了恨,喝他:“嚎什么?你苦日子還在后頭——給我老實點!”
他又轉了身去呵斥不遠處的李善與七段錦。
這李善已是真境,照理說比起分身被斬殺的李云心弱不了多少。可偏偏…實實在在是沒有一丁點兒的力氣了。不曉得哪里的可怕禁制將他們身體當中所生出的任何一點靈力都即刻抽走,竟是絲毫也積攢不起來。
剛才正試著趁李云心分神沖出去,但經他這么一喝,當即不動了。
李云心卻瞇起眼睛,盯著他們兩個冷笑:“我知道你們是什么東西。也知道你們還能拋了這身子跑。不過我勸你們別做蠢事——在我這陣里,一旦你們那游魂離了身,嘿嘿…”
沒有說結果。但最后的冷笑已經足以令兩個人愣了愣——打消被他看透的心思。
李云心這才坐到沒了靠背的藤椅上、嘆口氣。
先盯著福量子點了點:“福量子。”
再看李善:“檀量子。”
最后看七段錦,皺起眉:“我以為還會有藏在蘇家的。哪知道是藏在陷空山——你的序號…道號又是什么?”
這七段錦極少說話。到此刻就如同一個隨從跟班一般。但李云心問了她,她略一猶豫還是老老實實地開了口:“陽量子。”
“哈。”李云心嘆了一聲。也不曉得他在嘆什么。
他略微沉默了一會兒,俯身撿起自己的折扇收入袖中。轉眼看福量子:“說吧。你們老巢在哪里。在道統里還有多少人。我記得還有個林量子——跑哪兒去了?”
福量子對他怒目而視,顯然失敗得并不甘心。
任何人都不會甘心。
他到現在還不曉得事情怎么會有如此反轉。盯著李云心看了一會兒,沉聲道:“明明那折扇才是你的行宮,你怎么會…從這玄光寶鑒里跑出來?!”
劉老道原本是找了張案幾在坐著喘氣回神。聽他問了這話,便與李云心對視一眼,然后兩個人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意。
福量子已經惱火得快要爆炸了。再看見這神秘莫測故作高深的笑更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失敗之后受到了愚弄…
這本該是自己在做的事!
因而咬牙切齒道:“你笑什么?!”
李云心拿腳尖踢了踢他,又叫他疼得呲牙咧嘴:“笑你可愛啊。老劉知道我這個人…愛講話。譬如說剛才在你們這三個蠢貨信心滿滿的時候狠狠打了你的臉——打了臉之后,該干嘛?”
福量子皺眉,不曉得李云心這話隱藏著什么深意。因而更不敢多說一句、怕被這心機深沉得可怕的家伙聽了什么秘密去。
劉老道倒戲謔地一笑:“回味啊。”
李云心便笑著拍手,一指福量子:“所以最喜歡你這種被踩之后還要問東問西的蠢貨。你不問,我怎么好意思洋洋得意呢?”
福量子目瞪口呆地張了張嘴,不曉得說什么好。
李云心居高臨下地耷拉眼皮看他:“你倒是認得這玄光寶鑒——知道這是你們瑯琊洞天,那死鬼月昀子的法寶吧。他掛掉了,這玩意兒就被我拿來了。這叫什么來著——文學性地說,叫殺人奪寶。不過法寶這東西算是個人,想來那月昀子生前也不會逢人就說這東西有什么妙用。不過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他看劉老道:“老劉你還記得么?我們當初在于家的別業里住著,月昀子牛哄哄地跑來跟我談——他的分身就是從這玩意兒里走出來的。”
劉老道恰到好處地捻須、點頭:“是了。那時候這東西掛在合歡樹上,真像個月亮。”
李云心出了口氣:“其實這東西可以分兩片,就像一個傳送門。這一片留在這椅背上,那一片我帶著走——所以懂了么?在陷空山的是我的分身,我本尊當時就在陷空山三十里之內。辦完了事情我從一片里走進去,就從另一片里走出來——你們非要盯著我的龍宮看,你不死誰死呢?”
劉老道嘿嘿一笑:“也是老道我戲做得真。”
這兩個人此刻得意洋洋,那嘴臉簡直叫福量子和另外兩人恨得心頭要滴出血來,可偏偏沒辦法。他咬牙切齒地皺眉:“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不對?!”
他仰起頭看李云心:“你如何曉得我們的身份的??還有我這禁制——你怎么曉得如何破解的?!”
他不說還則罷了。這么一說李云心倒像是忽然想了起了什么事。一拍手:“啊呀,差點把這事兒忘了。”
說著話便起身,繞著寬廣的大廳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伸手在虛空里抓些什么。
福量子一看這情景臉色登時變得慘白——比劉老道當初有過之無不及。直等李云心走完了再回來,將手里那些東西揉了揉、捏了捏,才嘶聲道:“你怎么…會…也知道這個東西?!”
但李云心專心捏手里那團空氣。捏了好一會兒似乎不得其法,才嘆口氣,從袖中將折扇取出來了。擱在耳邊道:“這玩意兒怎么弄來著?”
折扇里似有什么聲音回了他。他就笑起來:“曉得了曉得了。”
然后再盯著空無一物的掌心看了許久,并指一指,道:“云來!”
話音一落,掌心當即聚攏出一團小小的云霧——看著如同祥云一般。
這白白軟軟的可愛小東西在掌中漂浮著,因為廳中氣流運動而微微顫抖。就仿佛是天上的云團被縮小了千百倍,如今被人所掌握。
福量子面如死灰。李云心卻像得了寶貝玩具。又從袖中將那一輪玄光寶鑒也取出了,口中一邊念念有詞像是在重復什么并不熟悉的、生疏的步驟要領,一邊在寶鑒上點了幾下子。然后將兩者同時向空中一拋:“去!”
只見這一輪玄光寶鑒與那一朵白云當即合到一處。
金燦燦的月暈旁傍著一朵浮云,安安靜靜地漂在廳中。散發出來的柔和光芒填充了室內每一個角落,就仿佛眼下中是中秋佳節、彩云伴月了!
福量子已是不曉得第幾次目瞪口呆。
李云心得了便宜更賣乖,得意洋洋道:“那昆吾子最看重你和月昀子。因此將這件寶貝拆開了。月輪作玄光寶鑒,傳給了月昀子。彩云做玄光霧,傳給了你。可惜你們兩個都不爭氣,結果被我得來了。如今告訴你吧——這玩意兒合二為一,名字叫‘霧鎖蟾宮’。是你們瑯琊洞天一等一的寶貝——那書圣當年親手所制。”
他略頓了頓,看福量子:“所以你有沒有一點愧疚?單說人品,昆吾子還算不錯——這樣看重你,你卻不聲不響地把他干掉了。”
福量子略沉默了一會兒,恨聲道:“各為其主罷了。如今也是我一時大意罷了。且我潛入道統…哼,這種事。沒什么對錯。”
李云心皺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三觀不正啊朋友。他又沒害過你,對你又很好,如今你說沒什么對錯?”
福量子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一扭頭,冷笑:“你果真是話多。既然話多,索性都說了吧——你如何破我的禁制陣法的?”
李云心撇了撇嘴,厭惡地看他:“這種弱智問題你也問得出口。知道月昀子怎么死的么?”
“他當日在渭城里也布下了陣法,結果不曉得他那陣法就在我的陣里。他和你一樣,用的是道統的路子——以自身做陣眼引動氣機靈力。于是他那氣機靈力就在我提前布置好的大陣中流轉了——用他陣里的靈力激活了我的陣。他的靈力因此也被我的陣法壓制,實力十不存一。這些你不是知道的么?”
福量子愣了愣,隨即叫起來:“和我這又有什么關系?!”(